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目全非

    此时的阳平大桥已经几乎成了废墟，空气中飘着浓浓的硝烟味，还有一丛丛未灭的火焰散布在大桥上。
    地上横七竖八的都是身着黑衣的尸体，有的断肢折臂，有的连脑袋都没了。周子羡目不斜视，仿佛对这人间炼狱一般的景象毫无感觉，他的脚步声回荡在路面上，不远处紧靠着断裂栏杆的是一辆已经被烧毁大半的汽车。
    汽车后，露出了一只穿着高跟鞋的脚。
    那是……夫人的鞋子。
    虽然早就已经有预料，可贺晋还是鼻梁一酸，刹那间眼睛全红了。
    “我们到的时候，已经，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了。”
    但从剩下的衣着和鞋子，还是可以辨认出那具尸体的身份。
    或许那不是夫人呢？贺晋很想这么安慰自己。可是启示会费这么大功夫，绝不可能杀错人。
    下意识地，他停在了原地，因为他不敢去面对那惨烈的画面。只是作为粉丝对偶像的崇拜，得知噩耗时都如此痛苦，那先生呢……
    他可能失去了最心爱的人，那种撕心裂肺，足以让人崩溃。
    但身侧脚步声持续不停，笃、笃、笃、笃……周子羡毫不迟疑，越过贺晋，径直朝那辆汽车走去。
    “先生！”贺晋忍不住拦住了他。
    无论如何，事已至此，至少他可以不用亲眼去看，不用去面对教人失控的残酷。
    “让开。”
    “可是……”
    “让，开。”
    冷静到骇人的神色依旧停留在男人脸上，贺晋浑身发颤，用了最大的意志力，才没在那股突然爆发的寒意中踉跄跪倒，他只能看着周子羡走了过去，一步、两步……死一般的寂静中，他停在了那辆汽车旁。
    果然，已经面目全非了。
    娇小的身体蜷缩在汽车后，手里还握着他送她的那支伯莱塔，紧紧地，甚至手指都被烧至扭曲。
    贺晋不忍再看，猛地别过了脑袋。
    但周子羡的目光毫无动摇，他一遍一遍地，认真端详着，视线甚至在寸寸扫视。冰冷的俊容没有丝毫裂痕，就仿佛他真的已经失去了属于人类的痛苦。
    除了他的手掌，每端详一分，指甲就会再陷进皮肉里一寸，鲜血顺着指缝一滴滴地落下来，他毫无所觉。
    面目全非……
    生死不明……
    那么这至少在说，眼前的尸体可能不是她。没有人亲眼看到她死了，哪怕只有一分的希望。
    他能够一眼就认出那个假扮她的启示会间谍，即便再痛苦，再残忍，他也要认出来，眼前这个已然扭曲的身体，究竟是不是她。
    然然，算我求你，千万，千万不要是你……
    他从来没有求过什么人，他不相信鬼神，也不觉得这世上有任何事是自己办不到的，可是现在，他竟恨自己不够虔诚。
    眸光一动，周子羡的脸上忽然有了一丝波澜。
    不可置信的惊喜和迫切让他的身体甚至一颤，身后忽然传来破空声。
    以他的冷静，原本不会注意不到近在咫尺的危险，但心神剧震之下，周子羡只来得及猛地拔枪。
    力度带动他的身体，从汽车底下闪出的黑影被那一枪直接击中，与此同时，黑影也狠狠将他往前一推——
    他的身侧，就是大桥下深不见底的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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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穿）今天你睡了吗对不起
    对不起
    中计了！
    “先生，快躲……”
    砰！！！
    枪声震耳欲聋，刹那间，贺晋就发现自己置身在了激烈的交火之中。
    原本已经被清空的大桥上竟不知从哪里源源不断涌出一波又一波的敌人，虽然周子羡带来的人反应很快，但情况还是眨眼间就陷入了危急之中。
    更重要的是，枪声响起的前一刻，他看到先生被人推下去了！
    贺晋并不傻，短短数秒，他已经理清楚了头绪。
    恐怕今日的这场枪战，这个巨大的陷阱，目标不是夫人，而是先生。
    倒在汽车旁的那具尸体有九成可能是假的，说不定夫人根本都没有出现在大桥上，那帮人的目的是要让先生心神大乱，如此才能在重重严密保护下刺杀那个从来都冷静自持的男人！看po文
    该死！他当时怎么没跟着先生一起过去，现在根本来不及冲上去把先生抓住！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又是一道身影闪出，一脚踹倒那个已经中枪的暗杀者，扑到摇摇欲坠的围栏上，用力攥住了周子羡的手：
    “抓住我！”
    夫人！是夫人！！！
    贺晋喜极而泣，夫人她还活着！她没事！
    孟然的样子显然无比狼狈，半边衣服上都是血，也不知是她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沾着黑灰的小脸狼藉不堪，可是看到那张面容时，男人眸中两泊冻结的冰湖终于破裂——
    “然然……”
    他的乞求，原来还是被上天听到了……
    他就知道那具尸体不是她，他就知道她不会抛下他离开……
    “你受伤了？”视线落在她的肩膀上，周子羡的眸色猛地一寒。
    “现在还管什么受不受伤，抓紧……我拉你上来！”
    “松手。”周子羡却毫不犹豫地沉声道，“我会游泳。”
    “这可是几十米的高空！”
    “你再坚持下去，胳膊就会脱臼了！”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教人牙酸的脆响，女孩的胳膊果然脱臼了。
    “啊！……”她忍不住痛苦地呻吟出声，肩膀上的枪伤仿佛要将她的身体撕裂，而一个一米八几成年男人的重量，根本不是她可以支撑住的。
    身后是激烈的交火声，可能下一秒她就会被子弹击中……不行，绝对不能放手，她不想再承受一次可能会失去他的绝望，她曾经在周夫人面前说过，会拼了性命地守护他！
    “原本，就是我太任性了……”
    如果不是她私下去见谢棠，又怎么会害他落进陷阱之中？
    他曾经一遍又一遍地叮嘱她，不要瞒着他去冒险，可她总是一次又一次地食言，不过是仗着他对自己的纵容罢了。
    “对不起，子羡……”
    眼泪落下来，和着伤口里涌出的鲜血，视线开始摇摇欲坠，终于，她感觉手上一轻，好不容易穿过枪林弹雨的贺晋扑了上来，同时抓住了周子羡的手腕。
    “没事了夫人！让我来吧！”
    没事了……
    心头一松，眼前阵阵发黑，看着贺晋将周子羡拉了上来，孟然下意识扯出一个笑容，忽然看到身后，黑衣的男人将什么东西朝他们掷了过来。
    她想也不想，将周子羡往旁边一推。
    轰然的爆炸声在半空中响起，汽车连着整块桥面彻底垮塌，最后一刻，周子羡只看到了女孩跌落下去的身影，和她脸上还未淡去的笑容——
    “对不起，子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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