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厉奉离用力挣脱她的手腕,将脸转向一边,满脸不悦。练终南以为他生气了,禁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她抚掌言道:
“你别上心,我跟你闹着玩呢。你不知道,我爹娘素来看我看的紧,从来不许我肆意跑出山庄去玩,当真是闷死人了。如今你这小脾气,倒还挺对我胃口的。你放心,一时半会之间,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她说完这些,大摇大摆的继续向前走去,满脸云淡风轻,似乎刚刚的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厉奉离跟在她的身后,慢慢踱步,心中却陷入了沉思之中。
刚刚她所言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练终南的表情,那些话应该不是假的。
厉奉离突然觉得心头一阵难过。
他轻轻唤道:
“爹,娘,你们当真都不在了吗?”
可若是如此,我又是谁呢。
厉奉离突然惊醒。
如果天姥派在二十年前当真已经荡然无存,自己一家三口又都跟着烟消云散的话,那自己岂不是还没有出生便已经消失在了人世间。
那此时此刻的自己,又究竟是谁。
厉奉离额头的冷汗不断渗出,他感到一阵害怕。
莫非自己并非是厉奉离?
他环顾四周,发现此间假山林立,花木众多,风景优美,不远处正有一个月牙状的小湖泊,还附带了一个观景亭。
厉奉离来不及细想,径直向那湖水奔去。
“喂,小子,你干什么?”
练终南发觉不对,忙转过身来,连声呼唤他道。
她急的跳脚大喊:
“我好不容易得了你这么个好玩的玩意儿,你可不要一时想不开跳湖啊!”
厉奉离没空理会她的大呼小叫,他急急冲到湖边,看了看湖中的倒影。
所幸湖水水质甚佳,十分清澈,他分明从水中看到了一张自己熟悉的脸。
这眼睛,这鼻子,这眉毛……
厉奉离终于放下心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不错,这张脸,他已经朝夕相处了十几年,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没错,这张脸,至少证明了一件事。
自己的确就是厉奉离。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感到了一阵安心,确认了这件事,他总算将心放进了肚子里。
练终南紧赶慢赶的终于也到了湖边,她气势汹汹的抓住他的衣襟,对他呵斥道:
“你当真想寻死?”
厉奉离这才明白过来她刚刚一直误会自己要跳湖,难怪神情如此紧张。
他如今倒也不想多做解释,只是双眼看着她,不发一言。
练终南见他性子如此执拗,倒也没有再威逼,只是将身段又放的柔软了一些。
她轻言细语耐着性子说道:
“你放心,我绝不会欺负你的。你不要听那些人胡说,我哪有他们讲的那般心狠手辣,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过和你玩耍个几日,之后,定然会想法子将你送出去的。你如今既然已经入了我花隐的门内,哪有这么容易脱身而出,倘若没有我帮你,你就是想一万种法子,也没法离开。”
练终南见他未动神色,于是连忙继续说道:
“我保证,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她举起手来,似乎要与他击掌为誓。
厉奉离看着眼前的女子,她分明长着一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脸。
这曾经是他魂牵梦绕的一张脸。
同样灵动的双眼,同样扑哧扑哧眨动的长睫毛,可不知为何,看着这样似曾相识的一张脸,厉奉离却无法断定她究竟是不是贺终南。
如果说是,可为何她全然没了之前的记忆,竟然化身为了练烁尹的女儿,这是何等的渊源。
可如果说不是,可是她的模样,甚至连脾气秉性又为何与贺终南一模一样。
甚至连惯使的功法招数也一样,竟然也是风雷诀。
若然是巧合,可这巧合也未免太多了。
厉奉离环顾四周,仔细打量着此时此刻的花隐山庄。
之前因为困在花隐山庄太久,厉奉离和贺终南借着筹备大婚的机会是山庄之内四处游走,就算没有全部,至少也将庄内一般的风景尽收眼底。
厉奉离非常肯定,此刻之间所见到的花隐山庄,绝非是自己之前所见过的那一处。
它更加宏大,也更加奢华,看起来庄内的建筑与布置的苗圃也更加繁茂。
更重要的是,之前的花隐山庄总会隐隐透出一股凄凉的气息,就算种上再多姹紫嫣红的花朵也抵挡不了那股心如死灰般的煞气。
可如今的这里,丝毫不见。
相反,此处的枝繁叶茂透露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它没有半点颓废之色,置身其中,反倒是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厉奉离静下心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突然闻到了一阵沁人心脾的香味。
这花香悠远,好似隔的很近,又好像隔的很远。
他睁开眼睛,正想寻觅这处花香的来源。
不料,一旁的练终南突然小心翼翼的唤道:
“娘,你怎么来了?”
