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2章
“本宫一直还纳闷着呢,这一向性情孤傲,不将任何女子放在眼里,且仪容俊美的奕亲王,怎么会娶回一个又瘦又黑的女人回去?”刘皇后几乎是在咬牙切齿,目光森然。“原来,那个谢云曦一直是伪装的。她的那张脸,几乎跟那个狐媚女人端木雅的脸是一模一样,她分明是端木雅的女儿!”
“娘娘,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您忘记那些事吧——”尹嬷嬷叹了口气。
她是看着刘皇后长大的,刘皇后对于当年的事,一直怀恨在心,几乎到了癫狂的地步,只是一直隐忍着,才没有发作罢了。
刚才陡然看到奕亲王的王妃同那个女人有着一样的脸,这情绪又控制不住了。
“忘?……怎么忘得了?”刘皇后的眼角泛红。“嬷嬷,你不懂一个人的心被人生生撕碎再撒上盐的感觉,而那端木雅就是那把盐!本宫的心一直在滴着血,在滴着血啊——”
尹嬷嬷侍立在一旁没有说话,“……”
刘皇后冷笑一声,面目狞狰,眼角泛红。“本宫不想看到那张脸!这个谢云曦,绝对不能留!”
……
段奕与云曦带着段瑞往鸿宇殿而来,红萼抱着段瑞,走在他们的身后。高个子的婆子金妈妈,手里提着个提篮紧跟在一旁,篮子里装着段瑞的小物品。
青衣与青裳走在他们的一侧。金妈妈已经领教过青裳毒辣的眼神,进了宫后,就一直躲离她远远的。
段奕牵着云曦的手走在他们的前面,走到鸿宇殿的高高的台阶下时,有一众女子旖旎而来。其中有人巧笑地说道,“哟,这不是奕亲王和奕王妃吗?真是巧啊,遇见一对新人了。走,咱们过去打声招呼,沾沾喜气。”
云曦眯着眼看去,走在最前面的四人身着宫妃的服装,燕瘦环肥,各有姿色,想必,这就是元武帝新收的四个美人了。
四人年纪都不大,都与她年纪不相上下,正是女子一生中最美好的年纪,她嫁给了年轻的段奕,这几人却要陪着半老的元武帝。
因为她是一品亲王妃,这几个美人都只有二三品,有一个还是着五品宫妃的服装,因此,四个美人便与宫女们齐齐朝他们拜下行礼。
“王爷王妃金安。”
“请起。”段奕只淡淡应道。
云曦微笑着略略抬手,“都请起吧。”众人谢恩起身,也不知,是不是这几人在宫中寂寞无聊,见了宫外的人进来,个个都欢喜异常。
有三个宫妃朝云曦走近几步,围在她的一侧亲亲热热的聊着。从她头上的发饰,脸上的妆容,身上的衣衫一直说到怎样保养皮肤。云曦不懂这些,只淡淡淡笑着,听着她们说着经验。
几个宫妃簇拥着云曦边走边聊,反将段奕冷落了,他的两道俊眉狠狠的皱起,心中更是腾起了怒火。一群眼瞎的女人!居然分开他们夫妻?活该在宫中守着半残的元武帝度过余生。
而四人中,一个身着石榴红裙的嫔妃,眼波一直在段奕的脸上打着转。她见云曦走在前头,而段奕落了单,便悄悄地朝段奕走近。
待走到他身侧时,她忽然哎哟了一声,身子往下一蹲,伸手扶着脚踝。她的头低下,露一弯雪白的玉颈,身前露一抹魅人的沟壑。
有个侍女马上伸手去扶她,紧张的问道,“锦嫔娘娘,您怎么啦?”
“脚……脚崴了,好疼啊。”那锦嫔皱起了春柳眉,朝段奕斜斜看了一眼,满脸都是哀求,声音柔柔惹人吝惜。
云曦听到声音回头来看,正好看到那个女人一双凤眼正直勾勾的盯着段奕的背影,脉脉含情。她眉尖一拧,这个嫔妃的胆子可真够大的,敢公然对亲王眉目传情?
