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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树银花上元节

    “亲爹:当您见此留言时,您的千金我已经随他踏上前去南越皇宫的路途。千万别攻城,首先是您打不过,其次是扰民。至于此次您为何能伤到慕清朗,您心中有数,再说,他也是为了救我,才会吃下您的偷袭之箭。
    虽然,看不起您的偷袭行径,不过,为了尊重您爱面子的习性,我是不会把您偷袭的事捅出去的。当然,若是您再想暗算他,则另当别论。
    本次我主要是想去会会您心中的死敌、我未来的公公慕仲卿到底好不好相处。我一直有个疑问,为何您那么憎恨慕清朗,一直想置他于死地,他又同你毫无瓜葛,想必这个问题您也不想同我讲,我只好自己去寻找答案。
    另外,不要拿您那套所谓的礼义廉耻来说教,反正,我的婚姻我作主,我的夫君我来定,记住:我是有感情的人,不是由您摆布的死物。最后,顺祝上元节愉快。您的忧儿敬上”
    今日正月十五,上元节。
    午后的日光带着些许耀目的温热,宁永峻来到前厅,他本想先解除宁无忧的每日罚跪,让她好好装扮,然后陪蔚城枫去街上看花灯,不想,偌大的前厅空空荡荡,原本,认真接受罚跪的女儿不见影子,只见手上这封留言信。
    “混帐,简直是胡闹”
    看完留言,宁永峻气得双唇哆嗦。
    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原本虽有些顽皮但却娇俏识大体的女儿,越来越不受自己掌控,说什么自己婚姻自己作主,自己夫君自己来定!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像她这种尊贵人家的子女,自己的婚姻从来都是父母包办的。还有,她还想去会会自己未来公公?这天下,哪有像她这样不知羞耻的人,这还未定婚呢,就这样明日张胆跟男子外出见他父亲的?
    宁永峻越想越气,不自觉地五指攒紧,手上纸张很快化为粉末,他感觉自己老脸都被她丢光了,自己若再不对她严加管教,她肯定能做出更多惊世骇俗的事体来,到时,蔚城枫即使再宽宏大量,也无法接受她的这种出格举止。
    不行,这次不管怎么样,也要把她和枫儿的婚事办了,这样她就不能到处野了。
    ......
    黄昏时候的风,夹着些许冰凉,轻柔地吹拂着一匹赤马的鬃毛,它呼在风中的气变成白色,很快飘散在风中。
    宁无忧倚在慕清朗的怀中,随着马儿停步,她抬首,这才知道,原来南越国都瑞京就在眼前。
    原本雀跃的心情,突然有些紧张,她仰头,循着他过份突出的喉结,见到了他低下的眉眼,此时噙着笑,正等着与她来个四目相接。
    她不禁双颊变红,转头轻哼,这家伙,何时变得这样恰到好处地调情了?
    “嗯哼”
    他轻轻扯住她的脸颊,率先说话,“欢迎忧儿,来我南越国作客,我们先去个地方”,说着将她扶下马。
    慕清朗右手牵马,左手与宁无忧十指相扣,两人一马很随意地漫步在帝都城的街头。
    宁无忧睁着好奇的眼眸,望着身边汹涌的人潮,只见两边商铺、酒肆、茶馆早已挂上各色花灯,在灯光渲染之下,人们驻足围观的脸,洋溢着十足的喜气。
    这是一幅百姓安居乐业的样子,彰显着南越国的繁华与富庶。
    人来人往中,她觉得有些恍惚,却又倍感亲切,虽然她不曾来过这里,可是她却仿佛觉得,已经在此生活多年。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爱乌及乌……
    当他们走到一处捏糖人摊子前,慕清朗有些迈不开脚,从小到大,他没有尝过这玩艺儿,他五岁之前一直深居宫中……
    娘亲在他五岁时离开了人世,而后来他便也离开都城直到长大……
    一直以来,他从未像今天如此有闲情地走街窜巷,更无从知道,原来大街上有这么多好玩的好吃的!
