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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

    “好。”
    话接得无比利索,活似有人与他抢答,害她一噎。
    噎过了,发觉眼前那人总算不复僵硬,甚至松懈下来露出个称心的笑,她也不可遏制地愉悦起来。
    手里的竹竿跟着乱挥几下,脚边竹叶被戳得不满颤栗,窸窸窣窣几声。
    你们和好你们的,做甚么挠我?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霍老板就会努力变攻啦!(合理保持怀疑
    不过还有别的剧情要走(阿拉斯加跑步摔倒.gif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好娘子 3瓶;琚年 1瓶!
    第46章 小小船
    小满晴明, 令约却教郁菀扣在家中。
    往年亦是如此,每做上几日工,郁菀就要拉着她歇息一日两日,唯恐她疰了夏。
    她乖巧应承下, 惫懒睡了个饱觉, 可惜醒来后仍是闲不住, 刚用过粥饭, 就溜达去廊下喂几盆珍珠兰喝水——两日前从霍公子那儿送来的花儿。
    而后帮着郁菀取出厨里腌好的鱼脯, 一串串挂去廊上。自打秋娘提起那古法食单后, 郁菀便跟她钻研起新菜式, 日日繁忙。
    挂好鱼脯, 盯着凭栏下亮灿灿的溪水看上会儿, 转身又上了阁楼, 再下来时怀里抱着近几日换下的衣裳。
    又要浣衣去。
    郁菀坐在窗边誊抄食单,见状搁了笔, 扶额唠叨她:“教你歇息,怎么一刻也静不下来。”
    “……洗完再静也不迟么, 正好这会子还不热。”她小声讲道理, 说罢去旁的屋子里取了团皂角来。
    郁菀无法反驳,索性接着翻看食单,由她去了。
    孟夏渐热,溪岸草木渐繁,林子里蝼蝈也愈发热闹……
    令约绕过半边篱笆走到青苔攀附的石壁下,搁下浣衣盆,坐去块干净石板上,没着急浣衣,而是弯腰拨弄起溪水。
    溪水沁凉, 藏匿于水面下的指头仿佛被一下下揉捏着,动动手指,又像是有鱼在指尖滑溜蹿哒,她多玩两下才慢吞吞拿出衣裳。
    事实上,她也并非娘说的那样闲不下来,只是事儿一件接着一件,不做完心里总难舒畅,就像现在,她忽然觉得洗完衣裳还应进城一趟。
    许久未去九霞斋,不知现今进展到哪一步?还有好长时日没到糖坊巷,想必这时节槐花糕已上了市。
    手中皂荚团散开,少女小孩子气地鼓鼓颊,眉眼却放得深沉:罢,刚刚才答应了娘,洗完衣裳还是先静上半日为好。
    说服下自己,她将全部心思转去衣裳上,洗好一件时,忽听小桥头有人唤她。
    转眼瞧去,阿显、云飞、闻慎三人都扒拉在桥栏上冲她挥手。
    小满日适逢中旬假日,阿显早与另外二人约好今日要做些甚么,昨儿飨饭时令约便听他提起几句。
    说是闻慎来宛阳后过得百无聊赖,遂“重操旧业”造起玩意儿来,每日下学回府都忙着簇新改造,近日造出辆“太平抛石车”,特地邀他们玩儿去。
    果然,三人让身时露出背后那架构造奇特的木车,推着下桥来,令约当即放下衣裳,到篱笆边的梅树旁候着他们。
    她早间起得晚,还是郁菀告诉她阿显天没亮就跟云飞兴致勃勃离了竹坞,想来就是去接闻慎的。
    “阿姊!”
    还没走近,阿显便拿他的公鸭嗓甜滋滋叫她声,另两个少年跟着叫了声姐姐好。
    令约笑了笑,继而眼神锁去少年身侧的木车上。
    这架传闻中的“太平抛石车”尚不不及她高,所使木料大都细薄,装上几排车轮,极易推行。之所以称其构造奇特,是因投石梢下设了张座椅,座上设了棚顶,有几分像书生背的书笈,但并非油布糊顶,而是结结实实的木板,又非整块木板,而是榫卯相接、伸缩自如的木板,同样的,抛石梢上方也是这般构造。
    她审视许久,越发吃惊,问闻慎:“这些全是你一人造好的?”
    闻慎骄傲昂了昂胸:“正是。”
    “阿姊不知,我们从衙门后堂出来时可威风了,木作坊的老师傅瞧见都觉新鲜!可见闻慎有多厉害。”
    是以他们三人专诚绕了个远,轮流坐上会儿,教更多人饱了饱眼福……咳咳,绝不是虚荣作祟那样子。
    阿显略去后头几句,说完兴高采烈看着她,令约极为赞成地点点头,夸赞道:“是很厉害。”
    三人往来自然,皆没发觉云飞听过这话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被称赞的闻慎捺下喜色,谦逊又客套:“哪里哪里,还是姐姐更厉害,前些日子我还想,等得了假就带‘太平’来瞧姐姐造纸呢,岂料今日我们得假你也‘得假’。”
    “要造纸还早着呢,如今才刚刚办料。”
    更何况……第一批九霞纸可不是她能染指的,令约略有些遗憾地想道。
    “我不懂这些个,只要能领教姐姐本领就使得。”
    “唷,打哪儿来了群爱吹捧的。”一道打趣声从令约身后传来,正是被他们搅得看不进字的郁菀。
    “娘,您来得正好……”阿显撒娇叫她,一溜烟蹿去迴廊上,道明缘由,原是坐那“太平”坐得他屁股疼,想要张毯子。
    令约听见,面不改色地觑了觑面前两个少年。
    云飞:“……”
    闻慎:“……”
    虽说是有些硌,但这事绝对与我们无关!