“王爷。”她朝段奕扬了扬唇,似笑非笑的说道,“贵人的脚,像是扭伤了。”
“你的脚没事就好。”段奕见那三个没眼力的嫔妃终于放开了云曦走向那个崴了脚的女人,他心下一松,马上伸手抓起云曦的手,微笑道,“走吧!宫中有御医,不会委屈贵人娘娘。”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往那宫妃身上看去一眼,温柔的拉着云曦的手。但云曦却拂开他的手,蹙眉说道,“娘娘可是贵人啊,身子娇弱着呢,万一严重了呢?”
她朝那锦嫔缓缓走去,脸上带笑,眼底却是寒意渐盛。这女人居然敢当着她的面勾引段奕?当她这正牌是死人吗?
“娘娘,让本宫来看看你的伤吧。”她在锦嫔的面前蹲下来。
锦嫔的脸上讪讪的,强笑道,“不劳烦王妃了,已经有太监去叫御医了。”
“御医哪有这么快来?本宫也会看伤,娘娘伤的是哪只脚啊?”云曦不理会她的厌恶,依旧伸手抚向她的脚踝。
“左……左脚。”锦嫔咬牙说道。
怎么不是那个男人来看她?却是这个瘦得身上没有二两肉的女人来?这个谢云曦哪里好看了?除了一张脸还过得去,整个人长得如同一棵豆芽。
奕亲王的眼光也太差了,应该喜欢她这种丰盈的女人。
段奕的目光半丝儿也没有往锦嫔的身上扫去,面是一直看着云曦,微微皱眉。宫中女人的死活,这小女人瞎操什么心?
“是吗?”云曦伸手按向她的右脚脚根,“左脚疼吗?”
她手下用力,在锦嫔的脚踝处按了一个穴位。这女人明明没伤却说有伤,正好助助她,待会儿跌到了,可不要怪人!
“疼。”锦嫔故作疼痛,吸了一口凉气。云曦按的只是麻穴,她根本不会察觉出来。
站在一旁看着她的另一个宫妃,眨了眨眼,说道,“锦嫔,你到底是哪只脚疼啊?奕王妃刚才给你按的是右脚,你不是一直说是左脚疼吗?”
锦嫔脸色一窘:“……”
而另外的两个嫔妃马上掩唇笑起来,“锦嫔,你是不是没有伤?故意装的?待会儿好博取皇上的疼惜?”
“哎,锦嫔她啊,就爱在某些人的面前装柔弱。”一个翠绿色衣衫的女子别用深意的看了一眼段奕。
锦嫔的脸一白,暗地里咬着牙,口里却是不服气的说道,“哪有,我就是疼,两只脚都疼。”
“曦曦。”段奕听着一群女人在叽叽喳喳,眉头拧得更紧,“时辰不早了,该走了。”
云曦盯着锦嫔的脸,轻笑一声,“既然娘娘的脚没有伤着,那本宫同王爷先行一步了。”她起身朝段奕走去,走到他的身边时,伸手就往要他的胳膊上面挽。
段奕却忽然捉住她手腕,皱着眉头道,“手摸过脏东西了,不擦一擦吗?”
