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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在俱乐部吃的,一屋子人围坐在一起,餐厅里挤得满满当当,食物和酒水的香气、还有其他人喷的香水古龙水的气味,全都飘散在空气中。潘瑜作为寿星的女友,自然坐在他身侧,饭桌上有人起哄怂恿付悉喝酒,推杯换盏言语胁迫,付悉推拒的话,他们就说今天特殊日子,喝一口不伤身。潘瑜乐呵地靠坐在旁边没帮忙,眼睁睁看着付悉一口接一口喝了大半杯啤酒下肚,喝完那杯付悉脸全红了,那抹颜色还蔓延到了脖子。
付悉酒精不耐,喝了一杯之后没人再劝,特许他以饮料代酒。当事人表情没有丝毫动摇,除了脸红以外似乎没有任何的反应,清闲地坐在那听他们瞎扯。
潘瑜默默在旁边喝着啤酒,眯眼笑。
——要是付悉喝醉了,下午的事肯定就会忘了。
晚饭吃到八点,其他人计划着要转场继续嗨皮,付悉喝得满脸通红自然而然就拒绝了。喝了酒开不了车,只能出门打个出租回家。
到了付悉家附近,潘瑜扶着还能好好走路的付悉下车,上四楼,进屋后把他往沙发上一放。
一杯倒的寿星公半闭着眼睛,姿势依然十分淡定得体,在捏着眉心。
潘瑜学着上次付悉照顾她那样去倒温水,很可惜付悉家里没有饮水机,只有一冰箱的矿泉水和饮料,潘瑜只能凭着记忆去找水壶。
付悉坐在客厅,听到厨房杯子磕碰的声音,拧着眉心问了一声:“你在干嘛?”
潘瑜在厨房忙,倒了一瓶矿泉水进水壶,通电按了下按钮,这才抽空回答他:“烧水给你喝。”
付悉想说不用了,抬眼一看,潘瑜已经从厨房走了出来,还有模有样地拍拍手掌,倚在门口抱胸站定,正饶有兴致地望着他。在她身后,厨房传来烧水特有的加热沸腾声。
“半年多了,你的酒量还是这么差劲。”潘瑜如是调侃。
付悉没吭声,面色如常,揉了揉额角,从眼尾处瞥了她一眼,酒精造成的脸红已经在慢慢消退。
水很快就烧开了,潘瑜进去倒水,混了一半烫水一半冰水,摸着杯壁感受温度到不烫手的程度后端出去递到付悉面前。
付悉没有马上就喝,而是顺手拿起茶几上的电视遥控器,打开了壁挂电视,再张开一条手臂朝潘瑜挥了挥:“过来。”
潘瑜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坐下,挨着他看了个电视开屏广告,看他随便戳进一个频道,液晶屏幕上开始播放一部看名字应该是家庭伦理类的电视剧。
付悉手臂搭在她肩上,稍微倾身,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到她耳边:“过了今天,我就比你大四岁了。”
“啊???”潘瑜觉得他这个逻辑很奇怪,歪头纠正他:“你只比我大叁岁。只是你先过生日而已,才不是比我大四岁。”
付悉扬起唇角笑了笑,嗓音悠扬:“不管是不是我先,现在我27,你才23。”
潘瑜用挨着付悉胸口的肩膀顶了下他:“我23岁零10个月了。”
付悉生日在年末12.05,而她是年初2.23;一个在首,一个在尾,却又刚好在同一个季节。
再过两个月,她的生日就该到了。
“那剩下的这两个月,我依然比你大四岁。”
不知道付悉是不是喝了酒神志不清,钻空子能力一流。潘瑜翻了翻眼睛,撑着头望着电视搪塞:“那又怎么样?”
付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可以叫我哥哥。”
她把视线从电视机上平移过来,仅仅只跟付悉对视了不到一秒就转开了,闭了下眼皮,再睁开就看向了茶几上那杯水,她说:“可是我有一个哥哥,这样叫你会让我觉得我们在乱伦。”
“……”
付悉嘴角抽搐,一口气堵在胸腔说不出话来。
过了片刻,他垂着手指搭住杯沿,仰头喝了一大口温水,揽着潘瑜的肩膀往后一靠,悠闲地叉开腿坐。
客厅里放着的盆栽和绿植搬动过位置,茶几上摆得是这个季节也葱翠欲滴的盆栽,那架放满手办的储物架就摆在沙发和玄关之间,正好把客厅单独隔开了。
付悉下意识侧头看向另一边窗户处挂着的吊兰,面无表情地陷入沉思。
他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缓慢地说起:“我爸比我妈也大四岁。他们离婚以前感情很好,搞得我小时候总以为全世界的小朋友都拥有恩爱的家长。后来她们离婚了,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理解是为什么。”
潘瑜转头,伸手抱住他的腰,安静地听他说话。付悉身上有淡淡的酒味,但更多的是他身上特有的明朗的味道。
付悉:“十五岁的时候我终于找到了她们离婚的原因。我爸很早以前,也许在她们离婚前好几年,就已经思想出轨了,听我妈说对方是个特别斯文有气质的离异老师,在接触中跟我爸产生了感情,虽然在离婚前没有任何超越界限的行为,但我爸很坚定地跟我妈坦白了这件事,并且表示想跟那个老师在一起。”
付悉讽刺地笑了声,目光有些尖锐地看着那一盆吊兰,讲话语气很淡:“多荒唐,她们就连离婚都相敬如宾,没有争吵,没有互相抹黑。我妈选择离婚成全我爸跟那个老师,本来她想争取我跟我姐两个人的抚养权,不过没成功,我爸虽然出轨,对子女倒是很尽责,经过商量我妈就带走了我,不顾我爸阻拦让我改成跟她姓。”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我妈不是不伤心,当初离婚离得那么爽快不过是留下夫妻多年最后的体面,毕竟当初的恩爱不是假的。”
潘瑜一直仔细听着他讲述,观察他的神情。许是事情过去了太久,情绪早就变得冷淡,付悉神色没太大起伏。
付悉低头看向她,搁在她肩头的手轻轻滑落,拍了拍她的背,眉头拢在一起说:“潘瑜,我的一切不是那么好,我妈努力营造的健全家庭的表象也没那么成功。我讨厌我爸,厌恶他出轨的行为,因此产生了很多阴暗的想法,这些年几乎没有跟他联络过,极少数的交谈也是争锋相对……”
他停顿了一下,直视潘瑜的眼睛:“除了街舞以外,我几乎一无所有。这样的我,你也喜欢吗?”