    当然,仅仅是心底咆哮。
    片刻后,阿显披着条毯子风风火火跑出院,叠好垫去投石车的座椅上,闻慎神情复杂地看上两眼,随后一顿,目光转向令约:“姐姐要坐坐么?”
    “我?”她呆打颏。
    片刻后,人便没头没脑地被阿显带去坐下。
    座椅椅背微微后倾,若再垫个靠背,仰靠定然舒服一些……这是贺姑娘坐上去后最先钻出的想法。
    扶手两侧别着木桨,极似船桨,不过下端舍了桨板,据阿显讲解,这叫“车桨”,是闻慎小兄弟尝试九次后方才造出的形制,最适用于抛石车在路面划行,如此一来,不需人推,也能凭双手带动抛石车,代替双腿完成前行任务。
    令约:“……”
    用手走路比用腿走路更酷吗?
    “还有这处!”介绍完车桨,云飞又接过话指了指座椅上的棚顶。
    棚顶可伸可缩,遮阳避雨自然不在话下,当然了,依云飞所见,下雨出行最好还是蒙上层油布。
    令约:“……”
    二来,抛石梢就在座椅上方,倘或装石进筒时不慎手滑,有了挡板绝不会砸到头顶。
    更为重要的是,抛石者可通过插销与榫卯控制抛石梢伸缩,进而确定最大抛石范围,再通过控制棚顶长短,确定抛石梢最终停滞位置,而后石子离筒,由风削弱它的原本力度,最终落到推算范围内……故而棚顶伸得越长,石子出筒越早,受阻越久,同样的力道下落得更近。
    云飞分析完,偏头问闻慎:“我这般设想对么?”
    闻慎赞同:“不愧是你,我正是这般设想。”
    不愧是你们……令约心下咕啜句,转转眼珠,伸手摸向光滑的棚顶,棚顶前缘坠下根麻绳,想必就是拽控抛石梢所用。
    这时,她偏首发出疑问:“可牵绳时力道不一、快慢不一,这套推算如何准确?”
    “……”
    “姐姐怎么和我大哥一样?”适才还昂首挺胸的闻慎恹恹撇嘴,咕哝一句后与她讲道理,“‘太平’它终归是架抛石车,就算是太平盛世里的改造车,也应拿出最大的气力抛!我找衙里的衙差试过,使足力气大都差不多的。”
    闻言,险些伤了小孩子心的贺姑娘心虚捣捣头。
    “说这许多,姐姐不妨试上一试。”少年说着蹲去溪边摸石子,边教云飞阿显调好抛石车。
    阿显拖着姐姐后撤几步,石子送来,亲自装进抛石筒。
    ——“太平”的监工不是旁人,正是闻大人,故而抛石筒在他的监督下造的是小之又小,只能装下小块石子,进而使得整辆抛石车的威力只比弹弓略胜一筹两筹。
    “太平”也因此得名。
    眼下令约攥紧麻绳,牵绳前不忘请教几人:“用最大的力气?”
    三人齐声:“嗯!”
    她了然点点头,卯足力气往下一拽。
    “嘭——”
    抛石梢撞到棚顶边缘,碰出重重一声,刚从溪底捞起的石子亦重新坠入溪中,噗通溅起朵半人高的水花。
    “好!”三人一齐喝彩鼓掌,笑得嘴角快咧去耳根处。
    令约迷瞪会儿,委实体悟不出他们在这事上的乐趣,索性下了木车:“罢,你们玩儿去,我还要洗衣裳呢。”
    小少年们乖巧告辞,推着抛石车直奔蜻蜓湖去,高兴得像三个三岁小孩儿,一边兴奋说笑:“闻慎,我觉得不必装什么抛石梢了,只消做几辆车就很威风,比路上的马车威风得多!”
    “好!往后做几辆车给你们玩儿,我再想个不用手的法子……”
    话声渐远,令约耳根总算清净,笑吟吟绕回廊壁底下,与此同时,对面竹林里观望许久的白马也露出马脚,步履悠悠走上竹桥。
    令约不察,反将头埋得低低的,手探进溪底捞出颗青梅大小的卵石,放在手心里掂几下。
    “噗通”一声,她将石子砸进水中,试图再次感悟感悟阿显他们的乐趣,却没料到水花直接溅来她鼻尖上,躲也没躲过。
    “……”也罢也罢。
    她抬高胳膊轻轻抹干鼻尖,不再去想小孩子的快乐,并且恼羞成怒地想,洗衣裳就挺有趣。
    小桥头,白马上的人将她略显鲁莽的动作尽收眼底,轻弯了弯唇角,轻盈跳下马。
    ……
    影摇溪水,令约手中揉搓出皂荚泡泡时眼前乍地漂过一抹黄,定睛一瞧,竟是只双篷船——纸折的。
    她愣住,眼比心快、手比眼快,一把抓住它。
    平常纸张,她最先想到这里,然后才转过念想,偏头看往上游。
    泠泠溪水傍,白马低颈寻草,一旁的玄裳公子长身鹤立,正忙于折弄纸张。
    她敛息一瞬,手中的小纸船竟莫名变得灼手。
    他是在放纸船玩儿么?还是在放给她玩儿?
    可惜,没盯出个答案,霍沉始终目不转睛地折着纸船,即使感知到她的目光也要装作专心致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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