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赵程接过银色金属手表,款式简洁,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表盘做工十分的精致。他目光讶异的看了田志成一眼,“我二姐纺织厂的那个副厂长,前阵子就买过一块沪牌手表,听说花了两个月工资呢,得有小三百块吧。”
“我这东西是亲戚给的,他跟我说他买到手也才一百五十块。”
言下之意,这东西一转手就能赚一百五十块。
哪怕两个人平分,一人也能挣七十五块钱,这比天天辛辛苦苦下乡收货挣钱多了。
“你亲戚那头靠谱不?”赵程心里已经有些意动,但是现在当倒爷,还是有一定风险的,万一漏出风声,总归是有危险。
“靠谱,那人是我爷爷那辈的表亲,平时只在京市活动,前阵子回来迁坟,这才搭上话。这手表钱我还没给他,他说要是我想干这行,可以先给我一批货,等赚了钱,再回款给他也行。”
田志成知道谎言总会戳破,干脆说个真真假假,前阵子的确有个表亲回朱田村迁坟,也来过田志成家里做客,不过只是说了几句话,连饭都没吃就走了。
当时田志成觉得对方是瞧不起他们家,也没和对方搭话,如今拿来当借口正好,反正他和对方之间隔着天南海北,也不会有交集。
对于田志成的说辞,赵程其实已经相信了大半,毕竟田志成天天在乡下,除了他说的亲戚,也接触不到什么别的有钱人了。
而且京市地大物博,南来北往的人多如牛毛,有手段拿到便宜的货,赵程一点都不觉得稀奇。
而且田志成的品性他也清楚,就是懒了点,人也不坏,所以也不可能是他偷来的。
“这买卖能干!你一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也就够个饱,你别看我整天城里乡下的跑,就是跑上两三个月,也没这一趟买卖挣的钱多。”
赵程拍了拍田志成的胳膊,笑道:“正好你也快娶媳妇了,多挣点钱,也好早点抱上小子,现在养个家可要花不老少钱呢。”
田志成也是这么想的,也幸亏淘宝跟了过来,否则他一文科出身,在这个年代还真不一定能养活一大家子。
“那行,程子哥,那我回头就给那边打电话问问。”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田志成心里却是想亲自一趟京市,他还没有看过这个时代的首都呢。
到时候去京市转一圈,看看有没有机会将淘宝里的东西卖出去。
俩人又说了几句话,赵程便去别处忙了,田志成也准备去一趟公社,将田寡妇要的东西都买了。
现在是早上六七点钟,街上人已经渐渐多了起来,田志成摸着口袋里的二十块,干脆把钱都冲进了淘宝余额里。
现在淘宝余额已经有五千多了,刚才买的手表,田志成已经给赵程了,托对方卖出去,到时候俩人一分,他能得两百多。
田志成现在心情出奇的好,他可不会种地,现在只能当一个二手贩子了。
早上公社里的人并不多,柜台里的供销员在相互说话,看见田志成进来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聊天。
田志成逛了一圈,指着海牌雪花霜问,“这个雪花霜怎么卖?”
“七块五。”
“糖怎么卖?”
