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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访

    尚锦梁当初想出殉葬的幌子让水听雨“假死”当然只是因为她肚子里怀了尚锦楼的孩子,以他断子绝孙的处境,这是他血缘关系最近的子侄辈了。
    他把她藏起来,等她产下孩子,无论是男是女,是去母留子,还是留着她一条命主动权都在他手里,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切都是他可以掌控的。
    她们母子的命,比蝼蚁还要轻,这都不重要,反正他决定就好,没有什么可重要的。
    直到有一天,一直安静等死的水听雨写了一封折子让驻守在别院的来安递到了他手里,他勉为其难的去别院见她,事情才不可逆的发生了些变化。
    这日,尚锦楼微服出宫,就着月色,来到水听雨所在的位于长安近郊的僻静院落。
    他叩门而入的时候,来安说她正亲自在灶上洗手做汤羹。
    他蹙了蹙眉,虽说君子远庖厨,但他很想知道这个女人都这样了,还有闲心做什么汤羹?
    他迈着沉稳的脚步踏进厨房里,水听雨赶紧让丫头把灶膛里的火熄了。走过来替他解了斗篷道:“大哥,您进晚膳了吗?”
    他应该称他为陛下,但一声大哥亦让他觉得很收益。
    尚锦梁静静地看着她,发现她的神情很平和。
    见尚锦梁不回答,水听雨自顾自的说:“若是没有进膳,阿雨在后山上采了些蘑菇和地木耳,做了些农家菜,大哥要不要尝尝?”
    尚锦梁见她也不说请他来为了什么事,便一摆手,说:“我们去花厅吧,你不是有事要说给朕听吗?”
    “从前我在大哥身边做长随的时候,大哥总是饿着肚子和幕僚们商议事情......如今大哥都登基,想来只会更忙。”
    她说完,也不等尚锦梁回答,便自顾自的吩咐丫头们摆饭。
    尚锦梁有些恍惚。他的确没有吃饭,而且今日为了除去几个倚老卖老的老臣,他颇费了点脑子——的确胃口不太好。
    进到这厨房,是有些饿了。
    尚锦梁在来安的伺候下自顾自的去了进膳间,水听雨很快招呼人把菜都摆好,并笑着要给他布菜。
    尚锦梁抬头看了一眼她,布菜是嫔妃们每天都会为他做的事,但他们是正经大伯子和弟媳妇的关系.........多少有些不合适。
    “若是在民间,你我都不能同处一室。”尚锦梁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但水听雨知道他已经开始防备她了。
    没错,水听雨的殷勤引起了尚锦梁的戒心。
    没有登基之前,他有很多很多女人,但为了尚氏江山,他从十几岁就开始防着每一个女人,因此,过几年就而立之年的当今天子,到如今从来没有过爱情。
    女人于他而言,只不过是成长过程的生理需求,直到领兵对抗匈奴时伤了命根子,他连生理需求这件事情也险些忘了。
    这些年选太子侧妃和姬妾倒是年年岁岁都有,但这与他而言,只不过是和平时期的储君的日常必须,和普通老百姓吃饭逛街一样的日常而已。
    讽刺的是,由于他身体的残缺,这与他而言,还有另一层十分重要的意义——无非就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罢了。
    水听雨倒是叹了一口气,笑着说:“可惜我们不是在民间,若是在民间,大哥就不会杀我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云淡风轻的平和,她接着给他布菜,尚锦梁也不阻止她,听她继续说:“其实若不是有父皇,有大哥,若不是有尚氏这个门庭在,我恐怕也早就死了。”
    这话说的平静,不管是不是装出来的平静,尚锦梁都高看了她一眼。
    他静静的打量她:她已怀孕五月,微微隆起的腹部并不十分明显。
    今日虽是见他,她亦只着白绫素衣,想来是仍在为父皇守孝。
    她的头发并没有盘成发髻,而是长长地披散于身后,一派温柔恬淡的形象,这有些有异于他在宫中见到的那些妖妖娆娆姹紫嫣红的女子——却令他无比舒服。
    他放下筷子,略有些尴尬的问:“你怎么知道朕要杀你?”
    水听雨定定的看了尚锦梁半响,突然一改刚刚的平和,噗呲一声笑了,讽刺道:“莫不是大哥将我这样金屋藏娇,是打算我生下麟儿后纳我为后宫?然后对外宣称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你的?”
    这不仅仅只是尴尬能形容的心情,这与他男性的尊严和天子的威仪都是不计后果的挑衅。
    他没有想过眼前的女子会做出这样胆大包天的事,因为她一贯逆来顺受,毫无反抗的能力,亦无反抗的意志。
    她躺在秦/王府三年,这让他完全忘了这个女子当年是如何自己撞上突厥人的屠刀自尽的。
    他模模糊糊的想,也许她此刻就是口无遮拦,并没有特别的意义。
    她却施施然的转身,站在窗下,望着窗外屋檐上的积雪,残酷的更加挑衅他的尊严:“大哥真的很可怜,为了这片山河,耗费了所有心血,却得了断子绝孙的结局。可是,阿雨觉得自己和孩子更可怜,凭什么因为你断子绝孙了,我就要和孩子阴阳相隔,这不公平!”
    这样残酷的话语立即引起尚锦梁的勃然大怒,他拍案而起,用手掐住她的脖子一步一步将她逼至窗棂:“我是天子,我让谁死谁就得死,哪里有那么多公平与不公平可言。”
    她立刻因他的桎梏剧烈咳嗽,只因呼吸变的困难。同时她亦用她的双手去捶打他掐她的手,场面一度失控,没一会儿水听雨就渐渐不支,停止了捶打,脸开始惨白,紧紧蹙着眉头,尚锦梁见她很不舒服,终究还是放开了她。
    她蜷缩在窗下,像个受伤的小白兔,又因春日里的夜寒,感觉十分的可怜。
    尚锦梁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情,任春寒冻得她瑟瑟发抖。
    半响,似乎没有那么难受了,她爬到他的腿下,抓住他的裤腿,对他说:“我能治好大哥的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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