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阿芙明快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好像驱散不少屋子里的沉闷和阴郁。宋辛轻轻蹙眉,视野里出现了一只雪人。
还有阿芙明亮的笑脸,冻得通红的鼻尖和小手。
“少爷,阿芙又给你堆了个雪人!”阿芙捧着雪人,献宝似的半蹲在他床前,“少爷,你喜欢吗?”
宋辛努力克制着,却还是忍不住抿起嘴角。
就算说不喜欢,可脸上的表情和眼里的笑意都无法说谎。
“少爷,这雪人太凉,阿芙还是将它放到桌上吧。”阿芙捧着雪人,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摆到桌上。
正好在宋辛一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本是想靠在宋辛床榻边的,但雪人依旧散发着寒意。
光是方才靠近几分,就已经侵扰得宋辛咳了几声,所以阿芙不敢放得太近。
真可惜。
宋辛本来想亲手摸一摸的。
他还是七岁的时候摸过雪。
看起来像软软的棉花,指尖真正碰到,却是沁骨的寒,很快便在肌肤上化成了水滴。
很奇妙的感觉,可那次摸过雪之后,宋辛便大病一场,接下来的那半年都过得迷迷糊糊的,差点不起。
从那以后,宋辛便只敢过过眼瘾,而不敢碰了。
望着阿芙堆得十分可爱的小雪人,宋辛眼底闪过一丝羡慕。
要是以后,能和阿芙一起堆雪人就好了。
“少爷,你要是喜欢,阿芙明天再给你堆雪人!只要下雪,阿芙都给你堆!”阿芙掰着指头数,“今年堆,明年也堆!还有后年,也要给少爷堆!每年都堆!”
宋辛失笑,摇摇头,没有回她。
什么以后,什么明年后年后年。
他真的不知道,他还有几个以后。
阿芙见少爷是真的开心了,便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少爷,那你现在愿意喝药了嘛?”
宋辛脸上的笑意微微僵住。
难不成她以为他不肯喝药就是因为雪人融化了,所以闹脾气么?
不过对上阿芙那双黑漉漉又像是燃着小星子的眸子,宋辛说不出别的话。
他点点头,乖乖开始喝药。
阿芙也眯起眼,满足地看着宋辛喝药。
等少爷喝了药,快快好起来。
再一块过新年,多好!
......
然而阿芙还是高估了宋辛的康复速度。
直到除夕这日,宋辛也还没好。
时不时就咳得让人心惊胆战,再望着他咳得潮红的脸,就更提心吊胆。
容庄除了宁院,已是到处都张灯结彩的除夕气氛。
早三日前王婆子就给大家都放了假,成了家的就自个儿一家人欢欢喜喜过个新年,那些没成家以及父母相隔太远的便聚在一块过新年图个热闹。
往年阿芙都是和婆婆还有寥寥几个人守在庄子里过新年的。
虽然也挂了红灯笼,放了烟花爆竹,但因为人少,还是未免冷清。
但今年不同,庄子里多了好多人。
喜欢热闹的阿芙欢喜得不得了,笑得简直合不拢嘴。
唯独宁院还没有过年的气氛。
宋辛不准,所以什么都没张罗布置,就连宁院里的洒扫婆子也得了假。
就只剩下阿薇和阿芙两个陪着宋辛,空荡荡的,显得格外寂寥。
到了下午,宋辛就看出来阿芙有些心不在焉。
她打扫屋子的时候,宋辛望着她的后脑勺出声道:“今儿是除夕,你可以去陪你婆婆团年守岁了。”
“......那少爷呢?”阿芙回过头,精致白嫩的小脸上满是对他的不放心。
宋辛勾勾唇,满不在乎道:“我怎么了?除夕对我来说,从来都不算是什么值得庆贺的节日。”
“可是......”阿芙想再辩驳,却找不到理由。
本想邀少爷和她一块去婆婆的院子里过除夕守岁,又觉得降了少爷的身份。
“行了,快去吧,今儿庄里的人都去团圆守岁了,我总不能拘着你一个。”宋辛扯扯嘴角,仿佛有些嫌她似的摆摆手,“......我要打盹儿了,你赶紧走,别在这儿吵我。”
“......”阿芙再不放心,但也只能一步三回头,听宋辛的命令回了王婆子的院里。
阿芙走后,宋辛便觉得住处又空荡了不少。
明明只走了她一个,却像是空了大半。
他睡得也不安心,翻来覆去,要么是觉得外头的光太晃人,要么就嫌屋子里的炭火烧得太旺。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也就更没了睡意。
索性倚在床榻上盯着阿芙上午给他做的那个小雪人瞧。
不得不说,阿芙确实心灵手巧。
即便是这样一个小雪人,也精致玲珑,鼻子眼睛都很像那么回事儿。
而且有积雪的这些日子,阿芙每日都给他堆个模样姿势不同的小雪人,只为哄着他吃药开心,也着实难为她了。
宋辛望着那小雪人,不知不觉就抿起唇角。
忽然听到外头的响动,阿薇在问:“阿芙,你怎么回来了?”
宋辛一愣,立刻躺下去,装成还在睡觉的样子。
待到阿芙的脚步声靠近,几乎是站在他跟前了。
他才睁开眼,状似睡眼惺忪地哑声嫌弃道:“怎么回事?你怎么又来了?”
阿芙拍了拍她挎着的鼓鼓囊囊的小包袱,笑得极甜,梨涡像是开着一朵朵小花,十分可爱精致。
“阿芙来陪少爷守岁团年呀!还带了许多消夜果子和烟花爆竹呢!”
作者有话要说: 白天应该能二更了!
争取慢慢把之前没更的都补上!感谢在2020-08-29 21:40:39~2020-08-30 22:02: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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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你带这些做什么?”宋辛眼皮倦倦地抬着, 有些困顿地看着她。
阿芙答得响亮,十分热情,“少爷, 阿芙陪你一块守岁呐!”
“守什么岁?我早早就睡了,不需要守岁。”宋辛轻哼, 语调却是上扬着的。
事实上, 这么多年。
宋辛从来没守过岁,他身子骨弱, 根本熬不了一整晚。
噢, 不对。
他曾在六岁时熬过一次的。
熬到最后眼睛红了,还听到了父亲同母亲说的那般扎心的话。
他还记得那时他已熬得迷迷糊糊的, 正想去同父亲母亲说要回屋里睡觉。
走到门边, 却听到父母在外头说话。
父亲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听在耳朵里却格外陌生。
他说:“你便当他是只猫儿狗儿, 只能活十几年就是, 莫要太过在意,徒添烦恼。”
明明屋子里还烧着地龙,温暖如春。
可宋辛却仿若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底, 如坠冰窟。
他趴在门边, 看到母亲依偎在父亲的怀里。
肩头微微耸动, 没有作声, 想必是默认了他说的话。
漫天风雪,吹得父亲母亲像是白了头。
母亲的背影依旧美丽娉婷, 站在风雪下, 显得飘飘渺渺。
宋辛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他跌跌撞撞冲进雪地里,第一回 知道,原来皑皑的雪踩进去, 是会塌的。
他还想回头看看父母的表情。
可却摔倒在了雪地里。
眼前一黑,再然后的事,便不记得了。
从那以后起,宋辛再也不肯和父母一起守岁。
只是敷衍着吃了年夜饭,便借口困了,回屋睡觉。
其实烟花爆竹声他都听得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