“脏东西?”云曦往锦嫔的脚踝上看了一眼,弯唇一笑,“好吧,你帮我擦。”
段奕点了点头,已从袖中取出一块帕子来仔细的给云曦擦了擦手,然后将帕子揉碎了扔进一旁的水池里。
他这才牵起云曦的手扬长而去,而目光自始至终的都没有往那个锦嫔那里看去一眼。
锦嫔则是气得咬牙,他说她的脚踝居然是脏东西?受不了,呀——
红萼怀里抱着段瑞,没什么表情的从几个嫔妃身边走过。
三个宫妃扬了扬眉,别有深意的说道,“锦嫔,既然你的脚伤了,就回去歇着去,青儿,好生服侍着你家娘娘。我们去宴了。”
三人转身掩面而笑,相携往前走。锦嫔马上叫住她们,“姐姐妹妹,你们等我一会儿,我……我哪有扭伤啊?只是脚踩空了,吓了一跳而已。”
她要是不能去大殿,不是看不到奕亲王了吗?那她今天的新衣与新胭脂不是白用了?“没受伤?没伤就一起走吧?”三个宫又回过身来。
锦嫔扶着侍女的手站起身来,只是才走出一步,发现整只右脚都是麻的,使不上力,于是身子一歪,朝地上狠狠的栽去。
“青儿救我!”她吓得尖叫一声。摔得太突然,她的侍女一时没反应过来,手拉空了。锦嫔重重的摔到了地上,半边脸蹭到了青石板地上,破了块皮。
她一疼,又尖叫起来,不停地骂着侍女,“该死的,青儿,你死了吗?不扶着我一把?”侍女不知所措的站着一旁,吓得一脸惨白。外三人,则是互相递了个眼神,该,自以为自己貌美呢,这下可好了,脸上破了块皮,美人变丑人了。
锦嫔直嚷嚷着脸上疼,忙着叫青儿拿镜子给她看。小铜镜里,她的右脸上破了块铜钱大小的皮,生生破了妖艳的脸。她吓得脸一白,眼皮翻了翻,晕了过去。
…
云曦让青衣青裳带着红萼段瑞先行,她则拉着段奕慢慢的走到了后面。等前面的人走远,她抽出被段奕握着的手,抱在胸前扬眉看向他,表情冷淡。
段奕挑眉,一脸的不解,“怎么啦?”她扬着脸,冷声问道,“那女人是谁?”
“哪个女人?”
“还有谁,就是刚才那个腰细,胸大,腿长,声音柔得能让人骨头都酥软的女人!被人喊着锦嫔的那个女人?你敢说,你没看她的胸?”
“呵!什么阿猫阿狗,也值得本王看?要看也是看娘子的。”段奕忽然笑了,伸手捏着她拉长的脸,“娘子在吃醋?”
“怎么可能?”云曦怒目,那女人除了胸比她大点,没哪一样让她看上眼,“她叫什么名?”
“刘雨儿。”
“段奕!”云曦咬牙,“你叫她的名字可是脱口而出啊!啊?你以前认识她?果然,那女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对你眉目传情!”
“曦曦,你错了,本王可没看到她传什么情,这样的人也值得本王看?”
“那你怎么记住她的名字了?还念得这么顺口?”
“她是刘太保的远房侄孙女,一心想进宫来。刘太保不喜欢他一家子贪享富贵的嘴脸,连门也没让人进去,但那刘雨儿的父亲却一直在刘太保家的门前闹着。刘太保烦不甚烦,恰好那日我去看刘太保,便为他解了围,让人送这刘雨儿进了宫。”
“原来啊,果然有着故事——”云曦磨了磨牙。
段奕见她一脸的怒意,不生气反而笑起来。他俯下身在她耳边说道,“晚上为夫专门对你一人眉目传情,如何?”
“想得美,今天晚上你睡书房去!”她甩下段奕,扭身朝前走去。
段奕温声喊她,“曦曦——”
没听见!烂桃花枝段奕,她又不得闲了!又得费心思赶那些莺莺燕燕。
…。
云曦一行人到了鸿宇殿的正殿。殿中早已坐满了人。有朝中的各官员,以及他们的家眷们,都是来给段奕与云曦贺喜的。
主座上空着,元武帝与刘皇后还没有来。段奕牵着云曦的手缓缓而行,殿中所有人都起身行礼,“奕亲王千岁千岁千千岁,王妃娘娘千岁!”
