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6
***车行驶在路上,简艾白的手机在包里响,她腾不出手去接,朝许西荣哎了声,让他帮她把手机掏出来。
许西荣应了声,打开她的手包把手机拿出来,看一眼,陌生号码。
他把电话接通,送到她耳边。
简艾白把耳朵贴在手机屏幕上,只听见厉远生电话里的声音温和:“简简,你又不在家。”
“我在外面。”
“嗯,一会儿再说。”
简艾白僵着脸,轻描淡写说完边伸手抓过手机挂掉。
“是谁啊?”许西荣没忍住。
“朋友。”
许西荣抿嘴点点头。
“今天不能去玩儿了。”她看着前方,探起一只手捏了捏疲累的眉心。
窗外过去阳光折射的街道边高大的树影倒在她脸上,飞驰而过,一瞬间,又一瞬间。
忽明忽暗,许西荣看不清她的脸。
……
没有过多的话语,她开车把许西荣送回了学校。
简艾白面目平静,临走之前甚至连话也没多说一句,朝他莞尔一笑,“进去吧。”
待他下了车关了车门,她收了笑色,直接就踩了油门,飞驰而去。
瞥一眼后视镜,许西荣愣愣站在校门口,像一只单薄的风筝,稍不注意,也许那根线就断了。
她却无暇顾及他,一脚踩下油门朝家里奔去。
***
在家门口,简艾白踌躇了几分钟,迟迟不想进门。
厉远生又一次不打招呼就直接杀到家里来,她并不想揣测厉远生是不是知道了自己和许西荣之间的事情,或者是其他的什么。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在他的庇佑下得活,甚至连她面前的这套房子,她身上穿的用的,全都是从他手出。
她只能低头。
简艾白深吸一口气,输密码,进门。
厉远生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手里端着笔记本电脑低头在看新闻。
客厅电视也开着,两股声音交杂。
见玄关处有动静,厉远生回头,笑的清朗风俊:“这么快就回来了?”
简艾白应了声,把钥匙放在鞋柜上,压住心头淡淡的烦躁,弯腰换鞋。
刀子从自个儿狗窝里撒欢似的窜出来,几步就要扑到她身上来,被她低斥一声,恹恹的在她脚边转来转去。
她弯腰揉它,直到把它弄舒服了,低低说:“回去趴着。”
刀子极为听话,又撒腿跑回自己的小房子。
简艾白知道厉远生其实不喜欢宠物,他只是纵着她,当初她跟他说起家里养了一条哈士奇的时候,他也只是皱了皱眉头,最后摸着她的耳朵说:“你开心就行了。”
刀子对厉远生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敌意,都说宠物随主人,她家刀子似乎就不懂得学乖,每次一见厉远生就是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
厉远生像是刚来不久,身上仍是一套正装没有换,双腿打了个二郎腿,一手放在沙发靠上,风尘仆仆却又不失矜贵。
“这次来要呆多久?”
简艾白在他旁边两尺坐下,随手拿起茶几上的皮筋把头发扎起来,动作快到扯断了几根枯糙的头发。
他闻言笑了,“这么急赶着我走?”
“我可没有。”简艾白耸耸肩,熟练的点了根烟。
“女孩子少抽点烟吧。”厉远生说。
“离你远点总行了吧?”简艾白嘴里叼着烟,坐到他对面前,弯嘴角,笑意不达眼底
厉远生从青青烟雾里看她。
这三年,简艾白除了身材的逐渐成熟,她眉眼之间的媚态和明艳,比当年更加夺目,她依旧是那副冷冽撩人的模样,一如最初的样子,连表情都是寡淡的。
她从来不怕于激怒他,在他面前我行我素,他不喜欢人在自己面前抽烟,她的家里却时常都充斥着一股烟草味道,随处可见的都是没有抽完的烟盒、打火机,床头柜一拉就是整条整条的烟。
他喜欢依附着他的温室小花,她却从来不向他张口要什么,她有的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呈送的,她也不跟他客气推拒,通通收下。
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清醒,他也看的清明。
他就是喜欢她这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好像这样让她带在身边就能让他感觉到自己也年轻过,他还是个少年人。
她冷漠,乖张,带给他的却是无穷的活力和满足。
这些并不是金钱能够衡量。
只要她不过分,他就纵容着她,他不想去追究简艾白的存在对于他是什么样的意义,他只想把她握在手里,她跟了他三年,从少女逐渐褪去青涩,成为眼前这样一个可人儿。
这一切,都是他精心爱护的。
他能从泥潭把她拎出来送她进上流的云端,也能随时把她从上面狠狠拽下来。
思绪回拢,他把手里的笔记本撇到一边,走过去蹲下身,抱住她,把脑袋坎在她的肩膀上,深深吸气,另一手攀上她的头,一下一下抚摸她的头发。
“既然我过来了,就不给你打钱了,一会儿你拿我电脑自己转吧。
简艾白扯了扯嘴角:“把你全部存款都转过来行不行?”
