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

    他抬头看了一眼, 飞快转移了话题：“刚洗完澡？怎么没吹头发？来，我帮你吹头发吧。”
    他一转移话题, 桑洛洛心脏就紧了一下。
    如果傅承真的只是找个借口来找她, 肯定要趁机占点便宜才对，绝不会刻意转开话题。
    她顺着傅承的话抬头一看, 发现傅承头发还是湿哒哒的，耳畔甚至还挂着几颗没擦干的水珠, 也或者是从头发上掉下来的。
    为了贴合剧中警察的形象，傅承最近剪短了头发，所以洗完澡不吹头发倒也正常。但这明显是都没来得及擦一下, 而且桑洛洛还看到，他左耳垂下面，有一点点没冲掉的泡沫。
    傅承再不讲究，也不至于粗糙到洗完澡连泡沫都冲不干净。更何况，他其实还挺讲究的。
    这两点就足以说明，傅承是真的怕黑。
    桑洛洛瞬间心疼，也为自己刚才的瞎猜疑感到抱歉。
    她伸手在傅承脸颊摸了下，不着痕迹地帮他把泡沫抹掉，然后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嘴唇：“那就谢谢男朋友了。”
    她一亲上去就感觉到了，傅承的嘴唇都是冰冰凉的。
    傅承一笑，搂着她的腰回亲了一下：“等我去拿吹风。”
    桑洛洛生怕她这房间也跟着停电，亦步亦趋地跟在傅承身后，看着他把吹风拿出来。
    “来，坐好。”傅承打开吹风。
    桑洛洛想了想，将傅承按在椅子上，然后她直接坐地毯，将头趴在他膝盖上。
    傅承顿了顿，也没说什么，开始给她吹头发。
    很显然，他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手生得很。还好桑洛洛头发还算顺滑，不然估计得被他扯断好几根。不过即便如此，还是不小心弄疼了桑洛洛。
    桑洛洛抬起头，仰望着傅承，故作不满：“你是不是哪里对我不满，故意欺负来的？”
    傅承忍不住笑了笑：“主要是没经验，你以后让我多练练，就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桑洛洛看他情绪好转了一些，悬着的心暗暗落定，摸摸头发差不多干了，便不让他再吹：“差不多了，吹太干也不好。”
    傅承便关了吹风，想要起身。
    桑洛洛按住他，说：“我们说说话吧。”
    傅承神色微微一动，也没拒绝，将吹风放到旁边：“好啊，你想说什么？”
    “其实，第一次kk姐跟我说你和古导有恩怨的时候，我就有机会问问你俩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但那时候吧，我实在不想掺和你们的事情。因为不用想都知道，肯定特别麻烦。”桑洛洛非常很直白，“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你是我男朋友，当然我不是说男朋友就要你对我毫无保留。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很关心你的过去。你如果不愿意说也没关系，我明白每个人都有些不愿意对别人说的过去。如果愿意的话，能不能跟我说说？”
    傅承沉默了几秒，问了句：“我可以抽支烟吗？”
    桑洛洛第一次见傅承，他就一个人在会馆包厢内抽烟。所以，她知道傅承会抽烟，但那次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傅承抽烟，就渐渐把这事忘了。
    这时候冷不丁听他提出这个要求，还愣了一下，然后才道：“当然可以。”
    想了想，又花痴地补上一句：“你抽烟的样子……有点帅。”
    傅承正在掏烟的手一顿，被她逗笑了：“只是有点帅吗？”
    “你要想当时是还有人在对我围追堵截，小命都不保了……”桑洛洛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我还能注意到你的帅，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傅承捏着烟看她，反问：“说明什么？”
    “说明你……”桑洛洛害羞一笑，“帅死了！”
    傅承：“……”
    他忍了忍，到底没忍住，将桑洛洛拽进自己怀里，低头吻了上去。
    这次的力道很重，凶狠又霸道，唇齿重重碾压，桑洛洛的呼吸一秒就乱了，心跳也一路飙升。
    许久之后，傅承才停下来，伸出指尖抹了下她亮晶晶的唇瓣，第一句是：“以后我戒烟了。”
    他今晚在停电的时候来敲桑洛洛的门，就已经决定要把过去都告诉她。否则，他再怎么怕黑，也能做到不让别人发现。
    但是，有些埋在心里太久的记忆，要去深挖难度终究太高。即便做了决定，要开口也很难，才想借住一点刺激。
    不过，现在用不着了。
