第88节
眨眼,余晚进公司已经一个星期。行政助理这个名头叫得好听,其实也就是空有虚名,整天无所事事,纯粹白拿工资混日子。想想也是,谁都知道她是谢家新晋的大少奶奶,谁真敢差使她。不过,大家面子上相敬如宾,并不代表暗地里也买这个帐。开发部的人要么对她惺惺作态地一番奉承,要么防她跟防贼似的,要么阴阳怪气地指桑骂槐,总之这日子不好过。而孔有才这个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典型的笑面虎,拿手戏就是阴奉阳违。
余晚在进公司之前,就拿到了人事资料。这个孔有才既然能在这个重要部门当主管,必然是得到谢晋亨信赖的,而之前土地开发的那些肮脏事,十之□□都有参与。想要将过去那些陈年往事翻出来,这人是个突破口。
余晚其实很好奇,关于现在的这块地,谢煜凡为什么会这么感兴趣?真是因为那几亿的利润吗?应该不是,他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按照她手头获得的资料,应该和白芷的父亲白岐山有关。
白岐山这个名字她曾在母亲的日记本里见过,和他们乔家有些渊源,只不过后来不知为什么突然断了来往。
宏伟实业既然想拿下这块地,就得竞标,余晚去找孔有才,想要竞标方案。孔有才满口答应,让她去找方晴要,谁知,她在方晴那里却吃了一个闭门羹。在看到她第一眼,余晚就敏感地察觉到了对方的敌意。
方晴推脱,“不是我不给你,而是规划部还没有具体方案下来。”
“那方案什么时候能下来?”
“我怎么知道?”方晴瞥了她一眼,将一摞材料扔给她,“你要是闲着没事,可以帮我把这价格报表做了。”
余晚接过报表,心中有瞬间的诧异,这一个星期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布置任务。她随手翻了几页,是分别给两个公司的房产报价单,乍一眼,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见她不说话,而是望着自己,方晴有些底气不足,伸手去抢,“你做不做?不做我自己做。”
余晚手向上一伸,将文件举到她够不到的地方,道,“我做。”
方晴和她对视了一秒,很快又移开了目光,道,“你做完后,把文件给我复查一遍,要是没问题,你再分别寄给这两家公司。”
余晚从她闪烁的目光中察觉到了一丝陷阱的味道,但她希望只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她并不想和无关紧要的小人物纠缠这些琐事。
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发了一条短信给叶品超。
余晚:帮我查一查这两个公司。
不出十分钟,叶品超的回复来了:只是普通地产商,没什么黑历史。怎么了?
余晚:没什么。
叶品超:对了,你让我查的事有点眉目了。
余晚心脏重重一跳,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激荡的心情,在手机上写下几个字:我下班后去你宿舍找你。
叶品超:好。我等你。
余晚定了定神,开始着手报价单,一个小时后,工作结束。她将两份报价单装入信封,然后送到的方晴手上。
方晴脸上闪过惊讶,“你已经做完了?”
余晚扬眉,“你可以检查。”
方晴立即抽出单子,一条条仔细查看,眼底带着不可置信。这份单子虽然做起来不难,却有些繁复,主要是上面有很多数据需要核实。一开始,她觉得余晚这是在敷衍自己,可是当她查看了几条数据后,发现自己一时半刻根本找不出半点失误。
她干咳一声,“我现在手头有事,脱不出空审查,待会儿我有空了去找你。”
余晚微微一笑,她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有杰出的记忆力。
她的笑容意味深长,显得尤其刺眼,让方晴深刻地意识到她在无形地宣示两人之间的区别并不紧紧在于运气。
余晚将报表放下后,转身走回自己的位置。她拿出手机玩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确实有点太闲了。
到快下班的时候,方晴才来,将两封邮件放她面前道,“我已经检查过了,虽然有些问题,但都修改了。你下班时,把它们寄掉就可以了。”
余晚再次发现对方的目光有些跳跃,她几乎可以肯定,对方给自己下了个一个套。
第73章 2020.06.24
余晚到的时候, 叶品超已经恭候多时了。
见她手中拿了两个信封袋,忍不住打趣,“怎么,去新公司不顺利?”
余晚眉头扬了扬, “何以见得?”