厉奉离这才发现,自远处飘然而至一位身着青衫的女子,她眉目清秀,身姿轻盈,一望即知是修为在身的高手。
她气质淡雅,神韵柔和,令人观之若亲,心生好感。
待到她近了此地,厉奉离这才发现,自己刚刚闻到的那阵沁人心脾的香味果然是从她身上传来的。
他心中默默思量道:
莫非她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段清风。
此人之前在仙门各派的口中,早已身故,人虽不在,可却留下了她的传说。
此人,就是令练烁尹痴心不悔,苦等二十年也要向四大派复仇的渊源所在。
也正是因为她,四大派这才遭逢大难,花隐山庄也才会被练烁尹一把火烧掉,自己也才会来到此处。
练烁尹之前曾经当着林千的面说过,段清风与贺终南长的极为相似,所以他才会煞费苦心,将贺终南留在花隐。
厉奉离想起这些,不由得定睛一看。
这女子的面容的确与贺终南有七八分相似,不过她年纪见长,看的出来不是年轻女儿家,只不过驻颜有术,所以未见明显的疲态。
她气质风雅,面容柔和,与一言不合就与人大打出手的贺终南比起来,颇有名门大家的风采,不是一池之物。
厉奉离仔细端详着她,不由的竟晃了神。
练终南在一旁小声言语道:
“你若是继续这样看着我娘,只怕我爹知道了,会把你的眼珠子挖下来。”
她这话说的本是小女儿心态,自然是带了些愤懑之情,听起来又像撒娇又像埋怨。
段清风听了此言倒也不恼,只是轻轻柔柔的说道:
“终南,你又闯了什么祸?为何又在这里欺负人?”
练终南抬起头来,忍不住辩解道:
“娘亲,又是谁在你的面前瞎嚼舌根,我看咱们庄内这些下人,真该好好整顿一下了,我明明是帮人,怎么说我是害人呢?倘若不是我出手,他现在还在刘护卫手下受苦呢?”
段清风看着她,眼角似笑非笑,轻言细语的说道:
“哟,怎么回回都有年轻英俊的小后生被你救下,倘若不是你,我还不知道咱们庄内收藏了这么些好人物呢……”
练终南羞红了脸,忙迎上前去堵住她的嘴道:
“娘,别瞎说。”
“怎么,被我说中了。你这到底是见义勇为,还是喜欢收藏美人?难怪人家都说我花隐山庄养了个祸害,方圆百里之内的好人家都搬了家,生怕自家儿子被你看上了。”
她教训完毕,又转过头去看了看厉奉离,仔细端详起他的容貌来。
厉奉离见她是前辈,不敢造次,将眼神移向一边。
段清风笑道:
“这位小兄弟不知如何称呼?”
厉奉离不敢告知真名,只得胡乱搪塞道:
“在下无父无母,是个孤儿,村里人都唤我叫阿离。”
段清风睁大眼睛:
“你这周身的气场,倒也不像是穷乡僻壤养出来的,我当你是个富家公子,却原来是个无父无母的可怜人。”
练终南得了机会,在一旁不依不饶的接话道:
“娘亲,他刚刚当着我的面说,他是天姥的人。”
“天姥?”
段清风皱起眉头,她已经太久没有听到过这两个字了。
厉奉离没想到她居然记到现在,连忙摆手否认道:
“刚刚不过是顺口胡诌了,算不得数。我家中贫寒,自小为了糊口饭吃,到处顺手牵羊罢了,无门无派,只不过为了遮掩自身,这才胡说罢了。我本就跟四大派毫无牵连,跟天姥更是没有半点关系。”
段清风见状倒也没有过多追问,她上下打量了好几眼,突然问道:
“既然无门无派,可有兴趣入我门下?”
厉奉离没想到自己鸿运当头,竟然入了段清风的法眼,他一时错愕,正不知如何是好。
他看了看一旁的练终南,不知究竟是拜了这个师好,还是不拜的好。
更何况,练烁尹是堂堂花隐山庄庄主,与自己更有深仇大恨,厉奉离一想起他,不由的恨得咬牙切齿。
他决定拒绝。
厉奉离拱手言谢道:
“多谢夫人美意,可恕在下难以从命,实不相瞒,我对练烁尹练庄主没有半分好感,他的门派,我是决计不会加入的。”
段清风哈哈大笑道:
“我收徒弟,与他何干?”
厉奉离心中一阵奇怪:
“您不是要收我入花隐门下吗?”
段清风大手一挥,淡定言道:
“他是他,我是我。我既然要收你,自然是做我素手真人段清风的徒弟,与花隐没有半点关系,与他练烁尹更没有半点联系。”
厉奉离彻底犯了糊涂。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