    他不知道他这种“嘴馋”迷恋的小心样子,让宁无忧觉得可爱又心疼,说实在的,这种糖人她早吃得腻了,以前大哥在家时,他时常会带她出门买这买那的。
    带着了然的笑意,宁无忧很快从捏糖人手中,买下两支糖人,拿一支放进他的手中,两人相视一笑,扯开嘴吃起糖人,两人边走边吃,很快宁无忧吃完了手中的糖人,可他却还在小心翼翼地吃着,好像很舍不得的样子,让宁无忧又是一阵感慨:眼前这小心吃糖人的男子,会是世人口中传诵的南越慕大将军?
    见宁无忧嘴边粘着几缕糖线,慕清朗掏出锦帕为她擦拭着,很快两人目光一碰触,便又流露出温柔绻绻的神情,心神一颤,突然又感到一阵不自在,两人又迅速别开眼眸,看向别处假装欣赏起花店门口摆放的盆景。
    两人时而依偎着欣赏街边的花灯,时而牵手伫足流涟在摆放工艺品的小店,一路上两人绝色妖娆的模样,引得路人纷纷围观赞叹:真是一对佳偶天成!
    一路上,慕清朗心情大好,欣然将这一路上人们毫不掩饰的惊艳和由衷的赞叹,全部笑纳在心中。
    眼看一条长街即将走完,慕清朗领着无忧停在一家饭馆门前,仰头一看招牌,上书黑色大字“仙人也买醉”
    宁无忧让这招牌逗乐了,真是好大的口气!
    可是一进大堂,宁无忧却感到哭笑不得,招牌上分明写的名字,看起来应该是环境清幽的,可是,眼前所见却与想像中大相径庭:
    人声鼎沸的一楼膳食厅,只见食客们正扯开嗓门地大呼小叫,那些震耳欲聋的喝酒行令声音,看样子就要把头顶的楼板给震裂了!
    尤其是最中间那一桌,几个行走江湖大汉模样的人,扯着杀猪般粗大的嗓门,正与邻桌几个镖局的镖师拼酒……
    宁无忧从未见过如此豪放的喝酒方式,只见输了猜拳那几个江湖大汉,直接捧起酒缸往嘴里倒!
    他们的豪迈之举,引得旁边几桌掷骰子的人,纷纷凑过来围观,好几个人嘴里大叫“好,好!英雄海量!再来几大缸,不醉不归!”
    宁无忧把一楼这热火朝天的场面看来过于着迷,很快,她的脸被旁边的人一手转过,他不悦地说:“几个粗俗不堪的人,也能让你看得入迷!那再来几个美男子,你不是看得蠢蠢欲动,四肢无力,欲罢不能?不许看!从今往后你眼中只能看我!”
    无忧显然讨厌却拗不过,只好撅起嘴随着他走上楼梯,到了三楼,两人刚走进一个叫“天字甲号”的厢房掩上门,慕清朗便急不可耐地搂住她想要 “撒娇”一下,不料,身后房门一闪,背后跟着挪进一个蓝色掌柜服的男子。
    见那人也不吱声,手脚又如此麻利地挤进来,慕清朗不悦地向后挤出一个怒目而视的表情,可来人却无视他的不悦,嘻笑着脸色说道:“三哥,这么快就带嫂子来了?还说你不喜欢女色,这辈子只想守住兄弟几个,看样子你简直是瞎、扯、淡!”
    随后,他又把口唇张成大大的圆圈,双眸瞪得似铜铃,以示对眼前这位嫂子的惊艳,他这夸张的表情引得她眉头皱了一下,心下却被逗乐了几分!
    “哼!五弟,枉你贵为皇子,难道现在还没搞清,进别人房间要先敲门?”
    “哎呀,三哥,你从前可不是这般讲礼数的人呐!净给我装模作样!让俺好生不习惯!快说,这位可是三嫂?”
    来人阔唇浓眉大眼,笑意盈盈的样子,让人觉得他的日子,每一天都沐浴在灿烂阳光下。
    “知道是你三嫂还不客气些?忧儿,这是我五弟慕清澈!”
