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许游笑了下:“我遇到了。”韩嵩抿了抿嘴唇,脸色有些复杂:“是褚昭?”
许游:“嗯。”
韩嵩:“既然遇到了,为什么又分开?”
许游非常直接的怼回去:“你会这么问,就说明你不懂。而且,我何必跟你交代。”
话已经说到这步,按照韩嵩的性格,应该点到为止了。
可这一次,他破格了:“那纪淳呢?”
许游连眉头都拧了起来,明显的不悦。
韩嵩却没退缩:“你喜欢他么?”
许游:“喜欢。”
韩嵩往前走了两步:“那你为什么拒绝他,是他不够好?”
许游一怔,但很快就明白了:“那天你听到了?”
韩嵩:“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搞明白自己的想法,我想知道我哪里不如别人,为什么我不可以。”
许游别开眼,叹了口气。
其实她没必要跟韩嵩解释这么多,但他的疑问和困境,她也能明白。
她喜欢褚昭,选择在一起。
她喜欢纪淳,却不敢靠近。
韩嵩喜欢她,被她拒绝了。
同样都是“喜欢”,却是三种处理方式,换做是谁都会觉得懵。
许游沉默了,韩嵩的情绪也渐渐落下来。
隔了一会儿,他问:“我刚才……是不是很幼稚……”
许游看过来,很不客气:“非常。”
随即她问:“知道为什么么?”
韩嵩摇头。
许游说:“你喜欢谁,那是你的问题。对方是否能回应你的喜欢,那是对方的选择,没有为什么。有的人,我默默地喜欢,不求回应。有的人,我会期待回应,就算没有得到也不会自我否定。可你却一直在追问对方为什么不回应你,这就等于把自己的困扰强加给对方。”
说到这,许游把烟按掉,又道:“人生很短,如果你希望在艺术上达到更高的层次,就不要在‘我爱她,她为什么不爱我’这种问题上浪费太多时间。很多艺术大家都在年轻的时候迈过这道坎儿,或得到,或得不到,或失去,然后就看明白了,再往上一个境界,还有更高的难题等着。情感上的快乐和痛苦,大家都尝到过,但它只停留在每个人的心里,是抽象的。只有当你把它做成实物,展现艺术价值,世人才能看见。你与其纠结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倒不如把这份痛苦用作品表达出来,或许在那个过程里,你会找到心里的答案,又或者,你最终会发现,那答案根本不值一提。”
其实许游的意思很简单,无论是快乐还是人间百苦,都是“素材”,没有体验过人生百味,又如何做得出“人生”呢?
轻易得到的快乐,是最浅显的东西。
往往只有在失去它之后,才能明白更深层次的意义。
求而不得或许痛苦,但如果能放下,心里那份释然,才会变成财富。
***
许游也不知道韩嵩把她的话听进去多少,她也不强求,该说的都说了,他还要在这件事情上浪费多少时间,那就要看他自己的悟性了。
那后来,韩嵩一个字都没说,只是沉默的转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出摄影棚。
许游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安静了许久,这才坐回到电脑桌前,又修了几张图。
期间她的微信响过一次,是褚昭发来的。
这两个多月,他们都是微信联系,聊的都是摄影展的事,其余的也就是一些简单的问候,比如“最近好么”,“我很好”之类的。
到了月底,摄影展就要开幕了,参加的一共七位摄影师,每个人七个巨幅照片位。
可是到现在,给许游预留的展览位,仍空了两张照片。
许游原本还计划着,拍一张韩嵩的,再加一张其他人的。
结果前面两个月,她忙的昏天黑地,还生了一场大病,感官有些麻木,迟迟拍不出能触动她的照片。
到这周末,就是交照片的最后期限了,这之后还要洗印、包装,送去场地,时间很紧张。
可现在她的状态不好,总有一种手指和大脑不同步的错位感。
余下两个照片位,她到底想要什么样的作品呢?
