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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琴(番外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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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文强回了石主任的电话之后, 就带着李敏、池咏波去心胸外科的主任办公室。他们到了的时候,看检验科的孙主任在跟石主任聊天,潘志在站着打电话。
    这个办公室也是差不多的老样子, 不仅是配置的办公桌椅卷柜旧了,更明显的是石主任老了。
    “院长来了。”矮胖的孙主任, 白净的脸上不见一丝岁月的痕迹。他站起来, 让出潘志的座位, 招呼陈文强道:“你来这面坐,我得回去了。”
    陈文强就跟他客气:“你坐着吧。这次移植手术要想成功,哪科也离不开你这个幕后英雄的支持。”
    石主任站起来说:“老陈, 你坐我这边。”及见陈文强有拒绝的意思,他就笑着说:“来者是客,客随主便。”
    陈文强便走过去,笑着斥他:“我是院长, 这医院是我的,怎么你成了主人了。”
    石主任笑得见牙不见眼,不让份地回答:“省院是你的,12楼是我的。”
    “你这12楼是省院里的独立王国啊。”陈文强打趣他一句,到底坐在了他让出来的位置上。
    孙主任不理睬俩人的花腔, 笑眯眯地问李敏:“小李,这个是你师弟?”
    李敏赶紧给俩人做介绍:“嗯, 这是我师弟池咏波,先过来科里熟悉下情况。小池, 这是咱们省院检验科孙主任。孙主任十年前就把检验科带到一张化验单全省通的高度了。”
    池咏波赶紧上前, 他微微躬身地喊了一声:“孙主任好。”
    陈文强笑看李敏给池咏波引荐孙主任。
    孙主任朝池咏波和蔼地笑笑, 然后对陈文强说:“陈院长啊, 你这挑学生也挑得太过分了。你说说你, 啊,这六年的时间,你这才招了第二个研究生。这要是换一个人,神经外科早就全是你陈家弟子了。”
    陈文强笑笑说:“贵精不贵多。神经外科的患者不像心胸外科那么多,用不了那么多人。 ”
    石主任笑着不去戳破神经外科的患者也不比胸外科少,而且常年都有两三个进修大夫帮忙干活的便宜勾当。
    孙主任哈哈大笑道:“陈院长,你看看老石,你学学人家,他都把这12楼变成石家军了。”
    陈文强和石主任都不为这话所动。尤其是石主任,他只管笑着把他桌面上的那叠检验报告单,分给陈文强和李敏看。
    潘志打完电话了,他试探着问陈文强:“院长,要不要请梁主任来?肝移植都开战30年了,或许梁主任他们也有想法呢。”
    陈文强头也不抬地说:“给他打电话了,把消化内科钱主任、传染病的金主任也请来。”
    “是。”潘志立即拨打普外科电话,找梁主任来开会。
    潘志这些年始终用对待石主任的态度恭敬梁主任,他也一直跟谢逊的关系保持得不错。没经石主任的允许他不会私下给梁主任和谢逊透气,就像他昨晚吃饭时都没跟李敏提移植的事儿一样。但是当着石主任的面,替石主任问陈文强一句,这是几面光的行事手法。
    他是不会错过的。
    果不出潘志预料,陈文强同意了,石主任也赞许地微微颌首。
    说是十一点半开会,别的人可能是准备踩着时间到,但梁主任是后接到电话却第一个到的。紧随他后面的就是钱主任和金主任。
    除了潘志在电话里提的开会内容是有关肝移植的那句,不做他想。
    梁主任进来,别说检验科孙主任站起来让位了,连陈文强都站起来招呼:“老梁,过来坐。”
    梁主任坐到陈文强的对面。他接过潘志递过来的、才整理好的那叠检验单。他把检验单拿在手里没看,却直接问石主任道:“准备做心脏移植了?”