“都让你当跑腿小妹了。”
她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道,“别说我, 说说你,都查出了什么?”
叶品超将一袋文件放她面前, 道, “我按照你提供给我的信息,还真查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当初那个纵火的工人还活着,他原名叫陆红军, 现在叫陆长风。这人无妻无子无职业, 我查了查他近二十年来的经济情况, 在工厂被拆之前, 他是个连房租都还不起的穷鬼。但出事后,突然一夜暴富,有个叫欣怡的私人账户给他转过几笔钱, 前前后后,一共四笔,加起来有三百万。这账户是个空号, 早在十年前就被注销了。但好在银行系统有存根,我入侵他们的资料库后发现,这个账户的主人名叫张欣怡,是谢晋亨的前妻,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转头望向余晚,“也就是谢煜凡的生母。”
余晚脸色平静,眼珠子漆黑,如同一滩很不见底的湖水,不起半点涟漪。
见她仍然镇定,叶品超忍不住问,“难道这些你早就知道了?”
余晚平静地摇了摇头,吐出一口烟气,淡淡地道,“没有,是今天刚知道。”
叶品超,“那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余晚,“意料之中的事。”
叶品超欲言又止,静默片刻后,决定还是继续之前的话题,“那起工厂纵火案发生之后,责任全都推到了厂长乔葛青的身上,说是他带头怂恿工人。乔葛青自己也是身受重伤,在医院不治而亡,导致这件事无法追查下去,最后的结局也是不了了之。”
余晚冷冷地笑了声,“让一个死人背黑锅,真是永无后患。”
叶品超,“那个陆红军拿到三百万后,去了澳门。手里有点钱,就大赌特赌,前几年把三百万赔了个精光,还借了一屁股的高利贷,到处躲债,后来又回到了大陆。听洪亮程说,目前就在天都市,开了个便利店,混吃等死。”
余晚,“让洪亮程把人看紧了,找个时间我去会一会他。”
叶品超犹豫了下,问,“你是为了这件事才回国。你故意接近谢家,就是为了查清楚当初这桩纵火案,楚葛青其实是你父亲吧。”
余晚看向他,“既然都知道了,那你还问什么?”
“我只是的猜测,现在是得到你亲口确认。” 叶品超道,“复仇把整个人生都搭进去,值不值?你并不爱谢煜凡,只是在利用他吧。”
“没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余晚的语气变得很强硬,“真正的罪魁祸首逍遥法外,却让一个无辜的人背黑锅,如果这世界不能还好人一个公道,那就让我用自己的方法让坏人受到惩罚。”
叶品超叹了口气,“所以你想整垮谢晋亨,把他的龙腾集团抢过来?”
余晚不置可否。
叶品超,“这谈何容易。”
余晚,“是不容易,但也不是不可能。谢晋亨最精明的一个弟弟被我整进了监狱,最有才能的儿子现在是我船上的人,而我也正在接近他的轴心,一切都在掌握。”
叶品超,“所以你把我们一个个的都当枪使?”
余晚并不否认,“是的,为了达到目的,你们都是我棋盘上的旗子,必要时候,我会不择手段。”
叶品超气结,老半天后才郁闷地道,“你这人,有时候真是直白得让人无可奈何!”
余晚眼珠子一转,望向他,道,“你放心,我不会食言,以前承诺过你们的东西,我一定兑现。”
“我知道钱不是你的最终目标。”叶品超看向她,目光闪烁地道,“我也不只是为了钱,我……”
余晚打断他,“你最好还是为了钱。这样对你对我对所有事都简单些。”
叶品超心底有一丝说不清的情绪闪过,也许是失望,也许是尴尬,也许是自尊受损,也许是对她的冷酷不满,也许还夹带着一些其他的什么想法,连他自己也无法细细辨别。
余晚将烟头碾灭,然后站了起来,道,“宏伟实业的事先放一放,他们现在防我像防贼,这几天估计又要搞出点事。”
叶品超脱口而出,“你自找……”
余晚一个白眼扔过去,叶品超立即转口,“要不要我替你挡一挡?”
“怎么挡?”