    宁无忧听他这一介绍,微微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见过五皇子!”
    原来这就是凌逸口中会出老千的阿澈?想到那晚,他气急败坏却无可奈何的样子,她忍不住嘴角微勾。
    “行了,三嫂子,我最不喜欢这些虚礼,若不急着叫我五弟,叫我阿澈也行!”
    慕清澈生怕怠慢了她,赶紧摆摆手纠正她,可是他这样爽快的纠正,却又让无忧无奈地摇头。
    慕清朗见他大大咧咧的样子,不悦地皱眉,不过很快,他又露出赞赏的笑容说道:“最近酒楼生意火爆啊!”
    “这得归功于三哥你改的招牌,自从改成‘仙人也买醉’之后,连平时不露面的江湖人都往这汇集了,咱这招就让他们此间乐,不思蜀!”
    “阿澈,晚膳得劳驾你亲自下厨喽!一来让忧儿见识你的厨艺,二来,罚你方才不敲门之过!”
    “得嘞!乐意为三嫂子效劳!”
    慕清澈闻言,马上搓着双手,一个旋身,风儿般又出了房门,楼道的尽头响起“砰砰”直响的脚步声。
    “慕清朗我算小瞧你了,你不仅上得了战场,还赚得了银子”
    “那是!你夫君可是棵摇钱树呢”
    无忧就是看不惯他吹嘘的样子,于是,粉拳砸在他的胸膛,状似怒嗔地横他一眼说:“老天不公!这世间好事都让你占尽了!”
    慕清朗听她这样一说,笑容更加璀璨:“忧儿,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只有拥有你,才是这世间最甜蜜最美好的‘占尽好事’!”
    很快,房门外又响起慕清澈风风火火的脚步声,宁无忧赶紧拍掉搂在自己肩头的“爪子”。
    “尝尝我的手艺!”
    宁无忧要说话,慕清澈便已提着食盒进了屋内,三下两除五,桌上摆满各色菜式,他笑嘻嘻地搬过椅子,那一脸的灿烂,晃得宁无忧心下温暖无限。
    相比坐于身旁的某人,慕清澈的心思犹如他的名字一样,简单明了,有着一眼望穿的清澈!
    这次慕清澈显露的拿手好菜有:鱼香肉沫烧茄子,姜爆乳鸽,红菇龙骨汤,清蒸桂花鱼,清蒸龙虾,宫保鸡丁,佛跳墙,淮山炒木耳……
    一桌子的家常菜,让慕氏兄弟与宁无忧吃了近一个时辰,席间,慕清澈对着宁无忧大献殷勤,频频夹菜,再加上他口无遮拦,没心没肺的样子,很快便与她成了无话不谈,称兄道弟的“小伙伴”!
    面对这两个心思浅显又迅速打成一片的“小伙伴”,慕清朗也看得满心满肺的无奈,就知道自己这个五弟啊,简直是人来疯,人来熟,没想到,连宁无忧这样说话犀利的人,都能轻松“搞定”!
    ……
    暮色如同打翻的墨砚,顷刻将窗外的远山斜阳抹去,只余天边一片微微“挣扎”的霞光,在向满天繁星作别。
    楼下几处人潮汇集的地方,又传来此起彼伏的的吆喝声,叫卖声和人们的说笑声,让宁无忧频频往下望去,不远处有个茶楼,说书先生正慷慨激昂地再现:当年慕清朗如何以五千精锐,力克西塞国五万大军的包围,并手刃西塞太子宇文星的光辉事迹,那人惟妙惟肖的模仿,引得看客们不时爆发出阵阵叫好声。
    眼看两兄弟正喝完最后一杯酒,地上已经横七竖八的躺满酒坛,这时,慕清澈起身,摇晃着有些踉跄的脚步,移到慕清朗的面前,扯着有些打结的舌头说道:“三哥,再来一杯……不醉……不归哈!”
