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院（2）

    2d的文艺科幻片，很好睡。
    然而这下午，所有乏味、瞌睡、倦怠，暗色的电影厅氛围和微微发闷的气味，都像是潮水般褪去。
    只剩下自己，和声音。
    右耳因为听见了那轻地几不可闻的声音而微微泛红，随着红色染到了脸颊，染到了左耳，大脑也被传染了。
    那声音很轻很轻。
    简小小屏住呼吸，不敢偏头去看，她直直地看着屏幕，坐姿端正，然而攥紧的拳头却流露出几分没必要的紧张。
    其实没人看到她。
    电影的声音似乎已然全部消失，极其微弱的许布料摩擦声传来勾住了她的全部神经。
    男生有些诧异的声音响起：“啊……请问是什么事？”
    “……”声音压低了，很模糊。
    很难判断到底是谁。
    但简小小仍然不敢转过头。
    “……啊，”男生似乎有些惊讶，他说了句，“等一下，我问一下她。”
    简小小神经一跳，声音便朝着自己来了，将她伪装的事不关己拆穿，把她卷入这现实里，“这位说是要做节目完成任务，需要坐在我们中间。”
    “你觉得可以吗？”
    简小小身子一僵，却不得不转过头，看向男生，在偏过脸的那一瞬也就被迫暴露在那一道温凉的目光中。
    那目光的温度忽地变了，一瞬惊讶，又慢慢含了笑。
    “……小小？”
    被喊出了名字，惴惴不安的揣测成了现实，简小小却忽地松了口气，抬眼对上那人的眼眸。
    他白得有些像瓷，挺直的鼻梁流过一道光。
    电影正放到了宇航员迷失在茫茫宇宙中的一幕。
    钢琴按下第一个琴键。
    漫漫星光照亮了他半边削瘦的脸颊，他眼眸光芒跳跃，慢慢地弯了起来，像是整个宇宙都随着笑了。
    “好巧啊。”
    像是星星如雨落在了黑白琴键上，钢琴声忽而悠扬，浩大，气势磅礴，却又温柔，如一场盛大的流星雨。
    骤然间，心跳声盖过了一切。
    “你们……认识？”
    在长久的寂静中，还是男生有些不解地打破僵局，他看向简小小：“简小小？”
    简小小骤然回了神，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嘴，有了正常人见偶像的不敢置信之色：“边，边伯贤先生……”
    “啥边伯贤？”金澈美耳尖，就听见了这三个字，立马从电影里头出来了，瞧见那张在黑暗里不甚明朗的脸，差点尖叫起来，“边！呜……”
    简小小立刻给她把嘴捂上。
    金澈美嘴巴没法出声，激动得两只手不停地拍扶手，差点没把爆米花拍下去了。
    边伯贤压着嘴唇：“嘘。”
    “没想到居然在电影院里遇到自己的粉丝了，有点紧张，”他对着镜头笑了笑，“不过也很幸运。”
    “能帮个忙吗？”
    简小小想起刚刚男生和自己说的话，虽然不知道边伯贤是要做什么任务，但还是点头：“可，可以……”
    男生和边伯贤调换了位置。
    这场景从荒唐和震惊中出来，又陷入了无边际的尴尬和沉寂。
    简小小局促地把手不知道搁在哪里，总觉得身边的人存在感太强，要将她整个人都吸走了似的。
    更何况，还有一台摄像机对着自己，这更加令她觉得无所适从。
    边伯贤坐下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本来坐在情侣中间就很令人尴尬，他看了身边端坐的女生一眼，眼中滑过更加复杂的情绪。
    居然有男朋友了吗？
    她才几岁，怎么就恋爱了呢？
    没有意识到自己自动代入了父亲角色的边伯贤又开始审视起了另一边的男生，看着好像比简小小年龄大一点。
    和她一个大学吗？
    还是已经在工作了？
    金澈美不停地瞟着边伯贤，蠢蠢欲动拿出手机拍照，又拼命按下了自己的冲动，一会哼哧哼哧地偷笑，一会又唉声叹气。
    男生看了边伯贤一眼，又看了坐得更远的简小小一眼。
    “简小小，爆米花还有吗？”
    男生前倾着身子越过边伯贤小声喊简小小。
    “啊，有的，”简小小转身拿了那桶没动的爆米花，又注意到男生虽然换了位置却未带走槽里的饮料，小声道，“饮料还要吗？”
    “要的。”
    边伯贤此时坐在中间，听着两人小声交流，感到自己成了两人交流的障碍，格外多余。
    简小小本想麻烦边伯贤帮忙传递，但男生的手已经越过边伯贤伸了过来，她便直接递了过去。
