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6章，威逼（上）

    若问这世间生命力最强的东西是什么，唐人肯定会说是长城，蛮族人会说是他们头顶的神，夷族人会说是那片无止无尽的大海。
    但是，阿拉贡会说，是这偌大草原上的青青野草，这里曾染过无数鲜血，曾大火燎原，也曾黄沙遍地，可草永远都会在第二年的春天，茂盛的长出来。
    莫尊大汗国的王庭中，阿拉贡正在查阅着草原上各大部落的羊群与人口，将近几年的休憩，草原帝国就像是那离离原野的青草，再次焕发出了生机。
    草原冬天，来的比长城更早，北边吹来的寒风，带来了铺天盖地的大雪，将草原的各处都染成了白色。
    草原人自有草原人过冬的方式，但阿拉贡不会过冬，他要准备来年征战大唐的军需和牧马，南方的这个帝国，在楚易和人皇的带领下，已经渐渐苏醒，从病入膏肓，走向强盛。
    每天阿拉贡望向南方，看到长城另一侧升腾起的红光，他的心中总是不安，草原帝国错过了覆灭大唐最好的机会，而他现在又不得不准备战争，给这个他几乎已经无力抗衡的帝国施压。
    就在不久前，长安传来的了消息，秦王楚易在天书院设伏，一人斩了四位巨擘，只有一位新任的摘星阁主得以活命。
    那一刻，阿拉贡心中无比苦涩，他拼命的修炼，拼命的重整帝国，却发现对方比他走的更快，走的更远，他看楚易越来越像是一座山，他攀登的越快，这座山长得就越高。
    大帐内，阿拉贡看着炉子内的炉火发呆，现在的草原已经完全楚易被动状态，他之所以要准备明年的攻势，其实是做给大唐的人皇看的，也是做给楚易的看的。
    他就像草原的一头黄羊，被狼群包围着，他必须声嘶力竭的发出自己的怒吼，给对方以威胁，才能够让这群饿狼畏惧他。
    可阿拉贡心底清楚，在仙殿殿主陨落后，他最后的希望也消失了，哪怕他吼破了喉咙，也只是延缓对方进攻的时间而已。
    火焰越加炽烈，帐篷里的温度越来越高，可阿拉贡却感觉心中发凉。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嘹亮的歌声，唱道：“少年十五从军行，步履夺得胡马骑。”
    “射杀中山白额虎，长安城下把名扬。”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挡百万师。”
    “天兵奋迅如霹雳，胡虏溃如万里堤。”
    “若问少年名何许？岁月如歌一声叹！”
    阿拉贡听的苦涩无比，他走出了大帐，却发现守卫就像雕塑一样，根本就没有动，那些巡弋的兵丁，也都保持着怪异的动作，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大雪弥漫的草原上，一道身影缓缓走来，他的脚落在厚厚的雪上，却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他看似走的很慢，却眨眼间到了近前。
    他背着剑囊，穿着大袄子，手中拿着葫芦，一边走一边喝，一边喝，一边唱，唱的阿拉贡心中无比难受。
    当他到达大帐前时，阿拉贡终于看到了那张熟悉而讨厌的脸，虽然讨厌，但他心底却又非常佩服，甚至有些惺惺相惜。
    “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楚易看着阿拉贡道。
    “请。”阿拉贡心底恨的不得了，因为这里就是当年的莫尊汗国王庭，地下还埋着他父汗和无数将士的骸骨。
    可他无可奈何，哪怕就是最后一搏，他也不会失去草原帝国大汗的气节和风度。
    大帐内，楚易与阿拉贡对视而坐，两人曾是宿命的敌人，而现在阿拉贡却已经不配这个宿命了，他失去了所有的机会。
    “我还是觉得，你比较像唐人，而不像草原上的荒族。”楚易打破了沉默，然后拿起了桌上的摆放的羊腿，拿出一把小剑，便开始割肉吃酒。
    他一点也不在意这是哪里，好像回到家一般的态度随意。
    “我只是觉得，要想南下，就必须向唐人学习，否则就会像我的祖先那样，明明有许多的机会，最后却都错过了。”阿拉贡冷静了下来，平视着楚易。
    “来来来，喝酒，我这一路，跟陛下喝了，跟我外公喝了，你是最后一个，我想把酒畅谈的人。”楚易拿起酒葫芦道。
    阿拉贡搞不明白楚易想干什么，但他还是举杯豪饮，两人聊起了许多往事，阿拉贡却没有咬牙切齿，这也是让楚易非常佩服的一点。
    酒过三巡，楚易突然拍了拍手，阿拉贡立即警惕起来，看到他的样子，楚易微微一笑：“别紧张，我来这里，虽然有我的目的，但我若是想出手，一定会提醒你的。”
    “上过了你一次当，绝不会再上第二次。”阿拉贡想起了当年追杀楚易，跟楚易隔着老远喝酒，却被楚易下毒的事情。