朝中,除了当今的天子元武帝,当得起满朝文武起身行礼的只有段奕一人。她这时想起那天德慈来夏宅跟她说的那些话,段奕放弃了这正殿正前方的位置,只为不想有其他的女人来插入他们之间的生活。
她的手不由得握紧了段奕的手,脸上绷紧的神色也缓和下来。段奕马上回头朝她温柔一笑。
两人在上首左侧落坐,没一会儿,便不时有朝中的官员前来恭贺。新婚当夜在奕王府时,段奕只带着她象征性的与宾客们见了面,并没有与这些人多接触。
今天可是宫中的宴席,朝臣们三三两两都到两人的面前贺喜。众人议论最多的,便是两人的容貌。段奕依旧风姿俊美,但云曦的变化就大了。
她几次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都被段奕往脸上抹了药水,遮住了白皙的脸,俨然是一个乡下村姑。而今天,她恢复了模样,又是一身盛装,与段奕坐在一起,便是一双璧人。艳煞了不少人。
殿中不少人都在啧啧的称赞她。云曦将声音听到耳里,只淡淡笑过。容貌的问题,她从不当回事。
她身为谢婉时,从小到大被人夸着,听得太多。并且,有她母亲端木雅的例子在前。端木雅的美可是惊为天人,无论她到哪里,都能引起哄动,但她却是不为言论所动。
甚至为此而困扰,住到了人烟稀少的乡下。段奕听着旁人称赞着云曦,唇角始终往上扬着。云曦却只淡然的捏着茶杯,望着杯中的茶叶解闷。但没一会儿,却听到了一声不和谐的声音。
“女人是美人,男人就长得有些丑了,根本不配!你说是不是?”这是顾非墨的声音。
云曦朝那声音看去,正看到顾非墨与一旁的一个青年公子在低声说话。顾非墨的眉毛鼻子脸上写着满满的厌恶。而他身旁的青年男子则是没有抬头,只淡淡的喝着茶。
“这茶水哪里好喝?喂喂喂,你没听见我说话?”顾非墨伸手在那人面前的桌上点了点。
那人依旧不抬头,神色淡淡,喝茶。顾非墨:“……”
云曦眯了眯眼,那个青年男子——不是那天从梅州回京的路上,看到的人吗?据说,他是睿王的门生。她去看谢老夫人的那天,还见他进了夏宅隔壁的睿王府别院。
那人抬头朝云曦看了一眼,但又很快挪开目光,继续喝起茶水来。云曦一怔,他为什么这样看她?她又不认识他?那目光——太过深遂。
她又往一旁看去,果然,老睿王的一旁是顾太师,这两人正坐在自家长辈的后面。
段奕见一直哼哧哼哧着的云曦忽然安静了,便偏头看她。哪知她在看别的青年男子。他的眸色跟着一沉,伸手将她往自己身边拉近一些。
“王妃,难道,这殿中还有比本王长得更俊朗的人吗?”
云曦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唇,没理他。
段奕:“……”他再看向顾非墨与睿尘时,眼底便腾起了怒火,这两小子又欠揍了吗?
…。
刚刚满四岁的段瑞则是坐在云曦与段奕的下首,他的一旁站着红萼。云曦往红萼的脸上看去。见她一直忽视着殿中的各种阿谀奉承的言语,只将温和的目光落在段瑞的身上。
瑞小侯要什么东西,她都是极有耐心的一一满足他。她果然是个心如止水的女子。
相比淑妃的疯狂害得段琸丢了性命,红萼才是真正的母亲,无欲无求,只求儿子安好。
不多时,刘皇后陪着元武帝来了。原本喧闹的大殿中,顿时一片安静。元武帝依旧同以前一样,腿脚不便行走,只能坐着轮椅。一身明黄的龙袍包着日渐消瘦的身体。
脸颊消瘦,却显得一双眼更加的犀利。他的唇角往下拉扯,更显得一张脸冷血无情。
大臣们与他们的家眷都起身齐齐俯身行礼,高呼皇上万岁皇后千岁。宫妃,刘皇后与一众宫女太监们都屈膝拜下。
只有段奕与云曦只是俯下身子,低头一礼。在一群跪拜的人群中,这站立的两人犹显得突兀。
元武帝看向段奕的眼神更比以前森然,但他却更加奈何不了这个成年皇弟。因为,他的身侧站着扮成小宫女的林素衣。他只能如木偶一般被她左右。
元武帝的目光正要从段奕的身上挪去时,却不经意的看到云曦的脸。
这张脸——
他袖中的手指开始发抖,嘴唇也颤抖起来,目光更是发直,带着惊愕。云曦朝上首看去,与元武帝的目光不经意对上,她的眉尖不禁一跳。
为什么元武帝看她的表情这么奇怪?她挪开目光时,又与刘皇后的目光相遇,刘皇后之前对她说不上太热情,但也没有仇恨。
但,自从刚才在回廊里相遇,刘皇后看她的眼神就变了,那是仇人的目光。她索性将头扭过。
果然啊,今天没有白来,这宫里的人,一个一个的都藏着秘密。就在鸿宇殿的大总管三青宣布宫宴开始时,又有太监传话,“青云阁主到!”
