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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你怎么能这样,江大侍郎?”
    江憺回身,上了马,提起缰绳,冷飕飕地说:“还是走罢,待会儿天晚了不好回来。”
    “好好好都听江大侍郎的。”孟辞也上了马,回首朝闽钰儿笑了笑,“那个女人该是彻底死心了,公主不必再烦了。”
    “好。”
    闽钰儿看着两人走了,心里想的却是:果然,齐叔晏的病还是很严重。
    她叹了气。男人这副样子,她看着也很是焦急。
    闽钰儿进屋,敏敏被赶出去了,清净的很,她看着袅袅的熏香,抬手把嬷嬷喊了进来。
    “嬷嬷。”她问,“我们北豫这边,有没有特别好的补药?”
    “补药?公主说的是哪一种?”
    闽钰儿想了会儿,“就是那种,时而好,时而坏,但坏起来非常严重的人用的补药。”
    “老奴不明白。”
    闽钰儿差点脱口而出,就齐叔晏那样的人,他该用什么补药?
    “那嬷嬷教我怎么熬药。”
    最后磨了一刻钟,嬷嬷出去,给闽钰儿挑了一堆补药进来,堆满了桌子。
    闽钰儿把所有人都撵了出去,屋子里有煮奶酒的精致小锅,她把奶酒倒出来,按照嬷嬷之前说的,把一堆药材分好了,依次推了进去。
    外面人不知道闽钰儿在忙什么,也不能进去。女人一个人在里面炖药,等着等着,又睡了过去。到了将近夜里,她才醒,屋子里药味儿浓的很,她手忙脚乱地把药倒在一个碧玉碗里,约莫等到不那么烫了,才端出去。
    齐叔晏在屋子里昏昏欲睡,孟辞和江憺说,夜半前会赶回来,他打算再等一会儿,等他们回来。
    两个大男人没等回来,反倒把闽钰儿等来了。
    齐叔晏看见闽钰儿进来,女人连披风都没披,额头被风吹得微红,手底下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东西。她以为齐叔晏休息了,把东西放在桌上了就准备走。
    “公主。”齐叔晏在帘子后叫住了她。
    闽钰儿心里咯噔一下。男人看着桌上,“公主这是端的什么?”
    “端的……”闽钰儿回头,迟疑了一晌说,“药。”
    隔着帘子,她看到男人似是要坐起来,忙抬手叫了声:“不用。”
    “你不用,我给你送过来。”
    齐叔晏坐在床头,闽钰儿蹲着药进来。她看那些话本子里的姑娘,都是要给男人喂药的,心想怎么办,自己是不是也要喂?
    齐叔晏看着女人端过来的药,幽玉一样的颜色,随即点头道:“谢谢公主美意。”
    却也没有要喝下去的意思。
    闽钰儿不说话,她低头站在一边,男人抚着喉咙,声音还是有点沙哑,说:“公主,以后不必再这样了。”
    他身子异于常人,普通的药对他来言,药性都太烈了,他碰不得,更何况闽钰儿这一碗……浓缩了十几种补药的药汤。
    闽钰儿似乎误会了什么,她点点头,说了声“好”,就不声不响地退出去了。
    齐叔晏发白的手指搭在被子上,他闭了眼,隐忍许久的痛楚释放出来,额上冷汗不住地淌。
    今夜是月圆之夜,也是他发病最厉害的一夜。江太医这次留下的药,不知道怎么了,药效比不得从前,也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
    江憺和孟辞不知道此事,他们只当是正常去取药,齐叔晏也不想让两人太担心,尤其是孟辞,只好一味地忍下来。
    现在看来,却是有些忍不住了。
    男人胸前的衣服渐渐被汗打湿,外面是冰天雪地,他衣衫尽散,发梢落在胸前,竟都被汗打湿了。
    这还不要紧,要命的是,胸腔里阵阵发作的痛,让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大吼出声。齐叔晏力气颇大,手边一划,被套就被划出一道大口子,鹅毛尽数扬了出来。
    灯火暝暗,鹅絮纷扬,男人披头散发,汗湿的衣衫裹着瘦削的身形,喉间也是喑哑出声,恨不得将手边触及的一切都撕成碎片。
    闽钰儿再次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小姑娘惊呆了,捂着嘴,在男人警觉而转头,显出那一双通红的眸子时,狠狠地咬住了舌头——
    怎么回事?
    眼前这个像困兽一样的人,是白日里温文儒雅的齐叔晏?
    齐叔晏也是一滞,他双眼发红,暗暗地嘶吼出声,“你怎么来了?”
    第17章 触碰
    “齐,齐叔晏。”闽钰儿顿时拔腿的意识也没了,就呆愣在了那里。
    男人难得语气不善,“出去,现在立刻给我出去。”
    他发起病来,都可能杀人,天知道会对这个小姑娘做些什么。
    闽钰儿不敢靠过来,她看见齐叔晏信手撕碎了床单,塌边的茶几都被划破,一双手血淋淋的,红白交替,不由得咽了咽喉咙。
    “我去找人帮你。”
    她这么说,转身就要喊人进来,齐叔晏胸口登时涌上燥热,恶狠狠地喊了声:“不许!”
