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顾皇后苦笑,点了点头 。却是不抱太大希望。
皇帝眨眼,遮住眸中异色。
且再等等,等到皇后死心,就尽早给魏三郎赐婚,也好让魏家对皇室死心塌地。
顾皇后在他看不见的角落,轻轻一笑。
陛下,明日我就能说服我兄长,不知到那时,你会是什么表情?
是否会后悔,今日答应的如此痛快?
顾皇后心底,一阵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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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巷口。
从巷子里出来,谢延跟在顾绫身后,想送她回家,却被毫不留情拒绝了。
顾绫认认真真对他说:“如今万事未定,你不好与我走的太近,以免生出端倪,还是早些回宫吧。”
谢延将她细长的手指夹在指缝中,紧紧握住,不让她逃开,凑近了逼问她,“什么叫万事未定?还有什么事没定!”
顾绫轻轻眨眼,躲开他炙热的气息,软声道:“婚事未定,我阿爹尚且没同意,更不要说陛下,他一定会阻挠的。”
她的耳朵,却慢慢染上红痕。
谢延盯着,没有说话。
“谢延,姑姑以前就与我说,要嫁给你,是很难的。”
顾绫低着头,蹭蹭脚下的泥土,不知从哪里涌上一股子羞涩,让她说话都变得小声了,“所以,你不要太着急。”
谢延笑了笑,很不以为意的样子。
“这些问题都算不得什么,只要你给我一句准话,我很快就能解决。”他哑声问:“你愿意吗?”
他低着头,望着顾绫的眼睛,不让她逃避。
顾绫鼓了鼓腮帮子,漂亮的眼睛瞪着他,咬牙道:“我愿意不愿意,你难道不知道?”
问什么呢?
虚伪的男人!
听她这样说,谢延俯在她肩上闷闷地笑。
顾绫恼羞成怒,使劲去锤他,却被他身上坚硬的肌肉咯了手,只得恨恨拧了一把。
谢延像笑够了,从她肩上直起身。
“你所说的,都不是问题。”他神色寻常,没有多少紧张感,“我会让他同意。”
顾绫看着他,满目迷惑。姑姑尚且不能轻易解决的事情,他能?
她不太相信。
谢延轻嗤:“他恨我甚深,若娶了你对我有害无益,他一定比谁跑得都快。”
皇帝不愿叫顾绫嫁给旁人,不过是因她家世显赫,不管嫁给谁,都能带来无尽好处。
可若是弊大于利,皇帝会恨不得赶紧将顾绫甩出去。
他一直都是个薄情的男人,心中只有自己,只有利益,从不在意任何人。
顾绫拉住他的衣袖,“你想做什么?”
“想让他知道,你我命格相克,若我娶了你,不出一年就会死。”
谢延说的随意又淡然,“他早就想让我死,只是顾忌名声不敢下手。如今若有个光明正大的机会,他岂有不同意的。”
“何况,就算他不这样想,也会有别人这样想。”
谢延眉眼间掠过一丝冷厉之色,轻轻勾了勾唇,已想好要怎么做。
皇后没有嫡子,大家皆是庶出,偏偏他身为长子,哪怕做个透明人,也碍了不少人的眼。
这座宫城里的人,个个都是他的血缘亲人,然而,盼着他死的比盼着他活的,多得多。
顾绫怔了怔,心底酸酸涩涩的,用力反握住他的手。用力的,温暖的,带着热乎乎的气息。
她没有说话,却轻而易举传达出安慰的意思。
谢延的心蓦然一软。
顾绫从不是温柔如水的女子,做不出柔情的模样。哪怕安慰人都如此粗暴,像男人一样一样用力。可是他的心,却如同泡在温热的水中,舒服地不想离开。
谢延轻轻抱了抱她,须臾松开。
随后拉着她的手,将她送上马车,站在车外看她,无声做口型,“回家等我。”
回家等我,娶你。
第71章 命格
顾绫收回目光, 坐在马车里,轻轻攥紧了手指。
素白的脸蛋,染上一抹娇艳的红痕, 如同天上的云霞。
这抹云霞, 直到回到顾家,都没能消下去。
落入顾问安眼中, 叫他心塞极了,不由得踢了一脚身边的八仙桌, 重重放下手中的杯子, 冷笑道:“你又去见谢延了?”