他的唇碰上她的耳朵,痴迷地吻了一下。
“随你。”她下意识想逃开,却还是陷身其中,手在身侧悄然握紧成拳,又松开。
厉远生放开她,说:“周日,跟我去参加个应酬吧。”
她未答,沉默着,手里的烟久久的烧,慢慢变成一条长长的灰。
只等风一吹,就轰然碎裂纷飞。
***
而后一连三天,简艾白又跟遁地了似的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一向神出鬼没,许西荣都习惯了。
天气一扫前几日的阴霾,天天都是艳阳高照,搅的人刚把长袖穿习惯又要把短袖扒拉出来穿。
周五的傍晚,他和言巧一同回家。
言巧是小女孩心性,一看要跟许西荣一道回家,立马欢天喜地收拾行李巴巴的来找他,完全忘记前些天自己还跟他还在闹别扭。
俩人等了老半天的公交车,一上车言巧就往后车厢窜,占了两个座位急急向许西荣招手。
许西荣刚坐下,她就喋喋不休的问个不停,聒噪的让许西荣想要把耳朵堵住。
“许西荣,这次摸底考的成绩听说你考的不怎么样啊?你怎么回事儿,以前你成绩都那么好。”
“……”
“许西荣许西荣,我给你说啊,我上周买了一条裙子,不过太小了,我拿回去退了。”
“……”
“许西荣,王彬宇跟我说,你前两天又翘课,你是不是又跟那个简艾白勾搭在一起了?”
闻言,许西荣终于看了她一眼,只不过短短几秒,他移开目光,从书包里掏了耳机出来,插在手机上,有意把音量调大,然后闭上眼睛假寐。
“喂喂喂,许西荣,你说啊!”言巧不死心,拽了拽他的衣袖,声音拔高。
“……”
许西荣拂开她的手,扭头,连眼睛都没睁开一下,一副完全不想搭理她的模样,把言巧气的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
无论她怎么骚扰,许西荣都是那个死样子,对她爱理不理的。
他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言巧手指抠抠手心,安分了好一会儿,倏地眼睛一亮,又扯他衣袖:“许西荣,明天的打工你可别忘记了啊。”
“……”
许西荣紧紧闭着眼。
“周日领工资你可别忘了啊。”
身边人眼皮突然动了动。
他明明听到自己说话了!却不搭理自己!
言巧像泄气的皮球,气呼呼把头扭到一边,不再说话了。
他明显就是不想理她,她还一个劲儿凑上去热脸贴冷屁股,她自己都觉得没意思。
……
周日中午许西荣在家里吃完饭,有意的避开言巧,独自一人坐公交车到兼职的咖啡店。
店里的生意一般,莉姐不在,只有另外一个两个员工在吧台里拿着手机在讨论化妆品衣服包包云云,许西荣到后厅去换好服务生的衣服,出来之后便开始自己的工作。
其实压根就不算什么工作,店里客人不多,大部分的时间许西荣其实都可以在一旁做自己的事情,很显然他不是那样的人,实在闲的时候他就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上看会儿书,偶尔看一看放在旁边的手机,他心挂的人,没有任何音讯。
一直到两点开外,言巧姗姗来迟,进门就一通找,衣服都来不及换,看到许西荣立马奔了过来,气愤道:“许西荣你怎么不等我?”