    边伯贤尽量贴着座椅，对着镜头露出一丝苦笑。
    灯泡？单身狗？
    可以想象，后期剪辑时会给他加上什么特效。
    电影只剩下最后十五分钟。
    各色的光打在脸上，简小小佯装着认真看电影的模样，实则心不在焉，用眼角余光偷看着边伯贤。
    但她不敢多看，因为镜头。
    这就是在电影院偶遇了自己的偶像的感觉吗？
    “简小小，给你。”
    男生又把爆米花桶递了回来，露出虎牙。
    简小小“啊”了声，摆手示意没关系，但男生还是坚持，但手一不小心差点没拿稳，眼看着金黄色的爆米花从边缘滚落——
    边伯贤伸手扶住桶底。
    “小心，”他温和地对男生道，偏过头对简小小笑了笑，手里托着爆米花桶，“拿着吧，你男朋友给你的。”
    简小小接过爆米花桶，听到“男朋友”三个字眼有些懵了，她抬起眼，只见边伯贤已经收回视线，专注地看着电影。
    她不好再问，有些怔然。
    男朋友？
    电影在简小小的思绪中结束，灯骤然亮了起来，她微微眯着眼，低下头整理着衣物和随身物品。
    金澈美侧过身咬耳朵：“呀，边伯贤，你本命！”
    “不是本命，”简小小下意识反驳，她站起身，自我催眠般地解释了一句，“我是团饭。”
    她走下铺着毛毯的台阶，一个小孩子急匆匆地从她身边挤了过去，她下意识让了一让，身体重心微微偏离——
    “小心。”
    边伯贤伸手攥住了简小小的胳膊，将她拉至身边。
    男生迟了一步反应过来，他伸手扶住了简小小的另一只手臂，皱眉关心道：“没事吧？”
    “啊，我没事我没事……”
    边伯贤见简小小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眼自己，怔了片刻，忽而意识到这两人才是情侣，他微微松开手指，但仍然保持着虚扶姿势。
    他笑了笑：“要小心啊。”
    简小小讷讷地点头：“嗯。”
    出了电影院后，按照之前说好的，简小小和男生挥手打算告别。
    “金闵。”
    “啊？”
    “我的名字。”
    男生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我们也算认识了对吧，简小小。”
    简小小一愣，腼腆地点头。
    “土木工程系2017级7班，我的班级。”
    简小小有些茫然地抬起眼。
    “下次见面要记住我的名字。”
    金闵笑容更灿烂了，虎牙似乎会在空气中着凉，他又向金澈美和边伯贤点头打了招呼，转身离开。
    两人的对话让一边的边伯贤和pd都有些茫然，本想叫住金闵帮忙完成下面的任务，此时都有些傻眼了。
    边伯贤嘴角忽地绽开了无奈的笑意：“不是男朋友吗？”
    简小小听到问题，刚想摆手，金澈美就替她反驳了：“怎么可能。”
    她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贬低的意思，解释了一句：“反正，绝对不是那种啦。”
    “所以不是男女朋友？”
    简小小作为当事人，出声否认：“不是。”
    一个巨大的乌龙。
    边伯贤满脸都是无奈，嘴角却含了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个年纪谈恋爱确实太早了。他理直气壮地想着。应该要专心于自己的学业，情情爱爱只会影响智商。
    边伯贤转过脸，苦笑着对着镜头道：“怎么办？”
    pd：“任务失败。”
    “啊？没有商量余地吗？”边伯贤眨着狗狗眼，苦哈哈地唉声叹气，“哇……好残忍……”
    简小小和金澈美站在一边，一愣一愣地看边伯贤。
    pd检查了视频素材，有些许不满。虽然每一期节目时长都只有十五分钟，但开头突袭边伯贤住家加上刚刚的场景，还缺了点。
    他看了眼简小小，出声：“伯贤遇到粉丝，没有什么想说的话吗？”
    “遇到粉丝很开心，”边伯贤也意识到自己的分量不足，眉眼弯弯地笑道，“而且还是认识的粉丝，真的很巧。”
    他看向简小小和金澈美：“两位都来了上次签售会对吧。”
    金澈美没想到自己也被记住了，她兴奋地脸都红了，猛点头：“对！！！”
    “两位都应该还是学生，”边伯贤语重心长道，“要多努力学习啊，不要太早恋爱，感情方面要多谨慎。”
    “还有……”