    闽钰儿脚步已经迈了出去,男人手长,腿也长,见状,风也似的闪身到闽钰儿后面,勾住她的肩,带血的手已经掩上了她的嘴。
    “不许惊动别人。”他低首,凑在女人耳边说,语气不稳,还有些急促。
    闽钰儿被按到一个怀里,她背后贴着的人,带着热,整个人像是被“纳”了进去,不得动弹。
    齐叔晏手下掐的越紧,他眼前是模糊的。先前闽钰儿说要出去喊人,他心里一急,急火攻心,五脏六腑仿佛是被搅动的移位,现在整个人处于一种“出神”的状态。
    他现在已经不知道怀里的人,就是闽钰儿。更不知道女人娇弱的身躯经不起他哪怕是稍微的用力。
    “唔。”闽钰儿被掐的疼了,她伸手,想要掰开齐叔晏的手,可是费了好大的劲,还是不能撼动丝毫。
    齐叔晏是感受不到这些的。闽钰儿那么小的力气,于他现在来说,就像是无关痛痒的蚂蚁。
    “唔。唔。”闽钰儿实在是被掐的疼了,眼睛眨巴眨巴,措不及防就流了眼泪。
    男人被困在了一片沼泽里,那里暗无天光,只有个陌生冰冷,且浑身暴戾的齐叔晏。他与这样的人相遇,已经很多次了,只是每次,都有旁人在他身边守着,不让那个冰冷的陌生人在博弈中占了上风。
    可是这次,他似乎回不来了。
    齐叔晏心火大燃,倘若现场有人目睹,能看到他的眸子已经是火一样的颜色,被散下的头发遮盖,只眼角下露出一颗细痣。他陷入魔障,越陷越深——
    直到指尖落了些冰凉。
    齐叔晏疑惑地低头,他看不清,只觉得指尖的凉意越积越多,打湿了一片。
    他能听见抽噎声,像是招魂的铜铃,在他怀里响起,阻止了他往深渊里去的步子。短暂的失神后,男人渐渐松了手下的力度。
    闽钰儿终于能含糊地说话了,“齐叔晏。”
    “齐叔晏,你醒醒,我是闽钰儿。你不要掐我了,疼。”
    齐叔晏眼里的火尚未褪去,他疑惑地发声:“闽钰儿?”
    “嗯。”
    闽钰儿只道齐叔晏终于回来了,还没来得及高兴,一直捏着她肩的手陡然收紧,男人松开捂住她嘴的手。闽钰儿整个人被裹挟着转了一圈,再睁眼时,男人已经将她推到了墙角,下颌几乎就在她头上。
    齐叔晏没说话,只欺身上去,就将闽钰儿困在了两手之间。
    “齐叔晏!”
    闽钰儿抬了头看,登时被齐叔晏的红色眼眸吓到了,他下颌线锋洌,低头时,满目的冰凉叫闽钰儿顿时噤了声。
    怎么还是这样?难不成齐叔晏还没有好?
    男人没动,只是侧转了头,把闽钰儿看着。女人紧紧地咬住唇,本是浅粉的唇,已经成了嫣红色。
    然后她小声地说,“齐叔晏,你好点了吗?”
    齐叔晏不动。
    她咽了咽喉咙,“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去……”
    她本想说,去请大夫,后来想到孟辞之前嘱托的,只好改口:“要不要我去给你端点药进来?”
    她之前辛辛苦苦给男人熬的补药,男人还没有喝呢!
    一双大手抚上她下颌,闽钰儿下巴被抬了起来,她看到男人有些阴沉的眼神扫过她的脸,而后,措不及防的,下巴被捏紧。
    齐叔晏披散的头发落到了她的怀里,男人微微侧了头,朝她凑过来,许是闽钰儿的唇红艳的过于亮眼,男人冰凉的唇落在了上面。
    一道绵软发凉的物什抵了上来,还带着鼻尖的吐息,撩拨的人心发慌。
    闽钰儿彻底呆了。
    齐叔晏的容貌,就是放在全天下来讲,也是一等一的,何况是现在,男人换掉了白日里的温文儒雅,戴上一副冷冰冰,还有着些许暴戾、不耐的壳子,整个人不消多说,就足以让闽钰儿心悸。
    可现在,那个奇怪的齐叔晏,亲了她?!
    男人两手捧起闽钰儿的脸,短暂的触碰后,往后退了些许。闽钰儿清楚地看到齐叔晏红色的眸底,再往下,就是他刚刚触上来的唇。
    可齐叔晏还是一副惘然的神态,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闽钰儿又是生气,又是无奈。
    这算什么?
    发酒疯?被毒药迷失了心智?眼下连齐叔晏到底怎么了都不知道,闽钰儿只得和他一样,两个人一起惘然。
    齐叔晏直直地低头,手却还是放在闽钰儿肩上,女人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正想着,外面就传来了马蹄踏雪的声音。
    圆月高挂,孟辞江憺两人冒着风雪赶了回来,披风上已经结了冰凌。他们看见殿里通亮的烛火,心里不由得一滞。
    “殿下情况如何了?可曾醒过?”
    这个是孟辞的声音?
    闽钰儿喜出望外,可算等来了这几个人,全然没注意到齐叔晏原是迷茫的眸子,陡然增了几分暴戾。
    下一刻,男人不动声色地掐着她的肩,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手上一阵发力,闽钰儿痛的险些失去知觉——
    “啊。”
    听到女人的惨叫,屋子外的人都是凝滞了一息。
    “殿下!”孟辞和江憺脸色突变,迅速翻身下马,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长剑就已经划破了营帐,雪雾弥漫,两人冲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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