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节

    这么久过去，江绫竟然又回来了。
    燕丁兰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等看见画舫边上那张熟悉的脸，鼻子一酸, 激动地喊了一声：“前辈！”
    “好久不见。”
    江绫弯了弯眼睛，见院子放不下画舫, 便从上面跳下来, 挥袖把它收起来, “看样子你们过得不错啊。”
    燕丁兰迅速收拾好情绪，笑道：“因为那些赤焱果的存在, 姐妹们的修为提高得都很快, 如今我化神了, 千柔前段时间也刚突破化神，还有许多元婴和不计其数的金丹，这都是托前辈的福。”
    江绫客气地摆了摆手：“架都是你们自己打的, 不用这么夸我。”
    江绫一来，燕丁兰原本的计划就彻底打乱了，她暂时将女修们的演武进度搁下，向远在别城的魏千柔发出传讯符，然后在城主府中为江绫办了一场酒宴。
    本来府里有很多男侍，专门负责处理这些杂务，但听说了客人的身份，被安排了繁重修炼任务的女修们纷纷脱下战袍，穿上轻软的裙袍来做侍女，想要一探‘神女’的英姿。
    一道道火辣的目光投过来，江绫状似气定神闲地坐着，脊背挺直，连眼珠子都不敢随意乱转。
    女修看着跟两位城主同坐的江绫，激动不已，掩袖小声道：“神女大人可真是英姿不凡啊，看着就不是一般人。”
    另一个道：“听说当初就是她屠了半个雷火城，才有了后面的事情，要不是她，咱们现在恐怕连修炼都不能，我宁愿打仗都不想被人当成牲口买卖，整天坐牢生孩子……”
    这帮女修都是听着上一辈的吹嘘长大的，因此看江绫时，钦佩中带着仰慕，什么夸奖人到肉麻的话都说了出来，越说越兴奋。江绫甚至还听了一些自己根本没干过的事，好像是上辈女修为了鼓励这些孩子专门编造出来的，也有一些越传越玄乎的事，说什么她能化出三头六臂，一手撕碎一个修士，又说她脚一跺，圣天界的山脉都能裂开，听得她一阵尴尬。
    有个脸庞圆圆的小女修脸红道：“不知道神女大人需不需要侍女，铺床那种事虽然是男人做的，我也可以去学。”
    江绫噗的一口吐出了嘴里的酒。
    城主府上菜很舍得下本，有很多没吃过的奇珍佳肴，阿贝和小美本来在一旁闭嘴吃着东西，听见这话，吭哧吭哧笑着，吃东西的速度都慢下来，生怕被呛到。
    魏千柔忍着笑把女修们都挥散出去，道：“她们头一次见到您，一时激动口不择言，您不要放在心上。”
    江绫喝口酒压了压惊，才道：“看来我不能留在这里太久，否则过段时间她们心里的神女形象就荡然无存了。”
    三人把酒言谈，江绫才得知，原来孔尧一直都不心有不甘，总是想办法摆脱心血誓言的诅咒，某次还在燕丁兰没注意的时候对攻城者视若无睹，差点让雷火城损失惨重，所以早在突破化神的那一日，燕丁兰就杀了孔尧。
    没了孔尧，打起仗来当然不容易，但是那些男修都没想到，这些女修拥有力量之后，杀起人来会如此令人胆寒，像是完全换了一副模样。
    魏千柔摇头笑道：“以前我总觉得那些人可怕，但等到真正拥有了制衡他们的力量，才知道他们有多不堪一击。”
    “他们习惯了俯视和挥霍，以为一切都触手可得，理所应当的认为特权属于他们，所以连带着修炼都不很上心。等我们打过去的时候，那些人不过是吃了点苦头，见识了一些血腥的场面，就迅速哭爹喊娘的磕头求饶了，真是好笑。”
    即便在别的界域，江绫也很少见到这样多的软骨头，听的不由笑了。
    如今圣天界的男修虽然没被禁止修炼，获得的资源却完全不同。除了那些妄图恢复过去‘荣耀’的男修，魏千柔她们并未对其他男修太过严苛，只是日日让他们干一些轻松的事情，用来换取修炼资源，再时不时让他们听闻牢中男修的惨状，时间久了，这些人觉得自己过的简直像是神仙一样的安稳日子，连斗志都没有了。
    这样过了几十年，圣天界已经彻底换了一幅场景，每个男修都希望能被强大的女修纳入府中，以此来获得庇护和更多的修炼资源，甚至还会为同一个女修发生争执。
    女修只要帮这些人说一些好话，口头上争取一点利益，即便没做什么事，也会获得大批男修的拥护和爱慕，而不是像以前那样生了一堆孩子还要被舍弃。