青云阁主?舅舅?云曦马上看向段奕。用眼神询问他。
他点了点头。不多时,一个素白衣衫的中年男子缓步朝殿中走来。
阔袖轻扬,身姿洒然,仿佛世外隐居嫡仙落入尘世。这行走的模样的确是舅舅。
只是——
他的脸上戴着人皮面具,是个陌生人的脸孔。元武帝看到他到来,一直冷着的脸上马上显出笑容来。
看样子,他见到舅舅很是高兴,忙抬手示意一旁的三青给他赐坐。云曦更是奇怪了,元武帝跟舅舅很熟?
见云曦一脸的疑惑,段奕伸手在她手心写道,“舅舅一直在给皇上治病,会隔上一些日子进宫一次。皇上被西宁月下毒不能行走,现在已康复,便是舅舅治好的。”
舅舅给元武帝治病?为什么?
这时,又有几个花团锦簇的女子坐到了元武帝的一侧。其中还有一人不时的朝段奕与云曦的一桌看来。
正是那个妖娆宫妃刘雨儿。她脸上还贴了花钿,想必是跌跤跌得重了。
云曦心中暗自冷笑,这女人,脸皮可真厚!为了来赴宴,脸上受伤了也要来。元武帝张着暗哑的嗓子说了些对段奕与她的祝福话,宫宴便开始了。
殿中欢歌轻舞,丝乐阵阵。刘雨儿的一双眼不时的扫在段奕的脸上。段奕却是头也不抬地在给云曦剥着虾壳。
她吃得快了些,唇角上沾上了一点虾肉。段奕看着她莞尔一笑,忙从袖中取了帕子来给她擦拭。
动作轻柔。这在无人的地方并没有什么,由着他。
但现在是在大殿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的脸皮可没有那么厚,便一把夺过他的帕子。“我自己来好了。”段奕只温和笑了笑,没有反对。
坐在元武帝身后的刘雨儿瞧见他们秀恩爱,秀脸却是铁青一片,红唇紧抿,眼里闪着嫉妒。
。
一直站在红萼一旁的大个子嬷嬷金妈妈,对红萼小声耳语了几句。红萼点了点头,金妈妈便悄悄朝殿外退出去。云曦一直看着那个婆子。
离开一会儿?这婆子八成去找端敏。趁着段奕在同他座对面的睿王说话的机会,她马上朝青裳使了个眼色,同时递给她一个瓶子。
又伸手在青裳的手心里写了几个字。青裳会意,马上悄悄地跟着金妈妈走了出去。这殿中当差的是三青,正是段奕安在宫中的眼线,因此,青裳出去的时候,没人过问她。
“曦曦?你让青裳去做什么?”段奕见青裳忽然离开,问道。
“我让她去给我拿些胭脂来,宫中人多,我不想我的妆花了。”
“哪花了?很好啊。”段奕往她脸上左右看了看,他的小王妃,这几日吃好睡好,容颜又养回来了,皮肤嫩得仿如能掐出水来。
“预备着嘛。”她眨眨眼一笑。
“是吗?”段奕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她让青裳去跟着那个金妈妈。这个婆子居然敢混进王府来惹事,这是嫌命长么?因为只是一个小人物而已,她才没说与段奕听,她也不想事事都让段奕操心着。
。
后宫,端敏公主的凝翠苑里,宫女太监个个不敢吱声的侍立着。端敏今日没有去赴宴。
一是她的春宫图早已洒遍大街小巷,事情才过去几天,人们一定还在议论这件事情,她要是去赴宴,那无疑是给人添笑资。
二是,她此时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经过几天的休养,端敏身上的青紫已经恢复了不少,年轻的脸上依旧娇美如花。
王嬷嬷耐心的跟在她的左右相劝,“公主,歇息一会儿吧,您总是这样走来走去的……”
“那个金婆子来了没有?刘义安呢?动作一个一个的这么慢!还想得本公主的赏赐?事情办不好,本公主饶不了他们!”
