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就像是被人蒙着打了一巴掌,这份因她带来的欢愉,也不过是偷来李霁的罢了,崔鹤唳自嘲的笑了笑。“什么事?”脚踏两条船被翻车?还是两艘战舰,能不翻吗?
“你好好排查一个月前伺候过你妹妹,然后赎了身离府的丫鬟小厮,确定好了人,将人报给我,我来处理。”
敏让抱拳,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是,将军。”
“还有就是,先不要告诉你的父母,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
“臣女还是个道士的时候,曾被将军救过一命。后来臣女住在芝山时,将军来过一次,不过那时我正在院子里小憩,睁开眼的时候看见将军站在我面前,原本我还惊着了,但发现,将军是在为我遮挡日头,脸还被晒得通红,将军是个心细如发的男人。
后来我在四夷馆当值,将军还经常来看我,给我带零嘴,还送我好多游记孤本,每一本都是我想要的,十分难得。
将军还救过我第二回 ,那个时候遇上了武艺高强的歹人,十个八个呢,包围着我们,是将军带着我突出重围,而且我一点伤也没受,将军就是个英雄!
将军还送了我一把西域金错刀,他说这是定情信物,我想着反正女儿身已经暴露了,既然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便答应了下来。”嘉让说着说着,脸上悄悄爬上了一抹红晕,当着另外一个男子这样将她与将军的故事和盘托出,总是有些不好意思。
李霁敛下的眉眼愈发的沉凝,眸子里仿佛结着层坚冰,面上却从容淡漠的,“还有呢?”语气里已经有隐隐的不耐。
“总不至于救了你两回,你就以身相许吧?肤浅!”他救她的时候,她怎么不说喜欢呢?李霁愤愤不平。
看着李霁一副吃味的模样,令嘉让一顿:“怎么能是肤浅呢?这是美好的爱情!”
“孤可知道你要去参加什么劳什子无疆墨者,听说被拒了之后哭了几天鼻子,怎么?想嫁人想得连梦想都不要了?”
嘉让一噎,嗤道:“被拒了又怎么样,将军说要带我去草原!那儿也有无疆墨者!”
第108章
李霁忙着册封大典, 只得派人守着嘉让,芳絮姑姑与闻筝得了这份差事,自是尽心的伺候着。
闻筝看着芳絮姑姑从嘉让的屋子里出来, 跟在芳絮身后上窜下跳, 十分激动,“姑姑, 您说,殿下会娶应姑娘做太子妃吗?”
“莫要多言,尽心伺候便是。”芳絮稳妥, 将东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对于太子殿下, 她知道的自然不能同闻筝说。
“可是我好想知道啊!里头那位之前还是位小郎君,突然之间变成了姑娘, 殿下明知道还将人带进东宫,那是不是意味着殿下...”
“闻筝,莫要妄议,你进去伺候吧。”
也不怪闻筝说出这番话,殿下从小就极少与先贵妃以外的女子接触, 十三岁还在宫里的时候,有多少宫婢想做殿下的启蒙,不管是为着殿下身份地位的, 还是檀郎俊面的, 通通都碰不着殿下的衣袍边角。
若说天下男子皆爱美人, 芳絮曾经是不信的,就好比如今伺候的这位东宫太子,人淡如菊的,高洁如梅的, 清雅如兰的,浓烈似酒的美丽姑娘各个都入不了他的眼。
其他人不知,但芳絮作为李霁从小的教养姑姑,自然是清楚的,殿下他现在都还未经人事,原本以为殿下真得一个人抚琴弄箫的孤独到老。没成想殿下有本事,竟然脱颖而出,成了储君,还带回来个九天仙子似的人物,芳絮想到这儿,也是颇为欣慰,有了在意的姑娘,殿下身上多少也有了些人间烟火气。
闻筝喜闻乐见,步子轻快又恭敬的走了进去,小丫鬟是东宫为数不多的侍女,殿下身边伺候的人不多,她主要就是跟着芳絮姑姑打理内务。如今能伺候嘉让,心里着实欢喜。
“奴婢闻筝,见过应小姐。”
闻筝抬首,见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俏郎君现如今真真切切变做了娇小姐,这心里头说不出的新奇。
嘉让被李霁莫名其妙的勒令在东宫,美其名曰帮她找回记忆,但她对于李霁所说的“记忆”脑子里空空如也,虽然他不至于诓自个儿,但还是要想办法离开才行,她得赶上济善所的草原队伍。
李霁临走之前还弹了一首曲子给她听,现在她面前放着的就是一架绿绮,嘉让抬眼看向面前这个清清秀秀的侍女。以为她是来监督自己的,本想叫人退出去,但转念一想,这是东宫,她一知半解的,还不如从小丫鬟嘴里套套话。
闻筝见嘉让拧着秀致的眉头,心想果真是清绝浓昳的美人,连皱眉头都好看的紧,怪不得就连殿下那样的男子都心驰神往的。
“姑娘可是有不开心的事儿?”闻筝心中咯噔,该不会是不喜自个儿吧?