    虽然他觉得楚易卑鄙无耻，但如果换做是他到了那种绝境，他也会拿出任何可以使用的手段去保全自己。
    但现在可不是楚易绝境，而是他的绝境，现在的楚易，强如当年的段小酒，一剑可挡百万师，他现在就是把草原上几百万大军集合起来，也没有任何用处，如果这都不叫绝境，阿拉贡想不到还有什么绝境了。
    “你也知道，当年我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最终你不也没有死嘛。”楚易厚着脸皮笑道，“说正事，我这次请你来，是希望你跟我去长安城喝茶。”
    “狐狸尾巴总算露出来了。”阿拉贡冷着脸，说，“你觉得这有可能吗？”
    “有。”楚易微笑道，“因为你很清楚，哪怕来年春天，你继续威逼长城，也不会对长城军造成任何影响，更不可能对日益强大的大唐，造成任何影响，还不如跟我去长城军喝茶，保全你这几百万大军呢。”
    “卑鄙！”阿拉贡终于动怒了，因为楚易是在拿他的几百万大军，在威胁他。
    “你我各为其主，更何况还是不同的族群，我用任何手段，都谈不上卑鄙，而你对我用任何手段，我也不会觉得你卑鄙。”楚易说完，拿出酒葫芦，丢给了他，道，“来来来，给我灌一些草原上的好酒，可别想着下毒，你知道我现在可是龙体，你的毒药再毒，也毒不死我，就不要坏了酒的味道了。”
    阿拉贡接过酒葫芦，命人进来给楚易灌酒，那些被定住的人，在楚易需要灌酒的时候，一个个都恢复了过来。
    不一会儿，酒便灌好了，这是草原上最好的马奶酒，阿拉贡干脆让人杀了两头羊，烤好了弄进来。
    酒肉齐备了，楚易继续道：“去长安城，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
    “可我不想当俘虏，跟你去长安城喝茶，还不如你来我大帐喝酒呢。”阿拉贡冷静了下来，知道气也没用。
    “你这里的荒族女子，哪里有长安城的女子漂亮，有酒有人，当然还得有美人不是，长安女子，才艺双全，最是令人心动。”楚易笑着道。
    楚易一点也不像是来谈判的，到像是来喝花酒的，可他说的越轻松，阿拉贡的压力就越大，他发现楚易进来之后，他竟然无法跟黄泉沟通了。
    “别着急，慢慢想，如果你想通了，我也就没必要，再带着几十万大军杀到草原来了，这冰天雪地的，多难受啊，你们安心的过个冬，我们安心的过个年，岂不是快哉。”楚易继续道。
    “你到底做了什么？”阿拉贡冷着脸道。
    “你是说，那个黄泉之主吗？”楚易问道。
    阿拉贡没有说话，他的脸冷了下来，目光更是惊疑不定，他当然不可能这么就犯，原本准备沟通黄泉之主，做最后的一搏，可现在却发现，黄泉的力量，好像消失了。
    “既然你还不死心，那我就让你死心好了。”楚易叹了一口气，放下了酒葫芦，当着阿拉贡的面，撕裂了虚空。
    紧跟着，一股龙威出现，楚易化身为龙，钻进的撕裂的虚空，他看到了黄泉的世界，也感觉到了黄泉那博大的力量。
    就在楚易撕裂虚空的那一瞬间，黄泉之主就感应到了，看到这个黄泉的主宰时，阿拉贡充满了希望，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阿拉贡彻底绝望。
    化身为龙的楚易，在黄泉之主的地盘上，丝毫也不弱势，展现出龙威后，直接镇压了黄泉之主，而后将他撕成碎片，直接吞了下去。
    很快，楚易便回来了，他喘了口气，一抬手那撕裂的裂缝，便愈合了，然后猛的灌了几口马奶酒，道：“这家伙，真是大补啊！”
    阿拉贡心底颤抖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他眼中所有的希望都消失了，这位曾经能跟人皇比肩的强权人物，在楚易的实力面前，再也生不出丝毫抵抗之意。
    楚易突然收起了笑容，说道：“我来之前，我外公担心我会对付不了黄泉之主，可如果跟这些神灵打交道打多了，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一个占据了中千世界，吞噬了所有生灵，以大千世界死气为生的邪神虽然厉害，可惜，遇到的是我。”
    吃了一口羊肉，继续道，“有些家伙，总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别人，你说对吗？”
    阿拉贡无言以对，但他依然在犹豫，依然在挣扎，他所有的希望，都建立在黄泉之主身上，而现在这位却在眨眼间，被楚易给灭了，他甚至都来不及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