“奴才去找找看。”太监小章子在王嬷嬷的眼神示意下,小跑着出去了。
端敏正等得不耐烦,又有小宫女来通报,刘义安与金婆子到了。
“呵,还一来就是俩!”端敏不耐烦的挥手,“叫她们马上进来。”
不多时,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凝翠苑。金妈妈一进屋子瞧见端敏的脸色不太好,马上变得小心谨慎。“公主,一切都按着您说的做了呢。”
端敏点了点头,又问刘义安,“你那里呢?”
刘义安忙回道,“放心吧,公主,景宁宫里都准备好了,只等着谢枫入局了。”
端敏绷紧的神色缓和下来,先让金妈妈去办差去了,只留下了刘义安。
“你先不忙着走,我找你还有事情。”她挥退殿中的其他人。“解药呢?”端敏问道。
只要解药在她的手里,谢枫就由她控制了。刘义安眉梢一动,细长眼微不可察的冷笑了一下,但转瞬即逝。他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瓶子递给端敏。
“公主,解药在这里。”
端敏接在手里。她打开来看,里面装着几粒白色的小药丸,散着一丝果香。
她点了点头,“好,事成之后,我不会亏待你,这是这次的赏赐。另外,只要有我在,就没人敢为难你。你放心在宫里办差好了。”端敏从袖内取出几张大额银票递给刘义安。
刘义安的目光往银票上淡淡瞟了一眼,心中一阵狂喜,他露了个笑脸接在手里。
“多谢公主赏赐。”
“嗯,很好,你去吧,接下来,你就去景宁宫里候着,母后会带那些诰命夫人高门小姐们去那里。人多闹的事才大。”
“是,小人遵命。”
刘义安离去后,端敏拿出解药来放在光亮处看了看。
她咬牙握拳,“谢枫,一定是我的!”她将药瓶小心的放入腰间的荷包里,转身朝殿外走。
事情安排好了,她心中一阵欢快,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愉悦了不少。“王嬷嬷,速来给本公主更主,一会儿都随我去景宁宫!”
“是,公主!”
宫中的侍从们见她语气轻快,这才松了口气。几个宫女随着王嬷嬷走进内殿,一个个忙碌起来。找衣衫,找首饰,找鞋子,调胭脂,个个紧张人人不敢怠慢。
端敏坐在镜前,王嬷嬷给她梳着发髻。铜镜里,是一张朝气艳丽的脸。她眯着眼,弯了弯唇角,镜中的女子马上显出一张娇美的笑脸来。但旋即,她又咬起牙,心中一阵不平。
明明她比赵玉娥长得要娇美,为什么谢枫就不喜欢她?不行,她不能输给一个民女!
就在端敏更衣的时候,有一人悄悄的溜进了她的殿中。正是被云曦派出来盯着金妈妈的青裳。
等刘义安与金妈妈一走,她就悄悄的溜进了内殿。又见那端敏自言自语的说着解药,料想便是那个所谓的“血圣蛊”的解药。
她趁着无人发现,将端敏的药给偷了过来,倒掉里面的药丸,又将云曦给她的药换了回去。走到一处多宝阁,她顺手从里面拿了一对刻着端敏封号的金镯子出来,装在一个精致的荷包里。
这才悄然出了凝翠苑。
。
刘义安从端敏的凝翠苑里出来后,便往景宁宫方向走,在半路上,却被一人给拦住了。“刘公子。”
这人一身青灰色的老嬷嬷衣裙,青白的脸,有半侧脸颊上有着大块的疤痕,一双细眸看人时透着森森寒意。刘义安眉尖一跳。
“是你?”他忙将那人拉进一间无人的屋子里,“景嬷嬷,都按着你说的安排好了。”
来见刘义安的正是景姑。景姑看了他一眼,又递给他一包东西。“你想办法送到那个谢枫的手里,剩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说着,又递了两张银票到他的手里。刘义安一看,两千两!