    石主任点头道:“是啊,筹备了几年,万事俱备只欠供体了。”
    李敏在跟梁主任等打过招呼之后,就站去陈文强的侧后方。她用眼神示意池咏波跟着自己走。池咏波收到李敏的示意,紧跟着她站到陈文强的身后。潘志作为主人之一,把落地摇头扇的风速调到最大。呼呼的风声里,只有梁主任翻看化验单的些微动静。
    陈文强待梁主任看完了,才问他道:“有没有兴趣做肝移植?机会难得。这个供体咱们医院废了老鼻子劲儿了。总算不用跟医大附院分了。”
    梁主任回避道:“同期要做肾移植吧?”
    “是。”陈文强追问一句:“肝移植你有没有兴趣呢?”
    梁主任犹豫了一下说:“那得看钱主任和金主任有没有合适的受体。我手边没有原发灶在肝脏、适合做肝移植的患者。至于转移癌的,我不主张给肝转移的患者做移植。还有,肝移植的费用问题,那不是一笔小数目,这个得先跟患者和家属讲明白。”
    给不给转移癌的患者做移植手术,这属于学术上尚有争议的问题。具体来说,就是原发病灶的肿瘤切除、在肝脏上出现的肿瘤确定了是转移癌的属性,这标志着身体的其他部分也可能存在转移癌。
    ——而现在的医学发展,还做不到哪儿有肿瘤就切除哪儿、然后换上相应器官之程度。
    另外一个没完全证实尚处于推论、探索的原因:肝移植这样的大手术打击,可能会导致患者身体机制出现某种“崩溃”,可能会导致其它部位的潜伏期肿瘤“趁机”得到茁壮成长的机会。
    陈文强见梁主任一幅胸有成竹、心意已决的笃定模样,他咧咧嘴角,没继续肝转移癌也要做肝移植之立场。因为他不能“逼”梁主任做肝移植手术。
    但跟在梁主任身后进来的钱主任就说:“老梁,转移癌你不做,原发癌你没有合适病例在手,我科里的那些肝硬化患者,咱们丑话说在前面,那些基本都是没钱做肝移植的。那你可要错过这例供肝啦。”
    肝硬化在一定程度上属于“穷病”,基本属于公认的事实。梁主任在肝癌领域做了很多的研究,他晋升正高就用了这方面的研究成果。不仅是他,谢逊跟随他、参加了他在肝癌方面的专题研究,去年是用这个领域的论文晋的正高。
    梁主任很沉痛地说:“国内、国际现有的肝移植手术,从术后存活时间和患者的金钱付出比来看,实话说跟患者期望值差距太大了。现在的人基本能接受得了肝癌死得快、癌症治到最后是人才两空。这个肝脏移植手术花费大,术后抗排斥药比肾移植要用得多,单是骁悉、fk506、进口环孢素的每月费用,就不是一般患者能负担的。”
    陈文强十指交握,梁主任说的这些他都理解,归根到底就一个字:钱!他老梁不是不想做肝移植手术,而是不想再碰到那个肾移植患者术后的窘境——手术成功,移植肾脏也渡过了排斥关、担负起应该的功能了,随访也都很好,但术后没半年呢,患者用不起抗排斥药了。
    摘除移植的肾脏?那可是要白扔近十万的移植费用。
    不摘除,排斥反应会要患者的命!
    可摘除以后,患者就脱离不开透析机。一周三次的透析,那透析也要钱啊!而且最重要的是透析到最后仍是避免不了身体衰竭到无法挽回……肾移植才是肾衰竭患者的唯一救命途径。
    梁主任的为难和他的这些话,让积极争取做心脏移植的石主任也陷入沉默。可他在向主任推门进来的瞬间,朝向主任点点头后,立即就劝梁主任说:“老梁,你不能想那么多。你必须得做肝移植。就像我必须得做心脏移植一样。我们没有苟且偷生的余地。你说是不是?”
    是不是呢?