    喝了一会儿，燕丁兰忽然招来一些人，江绫看着帘子后面唱小曲儿吹笙箫的俊俏男修们，咬着杯沿喝了口酒，忽然感叹道：“妙啊。”
    男修们忽然争相朝她抛起媚眼，连原本的节奏都打乱了。
    江绫收回目光，假装没看过。
    燕丁兰哈哈笑了两声。
    燕丁兰这些人事情多，不怎么好享受，但是江绫来了，也专门腾给她一处豪华的居室。
    江绫早就不睡觉了，坐在床上想着今天的见闻，想到若是见到梦婆，可以让她把八方杂谈扩一扩，搞成真正的杂谈。
    她在床上坐着，白天酒喝多了，没刻意散掉酒气，有点醉意。她趴在毛茸茸的狐狸身上撸毛，容离看她眼睛里带着醉意，脸颊上还泛着红，挪开目光，没把她赶走。
    小美趴在另一处桌旁拿着什么玉简看，嬉笑一声，奶声奶气道：“这里竟然有万春楼那样的地方，我们去见识一下吧。”
    阿贝把她手中的玉简拿走，边看边道：“去什么去，你长成这个样子，我们要是带你去了，肯定要被人骂变态。”
    小美冲她扯了个鬼脸。
    玉简上存的是万春楼头牌的影像，个个都俊美脱俗，风格还都不一样，阿贝看了一会儿，忽然道：“来都来了，不去看看真是太可惜了。”
    “阿绫……”她转头喊了一声。
    江绫正趴在狐狸身上撸毛，越撸越舒服，恍惚间想起上辈子床上的大玩偶，一条腿压了过去，想把他抱在怀里。
    容离忽然一爪子把她掀了下去。
    阿贝瞧见这一幕，到口的话堵在喉咙边，没再喊她，直接拎着小美风风火火地跑出门。
    小美皱起脸：“你干嘛呀……”
    阿贝：“咱们去万春楼！”
    她们离开之后，有一群模样俊俏的男修渐渐往这里靠近，神色间有些期盼。
    他们被城主派过来服侍神女大人，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赶出去，不过他们可是雷火城模样最好的男人了，又没让人碰过，应该不会遭到嫌弃。
    有个桃花眼仿佛志在必得，眯眼笑道：“此番若是能得神女青眼，便能飞上枝头了吧，她可是比城主还厉害的人物啊。”
    旁边穿水色衣袍的少年哼了一声：“别当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神女大人她可能不喜欢主动又放荡的。”
    像这种大人物，向来都喜欢清丽脱俗的才对。
    桃花眼不屑地看了眼他的小身板，嗤笑道：“像你这种小毛头，还是算了吧，神女漂亮又英武，怎么可能瞧的上你。”
    一群人差点没吵起来，声音远远飘进居室。
    容离刚把江绫掀开，听见这些声音，忽然又把她拽了过来，变回人形。
    江绫虽然喝醉了酒，却也只是脑子里发晕，不会像普通人那样全无意识，见状不满地拽住他道：“你变成这样干嘛，再变回去……”
    她还没说完，外面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人声，紧接着似乎有一群人靠近，跨过门栏进来。
    克制又欣喜的声音：“……神女大人。”
    江绫不习惯被人叫这样的称呼，还没反应过来，仍旧拽着容离哼道：“快变回去。”
    那群男人一愣，才发现神女大人的床上已经有了个小白脸，模样年轻俊朗，肤色白皙，一瞧身形，才知道是个男的。
    容离淡淡道：“不变。”
    江绫像是在撒酒泼，手上一用力，忽然就把他的衣襟拽下来了一截，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片冷白。
    容离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桃花眼忽然上前一步，高声道：“神女大人！”
    江绫这时才松开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转过身，后知后觉道：“干嘛？”
    桃花眼勾出一个自认为最好看的笑：“我们是被城主派来伺候您的。”
    江绫眼皮微微一跳，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她看着这些男人，唇角勾起一个古怪的弧度，又迅速收起来，一本正经摇头道：“我不用人伺候，你们回去吧。”