店里还没客人,另外两个正式员工的视线投过来,微微的不怀好意。
“我没说过要等你。”许西荣捏了捏眉心,收起书准备走开。
“你……你,许西荣你太过分了知道吗!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你……你还!”言巧眼眶一红,哆嗦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许西荣转过身,认真严肃的看着她,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和:“言巧,我早说过了,我不喜欢你,我们是不可能的。”
“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你!”
许西荣感觉跟她完全说不通,“可是我不喜欢你啊。”
“那你喜欢谁!喜欢简艾白是吗!是吗!”言巧带着哭腔吼了一声,把包重重的甩在桌子上,“她喜欢你吗?你觉得她会喜欢你吗?!她就是耍你玩知道吗!”
“你不要无理取闹!”许西荣怒极,转过身也重重的把书拍在桌上。
“我跟你说了很多遍了,我不喜欢你,我喜欢谁是我的事儿,不用你插手,明白吗?!”
“我这是为你好!”
泪水爬满言巧的脸,她感觉心特难受特别疼,她一心一意的为许西荣着想,怕他被带坏,可是他呢?她那么喜欢他,他却完全不搭理自己,现在却因为说一句简艾白的坏话就能让他方寸大失,对自己又凶又吼。
许西荣心里本来就有一团隐隐未熄的怒火,它压抑的隐藏着,让他自己都无法察觉,而现在,这团隐藏在灰烬下的火星子被言巧狠狠踹了一脚,火星四溅。
他深吸一口气,眼睛周边微红,咬牙道:“那我谢谢你了,不用你为我好。”
他一手捞起书,与她擦身而过,甚至撞疼了她的肩。
言巧的身子晃了晃,险些跌倒。
许西荣却头都不回的走到店外面去了。
……
傍晚三四点的时候,店里开始忙。
不时有人进出咖啡店,许西荣自然也闲不下来,堂前厅后一趟接一趟,好不容易闲了一会儿,他走到门外透透气。
言巧又巴巴的跟了出来,小心翼翼地站在他边上。
许西荣低头冷冷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去。
言巧眼圈还红红的,说:“许西荣,刚刚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了嘛。”
“我真的是为你好,我怕简……我怕她带坏你。”言巧咬了咬嘴唇,连简艾白的名字都不想提,转过头也不看他,光顾着看街上的行人去了。
许西荣感觉头痛,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要好好跟言巧说清楚,正打算开口就听见言巧娇声一嚷:“许西荣,你看那谁,那不是简艾白吗?”
闻言,许西荣一愣,看向言巧,见她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他身后,不自觉就转身跟着看了过去。
十字路口,人来人往。
一辆宾利欧陆的gt3-r刚刚驶停在路边,低调却也引人瞩目。
简艾白侧对着他,穿着一身深紫色中长裙,身形曼妙的站在车边,微微低头,像跟车里的人说话,顺手还拢了一下头发。
距离太远,他只见她妆容精致,对着车里的人笑的娇美,像一朵急遽盛开的花。
他确定那就是简艾白。
下一秒车门打开,她坐了进去。
他只来得及看见车后座上男人灰色西装的一角,车门便关上,缓缓调了个头,朝着与他完全不同的方向驶去,车尾的车标,像是在嘲笑他身上印着咖啡店logo的工作服。
许西荣的心像是海面上行驶的邮轮,船身创了个洞,冰冷汹涌的海水一点点,一点点的往里头灌水。
言巧在一边看得分明,自然而然把简艾白划到了那类不正经的女孩子身上去,方才被许西荣大吼的委屈也顿然消失。
她缓缓开口试探:“许西荣,那是简艾白吧?她家好有钱啊,那辆车少说也几百万吧?”
“……”许西荣的手悄然握紧。
一看他没有回应,言巧心里一喜,继续添油加醋:“我看那车上的人应该很有钱吧,看起来也不像她的父母啊,难道是哥哥……”
言巧不依不饶的喋喋不休,全部都化成会飞的小虫子,一字不落的往许西荣的耳朵里飞。
他的手握紧成拳头,再松开,再握紧。
不禁就想到那天他去简艾白家,他问她的家庭情况。
她唇红齿白,神情清冷的对他说:“我爸死了。”
“我没妈。”
……
有些东西昭然若揭。
无论他相信,还是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