她陷入了迷雾,越来越抓不住重点了。
许游想了一下,只好在微信上这样回到:“周末我要是再拿不出来,你那里还有其他人的备选么?”
几分钟后,褚昭回了:“有,不过我还是希望把那两个位置留给你。”
许游叹道:“我明白,我会尽力的。”
***
等到晚上八点多,许游收拾好东西,拿着包和手机往家走。
快到小区门口时,见到路边停了一辆车,有些眼熟。
走近了才发现,那是纪淳公司的车。
车门打开着,车灯亮着,司机等在旁边。
这个时间,估计是纪淳要出去应酬。
只是刚想到这里,再一抬眼,就看到从小区里走出一男一女。
男的是纪淳。
而女的,却是贺绯。
许游脚下一顿,起先以为自己眼花了,直到两人走近了,她才看清楚,是贺绯没错。
贺绯的变化很大,头发长了,人也比以前憔悴不少,身材很瘦,走过来时始终低着头,好像在哭。
许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心情一时五味杂陈,就那样看着两人越走越近,看着原本神色有些不耐烦的纪淳,终于转过头来看到她。
纪淳一怔,很快走上前,说:“她来找我,不是为了私事。”
许游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转向后面的贺绯:“你不用解释。”
许游撂下话,抬脚就要走,纪淳却拦住她:“等等,给我半分钟。”
纪淳很快走向贺绯,跟她说了两句,随即抓住贺绯的胳膊,把她送到车前。
贺绯有些怔忪,仿佛要说点什么,谁知一抬头就看到站在旁边的许游,贺绯脸色一僵,又把话咽了回去。
直到纪淳把她塞进车里,跟司机交代:“一定要送到家门口,我已经联系她家里人了,他们会出来接她。”
司机很快驱车离开。
直到车走远了,纪淳回过头来。
许游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小区里走。
纪淳跟上,低声交代事情经过:“贺绯之前去公司找过我两次,我没见,她就杀到这里来了。”
许游没吭声。
其实她是有点好奇的,都过去这么久了,两人早已摘清关系,贺绯这又是在演的哪出?
但这话她不好问,问多了,好像她多在乎似的。
纪淳观察着她的脸色,又道:“她是为了她爸过来的,她爸之前在公司做的项目出了事,现在公司正在查账,这事是贺言在主导。贺绯来找我,是希望我能通过程樾的关系,递话给贺言。”
听到这里,许游站住脚,有些诧异:“闹的这么严重?不都是一家人么。”
纪淳:“利益面前哪有家人。”
许游顿住了。
但她明白,纪淳指的是他那两个叔叔。
许游转而又想到贺绯,说:“我看她的模样,好像过得不太好。”
纪淳:“听说精神上有点困扰,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许游垂下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同情么?谈不上。
她和贺绯没那么熟,而且她的忘性也没那么大。
幸灾乐祸么?倒也不至于。
这个人她早就抛在脑后了。
她长这么大,最大的优点就是“健忘”,要是凡事都放在心里,早被生活气死了。
许游接着往前走。
安静了几秒,纪淳忽然说:“你的那些油画,我已经找人处理好,也做了包装,画展就定在月底。”
什么?
许游停下脚步,注意力瞬间转移:“月底?这么突然?”
办画展又不是逛公园,要找赞助,要预约场地,还要宣传打广告,这一套工序弄下来最快也要一、两个月。
纪淳倒是很淡定:“一点都不突然,我之前和你打过招呼,记得么?”
许游:“我只记得你说,将来打算做画展。”
纪淳轻叹一声:“你再翻翻手机,我半个月前我就提过了。”
半个月前,许游刚好生病,而且躲着纪淳,纪淳给她发过不少微信,她都没怎么回,有的甚至都没看。
许游拿出手机,当着他的面往回翻聊天记录。
纪淳也没吭声,就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翻。
直到许游翻到这样一条:“画展我已经在准备了,你有什么建议?”
接着下面一条是:“病好点么,有时间回个消息。”
许游瞪着这两条,就跟见鬼一样,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和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