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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我是没资格,若你想让沈家乱上加乱,你请便。”
    季迎柳拂了拂衣裙上的折子,拉着一旁目瞪口呆的陆果,转身就要走。
    沈慕乐正在气头上,怎会轻易放过她,忙拦住她的去路。
    “让开。”季迎柳脸色沉厉,显然已动了怒。沈慕乐心头好笑,没了她二哥撑腰,季迎柳也有害怕,生气的时候,她终于可以扳回一局,正要继续为难她。
    管家气喘吁吁的赶过来,恭敬的对沈慕乐道:“小姐,老夫人叫您赶紧过去。”
    沈慕乐闻言,气的直跺脚,她看了眼远处沈老夫人的居所,一咬牙对季迎柳道:“这次先饶过你,下次你给我等着。”说罢,转身快步离去。
    季迎柳转头看向管家,低声道:“多谢您帮我解围。”
    “不用谢我。”管家扬起脸笑了笑,淡声道:“若侯爷人醒着,小姐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刁难您,我只是做了侯爷愿意看到的事。”
    提起沈砀,季迎柳不知何故鼻头蓦的发酸,她忙仰头将眸底泪意憋回去,待管家走后,她将手中装药材的竹篮递给陆果,低声道:“我去看看侯爷。”
    陆果张嘴要劝她,季迎柳垂下眼睫阻断她的话:“我有分寸,知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放心,原计划照旧。”
    陆果从未在她脸上看过到彷徨,纠结,不知所措,怯弱等情绪,这几日却屡屡看到,心下不忍,握了握她的手,轻声宽慰道:“好,我回屋里等你。”
    ........
    屋中寂静,香炉里燃着安神香袅袅轻烟索绕在半空中,季迎柳轻轻的推门入内,绕过屏风,屋中侍候的丫鬟忙快步过来要给她请安,季迎柳轻轻的摇头,令人下去,而她则坐在床榻边,垂头仔细端详沈砀。
    沈砀似睡得不安稳,额头沁出一层细汗,垂于被褥两侧的拳手紧握。
    季迎柳拿沾了水的帕子帮他擦脸,迟迟不见他有醒来的迹象,俯身躺在他身侧,将头放在他颈窝里,闭目一串泪珠从眼角滑落,须臾,似哽咽的喃喃低语传在外面:“你若清醒着,能不能和我说句话?”
    榻上的人儿纹丝不动,可指尖却微不可查的颤了颤。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是文案上一幕不太好写,估计晚上10点左右更新,
    第36章
    “夫人, 外面有人找。”就在季迎柳久得不到沈砀回应,昏昏沉沉快睡着时,忽听到叩门声。
    她猛地从迷糊中清醒过来, 忙看了眼沈砀。
    他还昏睡着,眸含失落的松了口气, 轻轻起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皇上让我交给您的。”待走出沈府, 穿成普通小厮的玄夜忙将一车梨子推过来的同时,压低声音将一个小瓷瓶塞到季迎柳手中。
    噩梦中发生的事忽忽逼至眼前, 或许她便能借着这次机会救所有人,明明 季迎柳心头砰砰乱跳,她忙抑制住想要蹦出嗓子眼的心跳声, 扬声对身后下人道:“帮他把梨子推进去。”
    她说罢, 怕露出马脚, 当着下人的面佯装不满的对玄夜道:“你这次送来的梨子成色不好, 店里还有比这个更好的吗?”
    “有的, 若夫人得闲,可以跟着小的去看看。”玄夜忙垂着头应话。
    “也好。”季迎柳转头对管家笑道:“我出府一趟,你先帮我把这梨子放进府里, 我去去就来。”
    沈老夫人曾下过严令在侯爷未醒之前, 是不能放任何人出门的, 可季迎柳是侯爷的枕边人, 有时常出府购买梨子给侯爷熬梨烫,管家便法外开恩的道:“夫人早去早回, 免得老奴为难。”
    ...........
    “父皇是不是要对付沈家了?”
    待走至街口人潮涌动处, 季迎柳扯着玄夜的臂膀,将人带入一条无人的暗巷焦灼的问。
    玄夜将头垂的低一些似怕被人看到,面对她低声应话:“贵妃怂恿二皇子私下扣押沈大公子引沈砀去均州受伤的事, 皇上已知晓,眼下沈府大乱,沈砀手下的人也尽数倒戈,正是除却沈家这一心腹大患的最佳时机,公主万不可心软。”
    季迎柳忙敛住焦灼神色,她强逼自己镇定下来,淡声道:“沈砀在朝中根基甚深,就算眼前失势,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垮掉的,对付沈家谈何容易?”