他的眼中顿时眸色一亮。“没问题,这件事,包在在下的身上!”刘义安捏着两张银票,心中都飘了起来。
他这几日赌钱输了不少银子,公主与这景婆子找到他,干上一桩差事便是好几千两到手,这买卖可太划算了。
。
宫苑一角,身着羽林卫副统领戎装的谢枫,正带着一队兵士巡逻。“今天宫中大宴,来的人不少,万不能出一点差错。”谢枫沉着的吩咐着手下人。
“是,大人!”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经过一处宫苑时,便见前方有人神神秘秘的从一间屋子里走出来。
谢枫眼尖,忙道,“谁在那里?站住!”一株花树一晃,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是你?”谢枫上下看了那人一眼,眉头不由得一皱,“刘义安,你躲在那里做什么?你父亲生病了,你没去看?”
不提父亲还好,一提刘策,刘义安心中的一股火就腾了起来。这谢枫算什么东西,居然敢教训他了?“卑职在宫里当差,当以公事为重。”他抱着拳,说得义正辞严。
谢枫拧眉看他,“你在宫里当差,又不是十二个时辰都在,今天上午,你并没有当职,为什么没有回家去?”
当着几个羽林卫的面,这样说他,刘义安心中的火气越来越大,他闭口不回答。父亲一直不认他,自从母亲改嫁后,便不再承认他是他的儿子,刘宅算是他的家吗?
谢枫不过是他父亲姘头的儿子,凭什么教训他?
谢枫又道,“今天晚上你不用当差,你赶紧回刘宅一趟。”
刘义安抿了抿唇,没回答谢枫的话,只说道,“大人,纪大人请你去景宁宫一趟。”
“景宁宫?”
刘义安点头,“皇后娘娘会在景林宫里宴请奕王妃与各官家的夫人小姐,那里需要防卫。”
谢枫并没有疑心什么,点了点头,“我这就过去。你要记着我提醒你的话,晚上去看你父亲。”一行人又随谢枫离开了。
刘义安的脸上浮了冷笑,教训我,你算哪根葱?他又摸到了袖中的一个小包,正是那个景姑给他的。他眉梢一扬,冷笑一声,谢枫,今天你可死定了。
刘义安想了想,便去找羽林卫的正统领纪恒,纪恒跟谢枫关系不错,由他将东西转到谢枫的手里,这事可就容易得多。
这么想着,他又转道往设在皇宫一角的羽林卫的办事衙门走去。刘义安心中做着美好的盘算,冷不防与一人撞在了一起。
他正要开口骂,发现是个小个子的太监,便将骂人的话吞了回去。
太监倒也客气,讨好的拍着他身上的灰。
“大人,没撞着您吧?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担待一下,担待一下。三青公公找奴才,奴才才跑得急了点。”
刘义安往他身上瞧去,发现是二等太监服,便不敢骂了,客气着说道,“不妨碍不妨碍。”太监道了谢,便走开了。
刘义安拂拂袖子继续往前走。那个小太监回过头来,见刘义安已走远,便从袖子里取出从刘义安身上偷下来的一个小包来看。
小包里装着古怪的粉末。他神色一敛,马上飞快的朝鸿宇殿而去。
小太监正是段奕派来一直监视着景姑的眼线。他见景姑与刘义安鬼鬼祟祟的说了好一会儿话,又给了对方一个小包,料想不是什么好东西。便故意撞了刘义安一下,偷了过来。
。
谢枫到了景宁宫,彼时纪恒已经在那里。纪恒与谢枫认识多年,现在又是一起当差,商议起事情来,便没有半分分歧。
“谢枫,你来得正好,这是皇后娘娘要宴请宾客们用的酒水与食物,你负责看管好。”谢枫点头,“放心吧,纪恒,保证不会出差错。”
。
大殿上,元武帝一直盯着云曦的脸在看,直到宴席散。青云阁主陪着他去了帝寰宫。其他大臣们也纷纷散去。
云曦想问段奕,舅舅今日来是不是也是给元武帝看病的,哪知有个小太监找他,打断她的话。小太监看了一眼云曦,欲言又止。
段奕朝他点了点头,看向云曦。“我到太后的旧宫殿里去一下,皇后会请你去景宁宫,有青衣青裳陪着,宫中也有不少人会暗中跟着你,不用担心,一会儿我会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