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因着这六分烧了,他们昨天又干了一亩多些,到今天就只剩下差不多大半亩了,两个人忙活了差不多一上午就差不多完了。宋栀上辈子二十多年的废物生活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累过,腰疼的几乎都不是自己的了,顾不上是扎人或者是脏污,上午完的时候,她狠狠的就趴在了稻草堆上,浑身被扎的难受,不用想,肯定是红了。
她的皮肤比较敏感,在自己家的时候床单不是纯棉的她睡上去就要起疹子。
环境真是一个改变人的地方,如果是上辈子的她,怎么想都想不到自己还有今天吧。
她的脸上已经都是汗水了,脖子上身上都是汗,衣服都贴在了身上,麦芒一滚,是又疼又痒。
周围年龄比她大很多的大婶干的比她还多,没有像她一样的,虽然大家都体谅她是个新媳妇力气小,但是宋栀还是有些羞愧。
齐明安拉着碾子碾麦子,宋栀想过去帮忙,齐明安只是让她好好休息,自己又干了一会。
只需要脱粒扬去麦茬然后装袋就行了,这个功夫比割麦子耗费的还要多,在没有自动脱粒机的时代,基本都是这么干的。
已经到了收获的最后时刻,他们忙活这么长时间,就是等待着这一刻罢了。
他们正干的热火朝天,一个十岁露头的小孩连蹦带跳的跑过来,大叫着:“赖猴子醒了,赖猴子醒了!”
在场有关的也都跟着跑了过去。
赖猴子醒了。
他正躺在大队的地上,醒来的时候周围只有几个老党员,他自然是知道自己是被别人捉住的,顾不上身上疼就想跑,然后院子里的几个壮劳力给捉了回来,压着胳膊按在地上,脸压着地。
他吊儿郎当惯了,平常偶尔也小偷小摸的偷过他们村子里的人的东西,被捉住也是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被压在地上还在嗷嗷的喊疼。
“疼死我了,咱们打个商量啊,能把能把我放开一下,疼死我了,疼疼疼疼!”他越是叫唤,旁边的人就压他压的越用力,到后来弄得他的胳膊都在弯折着,他叫的更像是杀猪一样了。
“行了行了,把他绑到那边去,听他叫唤就头疼。”大队长披着衣服,抽着大袋烟,指挥着众人把他给绑到一旁的柱子上去。
在场的人都很严肃,只有赖猴子一个人没个正形,一把他放开,他嘴里又开始冒了脏话出来。
“草,别给我勒这么紧,想勒死谁啊。”
周围的人没有惯着他的,踹了几下他的屁股,捡巴掌扇了他几下,他才哼哼唧唧的停了下来。
大队长站好,背着手,在他身边走了一两圈,问道:“说,你为什么放火?”
赖猴子个子长的不矮,脸也白白的,要不是脸上嬉皮笑脸的带着恶意,看上去也是一个挺俊的青年。
别的村子里的赖子大多是因为父母双亡不管,但是他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好的,显然不是这个情况。
他笑了下,没想到扯到了嘴角的伤口,轻轻的嘶了一声,然后眯着眼,笑道:“你可得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放火,我就只是路过,你们就把我给逮住了。”
看着他丝毫都没有悔改,大队长直接就冷笑了起来,说道:“哦,那从你身上搜出的火柴和油瓶怎么解释?”
“火柴我抽烟用,油瓶是我妈让我打油做菜用的,怎么了?谁规定带着油瓶和火柴晚上不能从你们上爻村过了吗?”他眯着眼,梗着脖子,一点也不承认。
“哦,我倒是不知道,你们家做菜还用的是机油呢。”
第22章 闹翻了
“我说错了, 那是我爹用来擦链条的,我家可是有自行车的,有个把两瓶的机油不是正常的吗?”赖猴子的眼珠滴溜溜的转,看了大队长一眼, 眼里到底还是没有什么慌张的情绪, 有的只是不以为然。
“正常, 但是这些东西放在你手上就不正常, 你今天要是不承认, 就别怪我们了。”大队长冷冷的哼了一声, 要是别人, 大队长还能稍微信一信, 但这个人要是换成了几个村子里都赫赫有名的赖猴子, 那他说的话就是半个字都不能信。
“我看你们也不敢对我做什么, 赶紧把小爷我给放了,要不我爹我哥饶不了你们。”他们家在后山村很有脸面, 在上面也能说的上话,只可惜家里出了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家伙, 倒是把他们家的脸面都丢的一干二净, 自己还毫无所觉。
他因着跟了些不上道的朋友们瞎混,这几年的在后山村惹出了不少的祸事,要不是他爹是在县运输队做司机的,脸面是大的很,要不早让村子里的人给赶出去了。
大队长的旱烟也不抽了,砰砰几下从桌子上磕到地上,用脚啪啪几声踩灭了火星。这村子出了这么件事情,他作为上爻村的管事的,可是要担责任的, 要是一个处理不好,群众起了意见,那他这个大队长也不用做了,回家种红薯吧。
这叫他怎么可能不对他恨的牙痒痒。