“无事,陪我出去走走吧。”
“是,姑娘。”
闻筝刚来东宫就把地形记了个全,所以也能驾轻就熟的带着嘉让到处逛。
“姑娘,过了这道长廊,那边有一处荷花池,现在正是荷花含苞待放的时节,前些日子府里的花匠还说开了几朵呢!您要去瞧瞧吗?”
“好。”
要不怎么说人间四月天呢,温度适宜,阳光正好,烘得人暖洋洋的,嘉让有心打听,随即道:“太子殿下几时回来?”
“这个奴婢不知,如今宫里正在忙着殿下的册封大典,殿下身上庶务繁多,还要清算英国公府,恐怕得好些天了!不过姑娘不用着急,殿下爱重姑娘,定会第一时间回来的!”
“英国公府犯了何事?”她知道当年的英国公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怎么说清算就清算呢?
“姑娘恐怕有所不知,外头传得沸沸扬扬,说是英国公谋反,被殿下一举拿下。且这英国公还想把姑娘您掳走,好要挟殿下呢!”
嘉让惊疑,这么说李霁把她留在东宫是为了保护她,不对不对,他为什么要保护她?
“英国公为什么要掳走我?我有什么好要挟殿下的?”她总觉得有些事情自己好像忘了一般,李霁又不言明,实在令人头大。
闻筝不假思索,“因为殿下在意您啊!”
“在意我?”
闻筝突然一顿,自觉失言,芳絮姑姑说了不要妄议这些。
“姑娘赏花吧,这儿还有一叶兰桡,可以划去河中央呢。”
菡萏垂荣,正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初生时刻,嘉让没什么心情,眼尖看见荷花池那一头被翠绿莲叶遮掩的严严实实的排水洞,从这处洞口出去的话,不会迎上院子外面的守卫,就不知东宫是何时巡逻的。
嘉让眼神一亮,说道:“好啊,我们去泛舟吧。”女孩儿的轮廓映着日光熠熠生辉,整个人像是沐浴在阳光里的菡萏,闻筝看得呼吸一滞。
不等嘉让踏上小舟,身后传来闻筝请安的声音:“殿下!”
嘉让心头不免紧张,回过头去,欲盖弥彰道:“你怎么回来了?”
闻筝默默退了出去,只留二人在池塘边面面相觑。
李霁看起来十分疲乏,下巴处的青渣明显。那双桃花眼下一抹黛青,减少了几分男人冷淡又禁欲的气息。
“你想泛舟?”惑人的桃花眼深情款款的看着嘉让,带了些不易察觉的暖意。
她只好坚定的点点头。
两人坐在兰桡上,李霁高大腿长,尽管曲着,也占了不少位置。嘉让拘谨的抓着兰桡的边沿,一双腿只得并拢,若是不注意,便会碰着他的腿。
李霁嘴角微微一笑,轻轻摆桨,缓缓划动。也不特意去看她。
“殿下不累吗?”
“累。”
累就好,累就赶紧回去吧您!
“那殿下可要回去休息?”嘉让好言好语的。
“你关心我?”李霁挑眉,停在了池子中央。
“不是、”看着他锐利的视线,嘉让一哆嗦,“看您累嘛!”
“既如此,你有这份心,孤便依你。”
总算不狗了!
正等着这人划回去呢,哪知李霁将船桨一撂,自顾自的躺在了小舟里。
嘉让:“......”
“你自个儿划,我眯一会儿。”说完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将整个上半身靠在嘉让的那一处,躺了下来。
嘉让眼睁睁的看着这个男人掀起自己的裙裾一角,盖在了自个儿的脸上。
嘉让:“......”她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能呆呆地坐在小舟里喂蚊子。
她后悔了,为什么要来划船啊!为什么蚊虫都咬自己,不咬他啊?