    水衣少年被伤到了，指着床上的容离颤声道：“那他呢？”江绫慢吞吞地说：“……一个就够了。”
    水衣少年被伤到自尊，哭着跑了出去，剩下的人也都不是很高兴地走了，桃花眼却留下来笑道：“神女大人，您尽管和公子安寝，我在一旁伺候着就行。”
    江绫的瞳孔震了震，心道燕丁兰她们送来的这是什么人啊，也太能屈能伸了吧。
    “不用了，你出去吧。”见他的眼珠子转来转去，像是还在打什么主意，江绫不紧不慢道，“你不知道我喜欢杀人吗？”
    桃花眼想起那些传言，浑身一僵，这才拉着嘴角退了出去。
    他出去之后，江绫肩膀一垮，打着哈欠挠了挠头，声音里带出几分醉意，继续半醉半醒道：“我的狐狸呢，快变回去……”
    “别装醉了。”容离冷冷道。
    江绫一张脸变得飞快，抬起脚道：“那你就从我的床上下去。”
    容离皱了皱眉，江绫忽然把腿压在他腰间，然后一屁股坐过去，摸了把他凉凉的胸膛，淡定地收回手。
    容离不可置信，僵硬了片刻，冷声道：“你干什么？”
    “我才要问你干什么呢。”江绫脸上带着酒熏的红，却一点都不害羞，就那么坐着，哼了一声，“别当我不知道，你专门赶在那群人过来之前化成了人形，肯定打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主意，这会儿又跟我装含蓄。”
    “你想多了。”容离不紧不慢把衣服拉好，脸色愈发冰冷，试图把她从身上弄下去。
    江绫却抓着他的衣襟不松手，哼笑了一声，忽然俯身下去，朝着他的耳朵咬了一口，还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容离师父，听说睡男人很享受，我还没试过，你要不要帮帮我？”
    ……
    清晨的阳光透射进来，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浮尘，江绫瞧见旁边那张冷淡又好看的脸，耸然一惊，迅速裹上衣袍闪身离开。
    小美和阿贝她们两个正在街上走着，猝不及防被一股力量扯到天上，江绫提着她们就要塞进银珠里跑路。
    阿贝挣扎了一下：“你干什么！”
    江绫才不会说她昨晚喝得有点上头，想到梦婆说睡男人很享受，就直接把容离师父给睡了。但那也不怪她啊，不过是问了一句，他不是也答应了吗？
    天一亮思绪就容易变得理智，江绫回想着昨晚乱七八糟的画面，有点恍惚。
    她怎么也没想到平时冷淡又高高在上的人，眼睛里染上□□之后会是那副模样。
    跑的远了，江绫使劲儿晃了晃脑袋里的水，把思绪抽回来。
    为防容离秋后算账，她把小美和阿贝塞回银珠里，准备先找个没人的界域躲躲风头。
    跑到一半，江绫又停下来，觉得这么干不地道，她想了想，慢吞吞地咬牙回去。
    容离刚把衣服穿起来，脸色不是很好，见她回来，冷冷道：“不是说要帮忙吗，一次就够了？”
    “你在说什么啊。”江绫淡定地拿了几个包子出来，“我只是出门买了点吃的，又没准备离开，这种怨妇的语气是干什么。”
    容离的目光落在那几个包子上，眯了眯眼睛，淡淡转开视线。
    江绫自觉蒙混过关，弯了弯眼睛。
    “回昊穹界吧。”容离垂首束着衣带，缓缓道。
    江绫在他背后耸着脸吐了吐舌头，在他转过脸时，迅速换了张笑脸：“好啊。”
    昊穹界天朗气清，景致还是那般好。
    江绫那天偷跑的事情似乎还是没瞒过容离，导致他连续几天一直很冷漠，搞得江绫很是心虚。好在后面他主动化成了狐狸，还愿意载着她。
    江绫埋在蓬松厚实的狐狸毛里打了个滚。
    容离化成了原型，足足有十几丈的一只大狐狸，九条尾巴在后面来回飞舞，毛发美丽又干净。
    他的身上似乎有一些浮毛飞舞出来，又很快收拢起来，没飘的到处都是。
    江绫眼疾手快抓住一根，竖在阳光下面轻轻吹出去，又被晒得打了个喷嚏。
    周围的景物飞速倒退，却没有用上最快的速度，巨大的狐狸飞在天上，一直缓和平稳地前进。江绫懒懒地躺在他的背上，瞧见已经出了人族的范围，翻过身问道：“我们要去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