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偶
白跟花足足玩了一夜,白天下楼才记得家里多出个人,这时候那个美女孩已经和纸傀儡厮打了半宿,地上到处是飘扬的纸屑,纸傀儡是个老实的中年男人的样貌,此时嘴都给她打歪了,脑袋东扁一块,西凸一处。白拍手道:“哎呦,花花,凶得比得上你了!”花花看了这女人有点来气,原是这位美女子,连疯也疯得那么漂亮,头发让人剃了一半,也不损姿色。扭头看,果然白都看得痴了!花花怒道:“烦死了,臭疯子。”往楼上去,白在底下笑道:“你要就给你用,你何必骂?”
中午,白凑齐了全家:即阴阳头美女子,扔在地上的叁只傀儡破纸壳,加上女鬼赵花花。开场说:“家里不养闲人,这么个活人,又要吃又要喝。”花花瞪着白,白指着那个已经让他绑结实的女人问她:“你说怎么处置?”自然,绑的时候,花花不在,他上去摸了好几把,好几百年,他没见着这样成熟美的“她”,她越长越小,死得也越早,他不好跟一个女娃娃谈情说爱,所以这几年都紧迫得很。
花花阴阳怪气地道:“活人麻烦,死人就好了,不用吃也不用喝,平常没事了还能打一顿!打着玩,反正不能再死一回。”白微笑着:“花花,有意见了?”花花一撇嘴,再看那个被绑住的女孩,白说他家人觉得她被抓了游街,让那么多人都看了身子,丢了大脸面,现在又疯了,简直恨不得她死在外面。花花不信,这女孩这么漂亮,又念女学校,肯定是好人家养的,怎么就不认了。白没解释,他的确是骗她多,不过一个女疯子,再好也好不到哪里。白思量过,先让花花用了她的身体,再慢慢等下一个机会,这样既能稳住花花,也好让他得一些便宜,等新的适宜的魂生出来,到时候再——
而花花竖到桌子上去,表态:“有她没我。”白点点头,想花花可以先哄着,到时候把她往里面一推,她还舍得出来?
哄花花需要时间,于是女孩就在白家住了下来,她的确不好控制,白就给她下傀儡咒,让她安分点,用得久了,人更迷糊了,白也有些舍不得,这女孩的时辰是最贴的,丢的那魂万一能再找到呢。于是加制了一些纸傀儡,伺候起这位小姐的起居。花花见这位妙龄美女非但没有被送走,还在家里当起了小姐,当场闹了革命,说白要她跟这个女人给他做大做小,在家当封建老爷。白听了一疑,说:“何时你自己跑出去了?”原来赵花花想摸清美少女的底细,跑衙门口好几次,那里坐了好些人,不时地便呼啦站起来摇旗呐喊,赵花花弄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颇记了一些词汇,她这只老鬼算是受了些新启蒙。
白说:“你等我睡觉去的?”原来花花乖的,白出门她才跟着去,白不出门,他们俩就呆在屋子里。白见花花故意不说话,她怕跟他撒谎,主要还是怕他。白又问:“出去了几次?”花花眼睛乱瞟,白说:“好啊,又要来蒙我了!”花花刚挨过一次打,怕他再来,软和和地道:“生那么大气干吗?”白说:“前天你才说要去找男鬼,我还以为你说着气我呢,看来是要付诸行动。”花花说:“我那真是气话,气你么,你也没被我气着。”白说:“你看我现在是气还是不气?”花花低下头:“我现在是你的人了,怎么会去找别人。”说完,扭扭身子,嗖地跑没影了。
留下白淡笑,笑着笑着,他又面无表情起来,乃是想起来从前的事了。这时那位疯小姐经过,到白身边一停,白仰头看她,不由得再笑起来,捏捏她的手心,疯小姐看也没看他,反倒是蹲在楼梯上窥视的花花,把楼梯上一盆花给推了下来,白跟疯小姐一起抬头,花花趴在楼梯口定定地瞪着他们,不说一句。
白吃了午饭,在床帐里温言对花花说:你用了她的身子,像生前一样饮食睡眠,享你没享到的福,我也会好好待你的。花花心里拗着那股劲儿,死活不愿,可是看白的神情十分严肃,她不敢再直拒绝,只道:“让我想想。”白说:“哪还有什么要想的?这事只有好处,哪有一点坏处?”
等白睡了,花花一个人飘来荡去,纸傀儡在客厅立着,假鼻子假眼冲着夜。花花想,她现在何必要这样逗留在世上呢,明明这世上的东西已没一样能应她的允,她生前没什么财产,死后更是抓不得,还不如这假人假得真。
白醒来找不到花花,以为她又跑出去了,其实她跑也罢了,白只是不想她骗他。下了楼,看到花花跟疯小姐对坐,疯小姐的头发,为了便于管理,已剃成个彻底的光头,她坐在地上,裙子乱了一地,花花盯着她的脸,盯着她从裙子里伸出来的腿,纸傀儡不会讲究,也没让她多穿条裤子,白白的长腿伸着,花花的眼睛,像舔在上面。
白过去,没有说话,花花说:“好吧,给我吧,我喜欢她。”白却说:“不急。”花花说:“你说了算,都听你的。”白在她脸上搓了一把,花花讨厌的避开了,白说:怎的摸都不让了。花花说:那个漂亮,你去摸她吧。
花花确是伤着心,白看了她这样,忽然和悦了脸色,硬搂着她,胳膊锁着喉咙,两手抓着脸,倒在沙发上,往左面压,再滚到右面,几乎是扭打着,但只是扭,不打。花花感觉得他紧紧挨着她,却感觉不到他的体温,真的十分伤感,再看那傻小姐,如果用了她的身体,花花就能随时都摸到热乎乎的白了吧,几十年前没过好的生人的遗恨,也能有所解慰?那就这样吧,白也能高兴。
白在地毯上把他的好缎子衣裳滚皱,看着花花不高兴的小脸,不禁一笑,他笑时吐出来的气拂到花花头上,花花半透的身体纹丝不动,连那忧郁的神情,都像雕塑的一抹凝固的神采,画布上一泓不动的水。白,又把花花搂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