    梁主任抬头看搓指甲的陈文强,明白他眼神里的期冀,明白石主任是替他说话,明白他上回说的“换头术”,不是简单的开玩笑,明白他想把省院再推上一个台阶的决心。
    *
    器官移植,尤其是肝移植,这对把肝脏作为研究方向的梁主任来说,真是个甜蜜的诱饵,同时也是摆脱不开的沉重负荷。
    南方的很多城市开展了肾移植手术,肺移植、肝移植也有不少医院开始尝试,心脏移植国内已有成功的例子。省院不想落后医大附院,这些项目的移植手术就必须在短期内开展,才不会被甩进二流三甲医院的行列。
    这真的是没有退路、无法回避的事情。三甲医院最新的这轮竞争,就是看外科移植手术的水平,看移植开展了几个项目、各项做了多少例、各自的成功率以及术后的存活时间。在这轮竞争中失败,免不了被同序列的“对手们”蔑视。
    梁主任无法“逃跑”,因为他现在是外科大主任,陈文强的希望、省院的希望全着落在他身上!
    普外科已经开展了肾移植的项目。虽然由泌尿外科杨大夫主持,但那也是在梁主任的监督下进行。泌尿外科划到普外科,说来话长。因为泌尿外科移植没具备单独立科的基础条件,几年前在妇产科、儿科搬去妇儿中心的新住院大楼时,普外科凭借日渐增多的患者,分得空出来的一层楼。
    陈文强考虑心胸外科、神经外科患者的数量和增加的趋势等,就想把泌尿外科、烧伤病房都调去普外病房,让梁主任代管。
    梁主任笑眯眯地接受了陈文强的安排。但他打蛇随棍上,立即从陈文强手里又磨去了一层住院病房。结果就是省院的普外科有四层住院病房,不仅是住院患者最多的科室,同时也是涉及病种最多的科室。
    这么多的最多,临床医疗却没有丝毫的疏忽、对付、糊弄等情况发生。除了梁主任抓得紧,也与普外的技术力量雄厚有关。
    首先跟梁主任年龄相仿的卞主任、许主任还没到退休年龄,他俩也相继混上了正高。再算上谢逊,就有四个主任医师;
    其次在这几年里,普外的宋大夫、周大夫、陈大夫陆续晋升了副高。就是杨卫国杨大夫和王大志王大夫也都晋升了副高;
    最后那些与李敏差不多时候分来的本科生,也都晋了主治医师。
    这样雄厚的技术力量,摒弃个别人略有“名实不符”,单从技术职称上都不弱医大附院了。梁主任也顺理成章地被陈文强委任为外科大主任。
    这个位置,他凭个人实力是当之无愧的。
    可现在遇到的是经济问题了,那是他老梁从医多年面对患者无法翻越的喜马拉雅山,也是他老梁此生凭个人努力无法跨越的马里亚纳海沟。
    治病救人,光有技术是不够的!
    移植患者术后的费用,他也爱莫能助!
    金钱啊!
    梁主任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真的不想再看到因为用不起排斥药、而不得不摘除功能正常的、好好的移植器官了。
    金钱啊!
    金钱是什么呢?
    可能有的人品性高洁,视金钱如粪土。
    但任何认为生命无价的人,在医院里都要接受自己被标上的价格。
    在医院里,金钱这个“粪土”,它对肾衰竭患者意味着不用十万就可以换上一个健康的肾脏;然后在每个月两、三千的进口抗排斥药的支持下,能够避免陷入吃国产抗排斥药的“肾没事儿、肝先坏死了”的困境。
    金钱啊,还它意味着生存下去的希望!
    意味着哪怕是终末期肝硬化、急性或亚急性肝功能衰竭者、甚至是先天性代谢疾病,既往临床大夫束手无策、眼看着患者等死,嗯,应该说只能保守治疗的,现在都可以通过肝脏移植获得新生。
    只要有那么二、三十万!
    金钱啊,它也意味着晚期原发性心肌病、严重冠心病、复杂先心病等患者,不用再带着各种管子躺在病床上等死;意味着他们有机会获得像正常的健康人一样活着的可能。
    只要有钱!
    只要有那么几十万足已!
    ※※※※※※※※※※※※※※※※※※※※
    这里的移植费用都是九十年代末期的
    大概而已
    同一时段,南北差异很大
    同一城市,不同医院,因不同供体来源和术后抗排斥药使用不同,最终也会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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