    慕清朗推开他的手,揉着自己有些发肿的眉心,冷声说道:“行了,阿澈!再喝下去,你要醉了!你先睡下,我带忧儿回去。”
    慕清朗说完,便将慕清澈扶到榻上,帮他拉上锦被,又打开房门,让门外守卫收拾一番,便牵着宁无忧向着楼下走去。
    正月十五晚上的大街,此时正沉浸在一片花灯璀璨的天地里,慕清朗感受着身边娇小柔软的身子,像只听话的小美猫,依偎在自己的身边,慕清朗觉得一切恍然若梦。
    他看着她犹如坠落人间的精灵,随着他穿梭在人海中,他心中升起深深的渴盼:但愿此生,来生,他都能拉着她的手,与她依偎着走过每一个花灯光如昼的上元之夜。
    宁无忧一路上都没有言语,她甚至已经觉得,她和他之间,有时无须太多言语,因为一起走过的这将近一年时光,两人灵犀相通,她可以轻易地知晓他每个眼神,每个动作所蕴含的意思。
    人来人往的街头,繁星的微光神秘地遥望仙人般的俩人。
    无忧依然睁着好奇的眸子,扭头四处观看。
    在他身边,她感到异常安心,而这种安心随意无拘无束,都是因为他的宠溺他的给予!
    她安心地把手放进他宽大的掌心,任由他带着她走过汹涌的人潮,她甚至感叹,即使他牵着她走遍千山万水海角天涯甚至上刀山下火海,她都愿意跟随!
    两人走过几片热闹的街市,再走过一条寂静的巷子,很快,她在他的引领下,来到了一处阔大的府邸。
    见慕清朗不说话,眼中只是含着神秘的眸光看着她,她只能不解地抬头仰望,便见到朱漆大门上方匾额写着:慕心于天。
    她指着匾额,带着难不倒我的神情了然地笑道:“你这豪宅的名字取得有意思!”
    她虽然来过一次,可是那次他生气,把她赶得太匆匆,根本未曾见过他宅子的外观。
    “我的忧儿果然聪明!不过你就要成为我的人了,今后可不许再说什么你的我的,要说咱的豪宅!”
    “啰嗦!大庭广众之下,你唯恐无人知晓你我之事!”
    宁无忧又让他的话臊得慌,白了他一眼,顺手招呼上粉拳,砸得某人又在大门口抚着心口大呼小叫:
    “娘子饶命!”
    “你……色鬼!”
    宁无忧快让他嘴里的胡言乱语气晕了。
    “好了,忧儿,不逗你了,以后可不许动不动就皱眉头,你这样等于在说你夫君无能,才会让你一直皱眉!不过你夫君到底能不能,不如今晚就试试,嗯?”
    随着慕清朗俯下、身把脸凑近,他沉魅的嗓音,和温热的呼吸洒在颈侧,引得她心底一颤。
    宁无忧见他故意曲解自己,却又懒得再争辩,这时慕清朗上前,伸手揽住她的腰,带着她走下台阶,悄声说道:“我带你如同鵾鹏展翅那样‘咻’地飞回家,这样才显得有意思!”
    说完,揽在无忧腰间的手上用力,两人瞬间一跃,同时踩上自家的瓦檐上,这时无忧扭头对他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身轻如燕,在下拜服!”
    “那是!若本将军身重如山,只怕你家的瓦片都早已毁在我脚下!”
    宁无忧的话让慕清朗忆起往昔夜间穿梭在她家屋檐上的情形,他的嘴角不由勾起得意的弧度。
    这是她首次与他穿梭在屋顶上飘着,心思电转间,突然想起江湖上传闻的那个词“雌雄双盗”,其实就这样与他做一对江洋大盗,从此前尘两消,自在江湖也是种快意人生。
    很快,她让他带着,轻飘飘地如同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落在一处闪着灯光的院子里。
    两人轻手轻脚地闪到灯光处,轻轻地趴在窗棂边,慕清朗的脸上显示的不悦到达极点,他带着无边的愠怒,很快戳开窗纸,可是当他看清屋内的一切时,他的脸上一凛,神色变得极其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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