李霁的呼吸渐渐平稳,嘉让轻轻唤他,也没什么动静,扭头便看见了不远处的排水洞。
嘉让眯着眼睛,目测了一番,洞口露出了一般,看样子以自己的身形刚刚好能逃出去。她轻轻用桨测量水深,心里有了个大概,眼睛咕噜一转,计上心头,整个人立马高兴了起来。
嘉让憋着笑意,侧过身来看着李霁的睡颜,莲叶无穷碧,光影扶疏间,那带着碎钻一般的光芒斑斑点点的洒在男人的身上,男子精致流畅的下颌角像是能工巧匠细心雕琢的一般,就连冒出的青色胡渣都晓得格外性感惑人。嘉让盯着李霁的嘴唇,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男人的唇薄一些,上面没有干涩的褶皱,莹润得很,驼峰鼻又高又挺,呼出的气儿有些沉重绵长,嘉让有些好奇的想去碰一碰他的鼻子,心想果然是拥有西域血统,五官就是比齐人更深邃。
微风轻轻吹拂着嘉让的衣裙,连带着覆在李霁眼睛处的裙裾。嘉让轻咬下唇,头一次这么想恶作剧,看着稍稍刺眼的光线就洒在裙裾上,女孩儿伸出粉白纤细的指尖,轻轻拨弄着裙裾,慢慢的露出李霁那一双眯着的眼睛,眼睫不浓不疏,却又有几分初写黄庭般的长。
池塘里阵阵蛙鸣声响起,嘉让壮着胆子,将裙裾整个掀开,男人的睡颜暴露在阳光下,宛若神祗般高贵俊美,一寸一寸明晰晃眼,细腻如瓷釉一般的肌肤被光影铺满,漂亮到不真实...
嘉让呼吸一滞,男人的眼睛毫无征兆的忽然睁开,带着一道掠夺的锋利光芒。嘉让的手还半抬着,在他的上方。只一瞬,便天旋地转,小舟猛烈摇晃,水波漾开,莲叶上成串的露珠受惊似的往小舟里洒落。
随着嘉让惊惧又短促的一声尖叫,李霁便压制在她的上方,像一头随时准备猎食的雄狮。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着,李霁死死的盯着她的脸,一瞬都不想错过。这副神情,就差要把她吃掉。
“殿下!殿下!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嘉让磕着腰了,龇牙咧嘴的冲他喊道。
他的神思回笼,有点不解自己方才怎么睡得那样熟,他从小浅眠,这些年养成了一闻风吹草动,身体便比脑子更快一步苏醒,若是他人近身,恐怕现在已经是他手下亡魂了,但他触碰到嘉让之时,身体便做不出伤害的动作。
李霁慢慢将人松开,慢条斯理的坐直了身,调笑道,“你想对孤欲行不轨?”
好一个倒打一耙,嘉让气结,今晚一定要逃出去!决不能再待下去了!
岸边的江公公颤巍巍的喊道,“殿下!崔将军求见...”
李霁恢复了以往的肃然,嘉让也听得一颤,肃玠来了,他肯定是来带自己回家,面上的兴奋掩不住,李霁嗤道,“他为了政事而来。”说完便一抬手将小舟划了出去。
到了晚间,李霁还没有回来,一问,原来是又回了宫,修文帝好像是不太行了。嘉让敛下心神,眉头紧锁的向府医要来了一贴安神香。
嘉让将安神香放入香炉里,唤来了闻筝,“闻筝,我想喝梨花酿,你能给我寻来吗?”
“姑娘夜里饮酒?”闻筝有些纳闷。
嘉让点点头,“有些馋了,想偷偷喝。”嘉让撒娇似的做了一个十分可爱的表情,惹得闻筝心头颤颤,立马端来了一只白色酒壶。
嘉让点燃安神香,邀了闻筝一起小饮。
终于过了小半个时辰,闻筝醉醺醺的倒下了,嘉让一把将人放置在了榻上,将闻筝的外裳退下,裹在了防水的皮带子里,一同拿走的还有闻筝的腰牌。
嘉让划着小舟来到排水洞,趁着月色池水泛着光,这才将排水洞的小铁门打开,嘉让下了水,四月天夜里的水泛着凉气,嘉让腰部以下全在水里,脚上踩着淤泥受不着力,试了好多回,才终于爬进了排水洞。
终于,突破了第一道防守,嘉让匆匆换上了闻筝的衣裳,她掐着时间段避开了东宫巡逻的士兵,来到第二道大门,外面守着的侍卫身体笔直,一眼也不乱瞄。嘉让比闻筝高了小半个头,走过他们面前的时候,只得膝盖微曲着离开,终于,到了大门处,发挥了嘉让的独门绝技,变声!
她趁着夜色正浓,拿捏着闻筝说话时的轻快小调,半捂着脸,掏出腰牌,道:“小兄弟行个好,我是芳絮姑姑手底下的侍女闻筝,脸上起了些红点点,雪芙堂的主事给我送来了雪肤膏,我拿完就回。”
守大门的侍卫见过闻筝一面,也听过她与众不同的南方姑娘音调,心里十分欣喜,“在下可以为姑娘去取,姑娘在此处等在下!”
“不用!”嘉让拉住侍卫的手臂,侍卫看着这双白嫩嫩粉润润的手抓着自己的程子衣,整个人都酥了。“我还要嘱咐主事几句话。”
说着不等侍卫从窃喜中反应过来便匆匆出了东宫大门。一种逃出生天的胜利之感席卷着嘉让的心头,使得她心绪久久不能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