潘瑜是单眼皮,眼型细长,然而并不小,只是眼尾狭长,正视人时眼睛清亮,黑白瞳仁分明,纯粹又澄净。
她就睁着这样一双眼睛跟付悉对视,毫不犹豫地点头:“喜欢,正因为这些才有了现在的你,我当然也要喜欢成就你的这段过去。”
“嗯。”付悉靠过来,双臂拥住她,将她圈在怀里轻轻亲吻,脑子里混混沌沌,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
“上次喝酒你想偷亲我,这一次可以光明正大地亲了。”
潘瑜咬了他一口,留下个牙印,羞恼道:“我没有偷亲你,是你亲我。”
付悉皱眉,反应有点迟钝:“是吗?”
“对啊。”潘瑜理直气壮:“我那是有想法,没实现,你就不一样了,那个吻是你主动的!不算是我偷亲你。”
“……也行。”
潘瑜看他眼神困顿,动作迟缓,一副很好骗的模样,动了小心思,故意一边仰头啄他嘴角,一边小声引诱:“你喜欢我吗?”
付悉点头:“喜欢。”
潘瑜接着又问:“有多喜欢?”
付悉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形容。
潘瑜没给他太多时间,继续舔他嘴唇,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可以爱我吗?”
义无反顾、非我不可的爱。
不是简单的喜欢,也不是出于责任,而是发自内心的渴求和本能。
你可以这样爱我吗?
……
付悉没回答这个问题。
潘瑜把他扶进浴室让他自己洗澡,洗完澡后付悉清醒了一些,没穿衣服,裹了条浴巾就出来了。
头发和上身还在滴着水,身材没有遮掩,流畅的手臂线条、腹肌轮廓更明显了,不算特别白皙的皮肤紧致光滑,肌肉鼓鼓的。潘瑜托着下巴坐在沙发上,留心数了一下他的腹肌,刚好八块,最下面两块被浴巾挡住了一部分。
付悉擦着头发经过,垂眸睨她一眼:“小色胚。”
潘瑜背着他吐舌头,做鬼脸:“略略略……”
之前留在付悉家的衣服还在,潘瑜非常自然地去衣柜里拿自己的衣服,后脚进了浴室洗澡。
付悉刚洗过澡的原因,里头还有残留的热气,潘瑜喜滋滋地不用怕冷了,洗完澡全身都暖和,进卧室钻进被子里舒舒服服的躺下,打算玩会儿手机就睡觉。
付悉刚才在打电话,这会儿还在发信息。
潘瑜瞄了瞄房间里另一个人,放下手机,悄咪咪爬过去,一把扑在他背上,从后面抱住他,问:“你跟你家里人打电话了吗?”
付悉一只手背在后面捞了一下她,低声回答:“打过了。我姐刚发信息告诉我她怀孕的消息。”
“哇,这么快?”潘瑜惊讶地张大嘴巴,跪坐在床上:“你要当舅舅啦!”
付悉笑笑,回完信息,转过身搂着潘瑜的腰轻声说:“我也挺意外的。”
“真好,我一直很羡慕别人有小侄儿小外甥,可惜我哥到现在都没找到结婚的对象。”
付悉挑眉,似笑非笑看她:“我的外甥不就是你的外甥?”
“也对哦。”潘瑜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身份,笑嘻嘻道:“你的就是我的,我的都是你的。”
付悉没有反驳她,脸上还有些微薄的红晕。
潘瑜今晚喝了好几杯啤酒,不过她酒量比付悉好太多了,到睡前都没什么酒后反应,反而一闭眼睡得很香甜。
付悉侧躺在她身侧,柔软细密的短发掉在枕头上,目光温和地望着潘瑜娇小白润的脸蛋,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平缓的呼吸着,过了很久,他绷直嘴角,缓缓闭上了眼。
……
感情发生的时候就像流水一样静谧无声,等察觉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汪洋大海。
潘瑜也不知道何时开始,对付悉的感情渐渐深沉到自己也无法承受了。
每一次付悉对她温柔说话,每一次哄她,每一次纵容她,都让她无法克制地沉溺进去。
她甚至有些时刻,脑子里回荡着的是“付悉,我能不能嫁给你。”这句话,好几次就在嘴边,差点就要说出来。
但是潘瑜怕会打破她们的关系,也怕自己主动这么说有点太不矜持,于是一直克制着自己。
不知为何,她对付悉的回应时常没什么信心。付悉作为一个男朋友非常尽责,很会照顾人,不过这些好是否出自感情,她摸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