“冰糖三毛,白糖五毛,白糖要糖票。”供销员暗自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问来问去,你到底买不买。”
“不问我怎么知道要买哪个?”田志成淡淡看了对方一眼,声音不卑不亢。
供销员见田志成虽然穿的有些旧,气势却不低,动了动嘴到底没说什么,田志成跟着又问了几样东西的价格,然后顶着供销员快要骂人的眼神施施然走出了公社。
第5章
大概了解了一下物价,田志成又返回了黑市。
手表已经托赵程让他卖出去,但是这东西不是粮食日用品,需求的人并不多,一时半会也卖不掉。
现在手头上钱不多,田志成就想着弄点粮食出来卖,从淘宝里花五十块钱买了五十斤白糖,又各买了几袋小麦粉和精米。
小麦粉一袋五十斤,精米一袋一百斤,都被田志成换了个粗劣的麻布袋套住。
不过第一次倒卖,田志成还是有点小心,找了个没人的地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买了个胡茬贴在脸上,又买了个帽子戴在头上。
哪怕田志成现在站在赵程面前,对方都不一定能立刻认出他来。
田志成蹲在路边上,没有贸然叫卖,来黑市买东西的人虽多,却不是各个都有钱买细粮吃的。
他仔细观察了会儿,看到个穿着较好,四五十岁的妇女刚从别人那里买了五斤糯米,而且掏钱的时候一点也不拖拖拉拉,显然是不差钱的。
等人走过来,田志成立刻喊住了人家。
“大姐,白糖要不?还有精米和小麦粉,买的多还可以给个优惠价。”
这个年纪家里一般孙子都有了,小孩子没有不爱甜的,只要是心疼孩子的,多少都会买点白糖在家里搁着,偶尔给孩子冲一碗糖水解解馋。
来客人了也可以拿来招待,过年走亲戚送礼,也都是必备佳品。
果然妇女听到白糖,慢慢停下了脚步,狐疑的看了眼田志成,“什么样的,给我瞧瞧”
黑市里卖粮食的多,卖细粮的却只有寥寥几个,一是量不大,二是都是小作坊弄的,虽然便宜,肯定没有公社里卖的品相好,唯一优势就是不要粮票。
像卖白糖的更加没有了,小作坊没有机器,也做不出来那么细白的白砂糖。
妇女看着田志成打开麻布袋,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心里是有些不信的。
可是等几个麻袋都打开,妇女一下子就心动了。
麻布袋里头都是白花花的一片,白糖细的像盐,精米颗粒饱满,小麦粉一点杂质都没有,和公社里卖的也差不了多少。
“您瞧瞧,都是大厂里出来的,白糖六毛,精米一块二,小麦粉一块五。”田志成也是打听过一番才这么说的,想了想又补充道:“您家要是有布票或者其他多余不用的票都可以拿来抵,我都收。”
现在这个时代买什么都要票,哪怕买个灯泡,都要灯泡票,想到田家一屋子破破烂烂,要买的东西太多了。
“真啥票你都要啊?”妇女心动极了,她家就是票多,什么杂七杂八的票一大堆,毕竟有些东西经用,也不用时常换。
“嗯,大姐你只管拿来抵就是了。”
妇女见田志成点头,脸上立刻笑得跟花一样,“那成,精米和小麦粉一样给我来十斤,白糖称五斤就行,不过我一个人拎不动,你得给我送回去。”
妇女怕田志成拒绝,连忙道:“你在这买一天能卖几斤,你跟着我去我们家附近,那周围有的是想买细粮的,你这几个麻袋,不消一会功夫就能卖掉。”
田志成自然不干,在黑市里有什么动静,他还能趁乱跑掉,要是跟着眼前大姐去居民楼卖,万一被人举报进去了,他不亏死。
而且要不是田家实在太穷,用钱的地方太多,他也不会来卖粮食这种利润不高的东西。
“大姐,要不你回去叫人过来拿吧,我这马上也准备回去了,家里还有事呢。”田志成表现出一点都不急着卖的模样,妇女也只能作罢。
“行行行,那你稍微等我会儿,我马上就来。”妇女叮嘱田志成等着她,扭着腰就跑了。
田志成想了想,又买了几袋子小麦粉和精米放仓库里,要是来的人多,他就趁机都卖出去。
至少在他把手表倒弄出来之前,都不用着急钱的问题了。