    玄夜来之前曾得皇帝叮嘱,若一旦发现公主对沈砀心软,万不可将后续的事交托给公主,思及此,他抬眸审视季迎柳脸上。
    季迎柳除却神色憔悴外,和往常一样镇定异常对沈砀没表示出半分心软。便悄悄放下心防,恭敬回话:“沈砀手下的兵部部分官员已向皇帝投诚,表示愿意效忠皇上,并联手揭发沈砀管理兵部这些年的罪状,朝堂上公主不必费心,至于私下,皇上已派几百暗卫将沈府围住,只待公主将这瓶药悄悄下入沈砀的饮食中,不出三日,先前中了毒的沈砀便会因心力衰竭而亡,到时候属下一声令下,包抄沈家,到时候就算沈家另外两位公子再有滔天的本事,也不可能令沈家起死回生。”
    季迎柳心头大惊。
    在噩梦中,沈砀病危,沈府确实是被父皇的人包抄,可沈家并没因此没落,紧要关头,是太子连夜赶去沈家救了沈砀,之后太子也因救沈砀被父皇废黜处死,沈砀病愈后集结沈家另外两名公子,直接反了,自个当了皇帝,这其中难道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
    她忙抑制住发颤的双手,讥诮反问:“这就是父皇的全部计划?”
    “正是。”
    “玄夜,你莫要欺我好骗,父皇既下定决心对付沈家,不可能忽视沈砀一直扶持的太子,父皇要怎么处置太子?”
    玄夜心头狠狠一惊,再不知眼前这看似柔软的女子,竟有这般玲珑心思。
    皇上对付沈砀自然不会落下太子,并做了两手准备,其一令公主先控制住沈砀,其二,为防止沈家隐藏在朝中势力反扑,皇上这几日将太子禁足在东宫,若无皇上召见,是不可离开东宫的,至于太子的下场,他做下臣,自然不敢过问。
    不过这也不是公主该知道的。
    他忙收敛心神低声道:“公主无需管这么多,只需按皇上吩咐的照做便是,您只要照做了,三日后待沈家伏诛,您便会恢复公主尊贵的身份,皇上念起你对付沈砀的功劳,将来也不会亏待您,与您而言,左右都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你与其追着皇上企图不放,不若想想您的养父母,属下来时听闻您养父母住不惯宫中,常夜不能寐,您养父已咳嗽好几日,嘴里一直念叨着您,不愿就医,可皇上却不允他们出宫见您,再这样下去,您养父母性命垂危,您愿意看到他们这般吗?”
    季迎柳心头似被什么狠狠一撞,血肉被劈开,痛意顺着心底倏然传遍全身,她疼不可遏悄然握紧袖中双手。
    她总以为自己只要够小心,够谨慎,便可凭一己之力扭转所有人的结局,可却忘了自己的养父母还在父皇手里!这才忽惊觉哪怕她之前做足了准备,可事情依旧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去了。
    是她低估了父皇和沈砀之间殊死博弈!
    皇权与父皇而言,凌驾一切之上。
    沈家,太子,沈皇后,甚至是她,在父皇眼里可能便是用于巩固他皇权的一枚枚棋子,反非他至亲之人。而养育她的养父母,对于父皇而言更是命贱如蝼蚁。
    只一瞬,对抗命运巨大的无力感袭满全身,连日来所有的筹谋,较量,所做的准备一夕之间功亏于溃,压的她喘不过来气。
    “公主,您可不能在这紧要关头犯糊涂。”玄夜见她许久不吭声,脸色煞白犹如纸片人,好心提醒道。
    须臾,季迎柳渐渐松了紧握的指尖,无力的闭目涩声道:“好,我听父皇的,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
    陆果等季迎柳很久,才见季迎柳挎着一个带盖的竹篮,一脸灰败的从外面回来。
    她忙问道:“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季迎柳摇了摇头,垂下头将袖中玄夜交给她的瓷瓶掏出来拿在手里,颓废的坐在小榻上发呆。
    这几日~她日日如此,要么去服侍沈砀,要么便是配药,空暇之余也不休息,便如现在这般坐着,陆果心神一瞬揪起,轻声道:“迎柳,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季迎柳蓦的回过神,低声道:“我要出门配药,这几日晚上你帮我看着沈砀,莫要让任何人接近他。”
    陆果不知她为何这般紧张沈砀伤势,可观迎柳神色似是遇到了解决不了的事,她眸子一转,将季迎柳手中药瓶接过,诧异道:“这是什么药,让我闻闻,说不准我知道这药是什么。”说罢,不待季迎柳反应,便将塞子打开凑在鼻尖嗅了嗅。
    季迎柳神色大变,一把将药瓶抢过去,忙摸上她脉搏焦灼道:“这是毒药,闻不得。”
    “毒药.......”陆果满脸疑惑道:“我闻着像断肠草的味道,怎可能是毒药?”
    季迎柳一愣,继而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陆果狐疑道:“这好像是断肠草,整个大淮只有我家乡才有这种草,你没听说过也不稀奇,我听我爹说过这断肠草若被人大量误食,食草者会心跳减慢,甚至会引起心力衰竭而亡,你从哪弄来的这药?”