顾绫低着头,小声道:“他去找李师兄了。”
言外之意, 是意外遇见,并非她特意去见谢延。
顾问安懒得再多说, 只对她道:“这是最后一次,你若再改主意, 我就不管你了。”
“不会改了。”顾绫弱弱为自己辩解,“再说, 我也并没有改过几次。与谢慎的婚约,是他自己不知检点, 总不能怪我。我只改了这一次主意而已。”
“什么时候学会顶嘴了?”顾问安看她一眼, 冷笑道:“你难道还嫌不够?”
“没有这个意思……”
“回你自己院里去,别搁我跟前碍眼。”
顾绫眨了眨眼睛, 走上前抱住他的胳膊撒娇:“阿爹,你最疼我了,别为这个生我的气……”
她当然知道,顾问安不会真的生气。
但这个岁数的中年男人一向要面子,她得给他一个台阶下。
顾问安哪里受得住这个, 狠狠点了点她的脑袋,“你啊,冤孽!”
却只换来顾绫一个灿烂明媚的笑。
她故意讨好人时,没有人受得住。
顾问安心底的那一丝郁气,随着这个笑容,很快就消散了。
“罢了,谁让我是你爹,我不管你,还有谁管你!”
“阿爹对我最好了。”顾绫不吝啬夸奖,“能做您的女儿,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顾问安叹了口气,轻轻揉揉她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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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月色寂静,玉华殿安静地不同寻常,宽大的梧桐叶落在地上,营造出荒凉的气氛。
谢延坐在石桌前,红泥小火炉在掌下燃起火焰,一壶清茶已沸腾着升起袅袅炊烟。
韩三跪在谢延脚下,头紧紧挨着地面,浑身都在颤抖。
“殿、殿下饶命,奴才上有六十老母,下有十岁幼弟,不得不听郑妃娘娘的话。奴才不想背叛您……”
他疯狂磕头,眼泪糊了一脸,狼狈凄惨。
换了旁人瞧见,定要动恻隐之心。
谢延却宛如铁石心肠,脸色未曾动过一下,安安静静在月光下,将茶水倒入杯中。
“你做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他轻声道,“不必瞒我。”
茶水倒满,他却没停,眼睁睁看着溢出流到桌案上,顺着边沿淌到地上。
一滴一滴的落下去。
“滴嗒滴嗒”的声音,如同凌迟前的钟声,让人的恐惧无限的放大,越来越心慌。
韩三这下子连哭都不敢了,颤着嘴哀求:“殿下,殿下,只要您肯饶了奴才这条贱命,让奴才做什么都行……”
谢延仍旧不语,只拿起一旁巾帕擦了擦手,端起热烫茶盏轻轻吹了吹,待盏中茶水变得温凉后,举杯一饮而尽。
那滚烫的热度,于他而言,仿佛一文不名。
韩三像被人掐住脖子,瞪大眼紧紧闭着嘴,惊恐不已地抓着地上泥土。片刻后,腥臊的气息从他腿间传来。
他是太监。
看到那炙热的茶水烫着谢延的掌心,不由得想起净身那天,滚烫的刀子……
那种滋味,没有人想承受第二次。
谢延嫌恶地皱起眉头。
韩三越发瘫痪如泥,战战兢兢望着他,期期艾艾道:“殿……殿下……”
谢延被恶心到,将茶盏重重放到桌子上,没再吓唬他:“我没打算杀你,你为我做一件事,我便放你出宫。”
韩三像是在雨夜里看见了太阳,兴奋又激动,感激不尽,“殿、殿下请说。”
“告诉谢慎与郑妃,顾问安欲将顾绫嫁给我,却被我拒绝了。”他轻声道,“因为她命格与我不和,我若娶了她,活不过一年。”
韩三连忙叩首:“是,奴才现在就去。”
他不顾满身的狼藉,从地上爬起来,垂着手想逃开谢延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