他布满皱纹的脸也垮了下来,目光深冷,抖抖身上的外套,转到桌子旁的椅子上坐下,冷笑了一声:“我不跟你绕这些,你还觉得是小孩子的游戏呢,你说不说都不得紧,一会你爹到了我们问问他就知道了。”
“切……随你。”赖猴子不过十六七的样子,原本长的白白净净,现在脸上都是伤,肿的厉害,他自己倒是不怎么在乎的样子。
“你!”大队长气的用烟袋子指着赖猴子,手都在抖,气的脸色铁青,脖子似乎都粗了一圈。
大队长做了十几年的大队长了,今年的年纪不轻,众人担心他背过气去,几个围着看热闹的与他相熟的村民赶紧的上前又是倒水又是顺气。
几个劳力还想着揍赖猴子一顿,只不过他现在可不是昏迷的了,瞪着一双眼睛死死的看着他们,劳力们怕他之后告状什么的,只是板着脸恨恨的看着他,走过他的时候人人都吐一口唾沫。
烧人粮食,这是断人的命,这是控制及时,要是控制的不及时,不知道还损失多少。
屋子里吵吵嚷嚷。
宋栀他们跟在一帮有些激愤的妇女中间一起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个场景,妇女们一见到小贼是气的就骂。
骂声唾沫星点子落在身上都是不痛不痒的,赖猴子显然是让人家给骂多了,一点情绪的变化都没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大队长更烦了,一声轻喝让这些娘们都安静一点,这些婆子粗俗,可能不见得怕天王老子,但是对于权威尚在的大队长,他们还是有点怕的,一个两个的缩着脖子噤了声,或蹲或坐的靠在了墙角边。
见屋子里终于安静了,大队长按按眉心,冲着宋栀二人招了招手,说道:“明安夫妻两个,你们家受祸最严重,过来看看他这副不要脸的样子。”
见他面上还是一片毫不在乎的样子,冷冷哼了一声道:“你别闭上眼睛装死,等你爹来了,这些东西,都得赔。”
宋栀和齐明安应声走上前去,大队长对齐明安已经诸多优待,虽然分了他们家不太好的地,但是这是他顶着压力争取下来的,齐明安开荒地,他也不说什么。
见他过来,又觉得他因着腿的关系不能久站,还让他赶紧坐下,宋栀跟着站在了齐明安的后面,大队长在问昨晚上的细节。
宋栀溜着眼的观察他,他微扬着头,没有被绑住的腿还能抖来抖去的不老实,还真的是一点都不害怕。
他半闭上眼,眼珠子滚了滚,抬眼就看到宋栀,眼中逐渐浮现轻佻。
“谁家大姑娘啊,你们上爻村还有这么漂亮的呢,我还以魏玉娟够好看的了。”
宋栀白俊,虽然二十多了,但是嫩的像是十七八的大姑娘似的,他认不出也不奇怪。倒是赖猴子,真不可惜大家给他起的这么一个名字,他是又油又赖,所作所为倒像是个老癞头。
宋栀的眼中闪现出厌恶,却也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问道:“怎么,你认识魏玉娟?”
“不认识。”他摇了摇头,眼珠却向右看,明显是撒谎的征兆,晃了晃脑袋,笑道:“不过你俊多了。”
被人扇的烂了半边的嘴,还能撅起来吹了个口哨,长长的一声哨,然后又挨了宋栀一个嘴巴。他倒是不生气,咧着嘴嘿嘿的笑。
齐明安站起身,把宋栀藏在了自己身后,眉头皱的紧紧的,眼睛里的情绪更是沉郁难明,声音低沉:“我媳妇,怎么了。”
赖猴子不知害怕,重重啐了一口唾沫出去,然后满眼的不屑,说道:“那你这小媳妇是哪里都好,就是眼睛瞎了,怎地看上你个瘸子?”
说完他还自顾自的咯咯的笑了起来,但是满屋子的人却都面面相觑,场面一度安静。
齐明安扶着椅子,他的腿不好,须得扶着东西起来,然后一瘸一拐的走到了赖猴子身边。
碰的一声,闷闷的似乎是皮肉相接触的响,然后又是几下,赖猴子被齐明安打的呕了三两口血出来,粘稠的混着唾液。
齐明安用脚在地上碾了干净,他的面上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轻轻的抿着嘴,眼中冷凝,然后按着他的脸用手一点点的擦干他的嘴角的血。
就是稍微有些用力了,又把他的嘴给撕破了,他没有什么被激怒的表情,脸上只是一片平静,嘴上道:“我看你说话说得不清楚,我给你撕大点,你再好好的跟我说,刚刚说了什么。”
老实人的愤怒,总是这么的无声无息,可以摧毁自己,也可以摧毁别人。
赖猴子已经被打的说不了话了,虚弱的挂在绳子上,他只顾唉唉的叫着,周围却响起了叫好声。
齐明安厌恶的在他身上擦干净血,赖猴子眼珠子转了转。
还没等更进一步的审他,两个人骑着自行车闯进了大院里,为首的看起来差不多五十岁,方下巴,下巴上满是胡茬,面目严肃,大步的就往屋里走。
后面跟了个跟他极像的青年人,推着自行车放好,只是对着笑,看上去倒是蛮好相处的样子,这是他大儿子。
他一进来就看见被绑在屋子柱子上的赖猴子,眼珠子直接就气的瞪了红了,便让自己大儿子给小儿子松绑,便扬眉震怒,大声咆哮:“烧你三两粒粮食,我家三倍都赔的起你,你们村的人打他,这事咱们就没完没了!”