    金澈美心直口快：“欧巴放心！有欧巴就够了，男朋友不要了！”
    边伯贤捂着脸笑了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谈恋爱肯定是要谈的，因为我嫁不出去了可怎么办啊？”
    他特地看了一眼简小小，半开玩笑道：“但是还是不要早恋吧，你们爸爸会伤心的。”
    简小小被这一道慈爱的目光盯得发慌，不敢吱声。
    金澈美笑了：“早恋？”
    她摆摆手，爽朗地笑道：“欧巴，我们都是大二了啊，不算早恋了吧，我爸爸巴不得我早点嫁出去呢。”
    “因为没男朋友，我在家一直被嫌弃。”
    边伯贤被堵地哑口无言，他眨了眨狗狗眼，恍然间意识到现在的孩子们确实越发早熟，在大二谈恋爱好像都算晚了？
    他看着简小小，思绪有些飘散。
    通过上次直播就可以看出，简小小在自己领域的专业水平在同龄人中应该算出类拔萃，属于尖子生，前途似锦。
    校庆那次发现她有现在的年轻人少有的责任感。
    容易脸红，说话温吞，脸皮有些薄，但是面对危险的时候却冷静镇定。虽然还未经雕琢，但一定是一块璞玉。
    关键是这小姑娘长得白白软软。
    边伯贤太知道男生第一眼看人看什么了。
    “……”
    边伯贤这才觉察出如果抛开对粉丝的滤镜看简小小，她确实是很优秀的人，值得被人喜欢。
    就连刚刚那个不是男朋友的男生，也很显然是对简小小有好感的。
    但，小姑娘还小。
    虽然内心稳重强大，但她没有经验，谈恋爱太早的话，容易被人骗走。
    边伯贤嘴角的笑淡了几分，认真道：“谈恋爱什么时候都不晚，重要的是充实自己。”
    金澈美重重点头：“嗯！听欧巴的！”
    简小小也跟着乖乖地点头：“会好好学习，以自己的学业为重的。”
    pd示意素材够了，边伯贤会意，和两个人告别：“今天打扰你们了，很高兴和你们碰见，以后生活要继续努力，变得更加幸福。”
    “欧巴放心吧！能看到你们就是我每天的幸福啊！”
    简小小不好意思大声告白，她看向边伯贤，真诚道：“边伯贤先生也是，工作加油，会一直支持你们的。”
    “……”听到这个称呼，边伯贤眨了眨眼睛，短促地笑了声，“我会的。”
    两人心照不宣地保守秘密。
    “对了，欧巴，你能帮忙告诉灿烈欧巴一件事吗？我上次签售会和灿烈约定了，考试一定会努力的！”
    “现在我考试通过啦！”
    “哈哈，恭喜啊，很棒，我一定会和灿烈说的。”
    “嘿嘿，谢谢欧巴，再见啦！”
    今天的边伯贤先生穿着卡其色大衣，他的肩膀宽而削瘦，穿这个版型很好看。
    简小小目送着边伯贤远去。
    总是以各种各样的意外相遇，看似好像进了一步，却又其实还是停留在原地。
    她一直只是个粉丝。
    好像，一直都依靠意外来靠近边伯贤，而总有不再出现意外的那一天。
    也许是一年，也许是一个月，或者是一个星期。
    昏暗电影院里，场景切换，宇航员迷失在宇宙里，而从边伯贤的眼睛里映出了她的模样，她的世界便迷失在星河里。
    之前所有理智的分析，冷静的克制，全部崩塌。
    见色起意，或者一见钟情。
    除了获取安全感，除了粉丝对偶像的滤镜，好像还有一点其他东西，一点她不敢去想的东西。
    而简小小什么都挺好。
    缺了勇气。
    着实是太遥远了，太荒唐了，哪怕是最爱做梦的年纪，谁又真的把那与爱豆恋爱的口号当真呢。
    谁不知爱豆是最不得恋爱的人，圈子里本有偶像不恋爱的规矩，行程安排起来日夜颠倒，更没了恋爱的时间。
    若当真喜欢他，便不要毁了他。
    简小小是盼着星星越来越亮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解决自己这点不为人知的，小情绪。
    只是人生的一段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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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天使们安心上学去吧，周末回来就能看到我的文啦！
    我差不多也要去上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