过了没一会儿,那妇女又回来了,身边带着十几个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女人,最后头跟着几个年轻的男人。
妇女一行人上来就把田志成围住了,叽叽喳喳的要买粮食。
“都别急,一个个来,粮食有的是。”田志成连忙出声安抚,不过效果不大,田志成只能加快速度。
不得不说妇女说的一点没错,这些人还都不差钱,出手最低的都是十斤起步,有那财大气粗的直接买了五十斤。
吵吵闹闹一阵过后,妇女一行人满载而归,田志成身边只留下十来个空空荡荡的麻布袋。
然而田志成的荷包却变得鼓鼓囊囊起来,里面除了大大小小的钱外,就是各种票证了。
田志成不打算逗留,刚才那一阵,已经引起了别人的注意,他可不想惹上麻烦。
田志成收了麻袋,七拐八拐的出了黑市,等他出现在街上的时候,已经变回了那个穿着旧衣服,面容白净的田志成。
来到公社,那供销员看到去而复返的田志成,脸上没半点好脸色,田志成也懒得理会,另找了个供销员。
现在田志成口袋里有钱,买起东西来丝毫不慌,先是挑了两罐雪花膏,又买了两块香皂,想到这两天吃的饭菜,寡淡无味,便买了盐和油。
称了一斤猪肉和五斤板油,猪肉拿回家解解馋,板油留着炼猪油,以后不管是下面条还是煮剩饭,都好吃。
而且剩下的猪油渣也可以搬白糖吃,从前田志成是很少吃猪油渣的,但是现在他想到那个味道,恨不得流口水。
最后又买了十市尺的蓝布,准备拿回去做床单被套,他床上的被套早就打满了补丁,并且因为天热还散发着淡淡的异味。
虽然田寡妇勤快,常替他洗,可田志成还是睡不下去。
从公社出来的时候,田志成背上已经背了一个大麻袋,里面装的都是买的东西。
太阳已经露出了大半个头,属于夏天独有的热气已经蒸腾而来,田志成走了一路,满身的汗。
田志成从仓库里拿了块薄荷糖含在嘴里,清凉的感觉直冲脑门,瞬间消散了不少的热意。
到了村口,不免碰到几个同村的大娘,这些人向来都是村里一手八卦消息的来源者。
要是原身看到他们,肯定第一时间就躲开了,但是田志成没有,他手里现在有钱,正愁没人替他宣传呢。
“志成,你这一大早去县里买啥了,大包小包的往家拿,发大财了?”
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女人托了手田志成后背上的麻袋,哎哟一声,说道:“这买了啥,还挺沉手。”
“没啥,就是家里常用的东西,这不昨晚睡觉把被套给蹬破了,我妈让我扯点蓝布回来给我重新做个被套。”田志成笑着说道。
“啥家庭啊,还扯蓝布做被套,那蹬破了就补补呗。”
“肯定是吹牛,你家那破屋顶半个月了才补好,就一床被套,还买新蓝布做。”
田寡妇家什么经济水平大家还是有目共睹的,所以都不信田志成的话,觉得他又在吹牛。
“这不是我妈看我想找媳妇了,就让我把以前在县里干活的钱都结回来吗,要不我那有钱买这么多东西。”
田志成笑容不变,继续说道:“天气一热嘴就馋,这不买了点猪肉和面粉准备包饺子,又买了点板油回来炼油,到时候用白糖拌猪油渣,也能解解馋。”
说道猪肉饺子和白糖拌猪油渣,不知道谁咽了下口水,心里不约而同的想,难道田志成真赚钱了?
不然哪有钱又扯布,又买肉,又买白糖。
“你之前在县城干的啥活啊,咋没听你说过呢,城里工资高,那得挣不老少吧。”
“我就是跟着打零工,虽然干了几年,也就几十块钱。”
田志成半真半假的说着,这些人当然不信,都干了好几年了才挣几十块钱,糊弄鬼呢。
指不定挣了多少,不肯说出来罢了。
大娘们撇撇嘴,觉得田志成还是一如既往的滑头,正想多问两句,田志成却不打算和她们多说了。
“不说了,我得赶着回去上工了。”
众人看着田志成往家走的背影,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
“怕是真挣着钱了,不然说话能这么硬气,往常他见了咱们可都是躲着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