赖猴子家姓常,生了大儿子多年之后才有了这个小的,中间几个姐姐都疼他,爹疼,娘也疼,谁也不舍得让他受一分的苦。平时就算是他闯了祸都不会获得惩罚,别说是打了。
现在见自己的儿子这么惨,他的怒火直接就涨了起来了,哪还顾得上是不是自己的儿子犯错在先。
熊孩子的背后总是有个熊家长,这话说的没错。
赖猴子一见救兵来了,胆子就更大了,哼哼唧唧的告着状,手里指着齐明安道:“是这个瘸子打的我。”
王景茂刚想发作,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看着小儿子指的人,手指指着,一点一点的,确实是气坏了。
他们父子两个一个比一个壮,王家又真的是有权有势,齐明安却躲也没躲,几人之间气氛焦灼,剑拔弩张。
宋栀就从齐明安的背后出来了,轻轻的拍了下他的手示意他冷静,面对那两人的时候却半点不虚:“要说的话,是因为你儿子先烧的我们的地,我们是算是正当防卫,你的宝贝儿子可是个纵火犯。”
宋栀环视周围,挺直了腰板:“我们可是一点责任都不担,倒是你的儿子,不仅是个纵火犯,毁害了人民财产,还意图谋杀,要不是我们逃快哦,非得死在火场里不行,我觉得怎么滴也能判了个五六十年了。进去吃国家的饭多好啊,省家里的粮食。您要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咱们现在就报警,咱们让人民警察好好判断一下。”
宋栀一说完这话,周围就开始七嘴八舌的纷纷的附和起来。
“什么纵火犯不纵火犯,不就是烧你们点粮食,我们赔你就是。”王景茂是常年在外面跑的,自然也是稍微懂一点点法,一听这里也有人懂,立刻就微微的慌乱了起来。
“就算是您要赔,北湖是我们村子最好的一块地,亩产七八百斤,不多让您赔,三倍,行了吧。”
“七八百斤?!你开什么玩笑”王景茂的脸直接就绿了。
“要是您不愿意,咱们就报官,不仅是您家的公子,还有指使您公子干这事的人,咱们都说道说道。”
宋栀在兜里一掏他,掏出条方巾出来。
第23章 承认了(捉虫)
宋栀瘦弱, 两只手展了一块方巾,腰板挺的直直的,气势还是有的。
大队长被下了面子,满脸的不高兴, 点着大袋烟吧嗒吧嗒的抽, 满屋子没人说话, 静静的只听着宋栀一个人说。
那是一块蓝色的方巾, 干干净净, 看上去倒不是赖猴子会用的东西。
别人不知道宋栀拿这个东西出来干什么, 齐明安微微前倾身子, 赖猴子的眼珠子转来转去, 往后缩了缩身子, 典型的逃避症状。
大儿子按着弟弟的肩膀, 自家弟弟在外面耀武扬威,在家里自家人可是把他给摸的一清二楚, 一看他这样的动作就知道明显是心虚了。
王安桂侧头在他耳边悄声的问了一句:“你是自己愿意做的还是别人让你做的?”
“大哥你说什么啊……才……才没有。”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他心里还真的是有点稍微的没底, 拉着王安桂就有想跑的冲动, 他拉大哥拉了半天没拉动,才硬着头皮忍着浑身的疼痛乖乖站在原地。
那方巾自然是从他身上流出去的,他自己也清楚,只是当初这件事都答应人家了,男子汉大丈夫 ,向来都是说话算话,所以他梗着脖子,一句话都不往外面透的。
赖猴子从小就皮,长到十几岁的时候, 就连原来公社里的柴火垛他都烧过,到后来也没点事情,因此他就算是听到了那个女人说的话,心中也是不以为然的。
相反,他看了看大哥和爹,心里那一丝的慌张也被自己驱散了,不要紧的吧,反正到最后一点是没事的。
不就是烧了几个小小的柴火垛吗,还敢打我。
嘴里嘶嘶的吸着凉气,想着那瘸子虽然是瘸,但是下手真的是狠啊,之后得让几个小弟把这家伙给好好教训教训才是。
他偷着眼想去看宋栀,结果和齐明安的视线对上了,干咽了口唾沫,赖猴子后退了一小步。算了,这孙子虽然是瘸了,但是力气还是有的,得多带几个人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