“这简单。我可以入侵系统,给他们植入一个病毒,让他们无暇顾及你。”
余晚摇头,“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有些事,既来之则安之。
***
该来的风暴最终还是来了。
那天余晚去公司上班,一踏进办公室,就觉得气氛不对劲。所有的人都埋头苦干,没人和她打招呼,每个人都把头压得低低的,仿佛看她一眼都会被殃及鱼池。
余晚嘲讽地挑了挑嘴角,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刚坐下没多久,就接到了孔有才秘书的电话。秘书小姐用甜美的声音在电话里礼貌而又生疏地告诉她,总经理请她立即去一趟办公室,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她。
很重要的事情?会是什么事?
余晚的思绪转了几下,然后站了起来,四周有几双好奇的目光悄悄地在她身上打转,然而在撞见她的视线后,又灰溜溜地低了下去。
她走到前台,秘书将她带到办公室前,敲了敲门,在得到允许后,房门打开了。里面有三个人,孔有才、方晴,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
余晚的思绪转的飞快,在心里估量这是个什么情况。
看见她来,孔有才忙道,“小乐快过来,这位是鸿辉房地产公司的黄总。”
余晚还没开口打招呼,黄总就已经先发制人,气势汹汹地将一叠材料劈头盖脑地朝余晚砸去,嘴里嚷道,“你们都当我是白痴?为什么给荣廷的报价比我们低了10个百分点?你们存心想讹诈我们?”
余晚见材料朝着自己飞来,本能地朝着旁边一躲,文件夹与她擦身而过,砸在身后的墙壁,纸张天女散花似的撒了一地。
她大脑飞快地转了两圈,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两天前,方晴给了她一份文件让她去做,里面有两份报价单,一份是给荣廷,一份是给鸿辉的。她核对数据时,发现给荣廷房地产的报价比给鸿辉的低了10个百分点,也有过质疑,只不过定价这个工作不在她的工作范畴内,所以也没多说。当时,她确实没有将文件放错,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会出现这种错误,把应该发给荣廷的报价单无法给了鸿辉。这样一来,鸿辉的老总当然不肯干了,凭啥一样的地、一样的条件,我们要多出百分之十?
黄总见她还敢躲,更是怒气冲天,将桌子拍的劈啪作响,“你们要是不想合作,就直接说,天都市的土地多的是,开发商更多,不是少了你们这家地球就不转了。”
孔有才在一边低声下气地安抚,“对对对,您说得对,这是我们员工做错了报表,实在对不起,我们就按照这份报价单上的价格给您。”
说着,他向方晴使了个眼色,方晴立即接嘴道,“对不起,黄总,您别生气,都是我们的疏忽。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黄总依然气呼呼地道,“一句对不起就完了?我看你们就是故意把价格抬高,第一次合作就发生这种事情,你让我以后还怎么相信你们?”
孔有才道,“小乐是我们公司新来的,不熟悉业务,难免会出错……”
黄总打断他,“不熟悉业务,那就在家呆着。”
孔有才赔笑,“是是是。您是不知道,这位小乐其实是谢家大公子的媳妇,刚到公司来实习。”
一听谢家,黄总脸色微微一变,问,“哪个谢家?”
“还有哪个谢家?就是龙腾集团那个。”
孔有才本想抬出谢家,好让黄总息事宁人,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只见他不屑地哼了一声,“就算是谢家的儿媳妇又怎么了?我们是做生意,又不是讲人情。正好,让谢晋亨出来给我个交代!”
孔有才一脸为难,“闹大了不好吧。黄总,大家都是生意人,何必为这件小事伤元气……”
“生意人要讲信用,凭什么你给人家的价格就比我们低10个百分点。”这个黄总显然是打算得理不饶人了。
“那您看这样行吗?我再给你降低一些价,十五个点好吗?”
黄总依然不依不饶,“你以为我缺钱吗?明明是你们职工做错了,还要包庇。我不管你说什么,总之让谢晋亨给我个说法。”
商人为名为利,本着万事好商量,不轻易伤和气。可这位黄总却铁了心的要把事闹大,这当中有点耐人寻味。
孔有才费尽口舌将所有的哈豪华都说了一遍,才勉强息事宁人,把这位黄总送走后,他擦了把汗,觉得自己一下子老了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