    季迎柳脸上忽显出古怪的神色,似不敢相信她说的话,急忙俯身将竹篮的盖子打开,将里面被拔掉毒牙的几条小毒蛇拿出来,用小勺子挖出瓷瓶里的毒药塞入毒蛇嘴里,须臾,毒蛇青绿色的瞳孔渐变红色。扭曲者身子在地上弹跳着攻击屋中物什。
    陆果大惊,忙连连躲避。
    季迎柳脸上却露出震惊的神色,颓然坐在榻上,嘴里喃喃有词:“原来如此,我早该想到的,二皇子久居宫中,他喂蛇的毒定然和宫里的毒脱不了关系,而父皇给我的,竟和二皇子的一样,那么......此次宫中的巫蛊案,不是因贵妃而起,根本就是父皇借贵妃的手设下对付沈皇后和沈家的局!”
    “而沈砀此次中的毒,就算父皇不给我毒药,沈砀不日后也会因之前中的毒心力衰竭而亡,他让玄夜送给我毒药,是怕我忽然倒戈心软放过沈砀,便用养父母性命要挟我,逼我亲手杀沈砀。”
    “枉费我还顾念父皇安危,怕父皇将来死在沈砀手里,费尽心力的救治沈砀,试图改变所有人的结局。”
    “迎柳你怎么了?迎柳?”陆果从未见过季迎柳这般自言自语仿佛被逼疯的模样,忙攥着她的手询问。
    只一瞬季迎柳这些天总透着迷乱的眸子忽变得清朗,她用力的反握她的手,一串清泪跌落在她手上,季迎柳却仰起头将泪憋进去,喃喃道:“既然您对我半分怜惜也无,那也别怪我不念骨肉亲情.......”
    陆果脑中已然乱成一团麻,张嘴要问。
    季迎柳已挑唇笑笑,她垂头轻声道:“我想我终于找到了解救所有人的办法了。”
    这天深夜,段昭的房门,和太子的东宫先后被一个自称公主的人敲开。
    ..............
    沈砀这些天昏迷的时辰越来越短,很多时候他可以清醒的听到屋中服侍的人脚步声,甚至还能思考些别的事儿,可却依旧很虚弱,时而清醒,时而迷糊,这对身体不受控的感觉令他愤怒。
    每每迎柳喂他药时,便是他最欢喜的时候,只因每次吃完药,他头脑便会变得比以前更清醒些,他每每想要睁开眼睛,可上下眼皮似粘在一起一般怎么都掰不开,他索性不睁眼了,只闭目养神。
    “侯爷您可是口渴了?”须臾,一道柔美的声音从他头顶上方响起。
    不是迎柳?
    沈砀微微不悦。
    这几日~他清醒时,迎柳总在他身边伺候,她会给他擦身,夜深人静时会躺在他身侧,拥着他入眠,他也渐渐习惯了她的陪伴,猛然换了人,倒叫他难受。
    他做势就要从榻上起身去找迎柳,那道声音的主人立马诚惶诚恐道:“侯爷您万不能起身,夫人交代过,您身上的伤很重,不能轻易挪动。”
    夫人?
    这丫头人虽不在,却不忘使唤丫鬟替她照顾他,沈砀心头一荡。如同灌了蜜,立马听话的躺在榻上不动了,静等季迎柳过来服侍。
    算算日子,他估计病了十多日,府里没他坐镇恐怕早乱成一锅粥了。
    娘和慕乐看迎柳不顺眼,也不知这些日子找迎柳麻烦没有。
    她胆子这么小,没他护着若被他们欺负,也不知会不会反击?
    还有他的伤,指不定这些天她夜里在他面前恭顺的伺候,到了白日害怕的正躲在府中那个角落偷偷哭泣呢。
    一瞬间所有不好的念头齐涌心间,沈砀记挂迎柳,再也躺不下去了,手掌撑着床榻就要起身,然手指头刚一动,浑身酸疼的如同散了架,他认命的躺回榻上。
    “都什么时候了二哥还念着那狐媚子!”
    “二哥你知不知道是谁害的你!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季迎柳,你知道她是谁吗?”
    一道混着哭腔的沉厉声乍然响在头顶,沈慕乐哭着跑过来,对着他厉喝道。
    她似还想再说,一阵纷杂的脚步声忽从外入内,沈慕乐喋喋不休的嘴巴似被人堵住,下一瞬只发出呜呜的哽咽声。
    沈砀心中大惊,可身体却不听任何使唤。
    屋中温软的气氛被冷风倒灌,一瞬变得闻针可落,诡异至极。
    “公主?你怎么可能是公主?”须臾,脚步声中,管家不可置信的拔高了音。
    “休对公主无礼。”一个陌生的嗓音厉叱管家道。
    管家哆嗦着唇,不敢再言。
    须臾,一道熟悉至极的脚步声从远至近来到他床榻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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