    “嗯？”刚刚才经过一番激吻，桑洛洛脑子本来就懵懵的，听到傅承这话，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不是刚刚才夸了他抽烟帅吗？为什么突然就要戒烟了？
    不过，她还是点头道：“戒烟也挺好的，毕竟抽烟对身体不好。”
    傅承轻笑一声，说：“主要我刚刚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抽了烟就不好亲你了，有味道。”
    桑洛洛：“……”
    傅承揉揉她脑袋，将烟和火机一起扔到旁边的桌上，顺势将桑洛洛捞进怀里，用还没恢复的微哑的嗓音说：“我跟古星海曾经确实是很好的朋友，他小时候……跟普通人不太一样。”
    他这话题转得挺快，桑洛洛顾不得害羞，急忙收敛心神，听他说话。
    傅承没有就古星海曾经的不同说太多，一句话就带过去了：“他是转学来的我们学校，有一次被人欺负的时候，我恰好看到了。你也知道，我爸妈都是警察，受他们的影响，小时候我还挺爱管闲事的。”
    他之前很抗拒提到自己父母，这句话倒是很自然，还坦然承认自己受到的影响，看来心态是有些变化的。桑洛洛没有吭声，但找到了他的手，紧紧攥着。
    傅承调整了一下姿势，跟她十指紧扣：“因为我帮着古星海，成了他几乎唯一的朋友，他家人甚至特意搬来我家旁边，跟我们做了邻居。”
    这样看来，古星海小时候的情况还挺严重。不过，傅承不愿意多说，桑洛洛也就没打算问。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古星海现在已经看不出问题了，没必要多一个人知道他曾经的伤疤。
    “警察都很忙，我爸妈照顾我的时间不多，我经常去古星海家里蹭饭。他妈妈特别温柔，而且厨艺了得……”傅承脸上露出一丝怀念来，“原来两家关系很好，古星海的情况也越来越好，可是……”
    察觉到他的手抖了下，桑洛洛更用力抓紧，朝他怀里蹭了蹭。
    傅承下巴抵在桑洛洛头顶，沉默了几秒才继续道：“古星海的父母卷入了一起毒品案里，也不知道该说是巧还是不巧，那案件正好是我爸在负责。”
    桑洛洛想到古星海曾经说过，傅承的家人害得他最好的朋友家破人亡，忍不住皱了皱眉。
    因为自己的亲身经历，她对警察这个职业无比崇拜和敬仰，个人情绪极重，所以任何人和警察对上，她第一反应都是站警察那边。
    不过，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她没打断傅承。
    “古星海父母参与案件的证据确凿，不过证据也显示，他们并不是主谋。为了挖出背后的人，警方只是24小时监控，没有对他们实施抓捕，甚至都还没有审讯。”傅承叹了口气，“但是，他们发现了警方的踪迹，在一个下着大雨的晚上，带着古星海从家里逃跑了。”
    桑洛洛傻了，在她心里，无论有什么事，肯定都要和警方说清楚。既然不是主谋，就更不应该逃跑。但是，做贼心虚大约就是这样的吧。
    “警方发现了，自然要去追。那天我爸刚好轮休，带我去吃了一顿晚饭，回家的途中听说这事，直接就开车去追，所以我也在车上……”傅承沉默了更长久的时间，才轻声道，“可能追得太急，他们慌不择路，专往黑灯瞎火的地方开，加上雨天路滑，他们的车出了车祸。为了保护古星海，他父母当场死亡。”
    桑洛洛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人死死攥住了，连呼吸都停顿了一秒。
    警方当然没有错，但对两个目睹惨案的孩子来说，那就是一辈子的阴影。
    难怪傅承讨厌雨天，还怕黑。
    站在客观立场来说，古星海没理由去怪傅承一家。但是，感情是复杂的，看到父母惨死，他会迁怒也有可能，可傅承何其无辜。
    桑洛洛用力抱紧他，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傅承摸摸她的脑袋，声音沉重：“后来，事情调查清楚了，古星海父母参与案件是被人设计的。甚至连他们被警方监控，也是那些人故意透露的。他们的罪行并不重，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情，一切都来得及。”
    这真的是一出悲剧，但真要说，源头还是在古星海父母身上。
    “他们不信任警方。”桑洛洛终于没忍住，插了一句，“心虚。”
    都是成年人了，多少应该能明白，自己犯的事有多大。他们之所以会逃，大概率还是认为警方查不清楚，不能还他们一个公正。
    原本一开始听说他们两家关系好的时候，桑洛洛还以为他们是真的关系好。这时候倒是觉得，可能在古星海父母眼里，做邻居只是因为傅承吧。
    “确实是这样。”傅承赞同了她的话，却又摇摇头，“但是，不信任也正常。我父母经常放我鸽子，说话不算数，他们看在眼里，时间久了自然就不信任了。”
    桑洛洛心里难过极了，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只想抱抱傅承，抱抱小时候的傅承。
    傅承倒是比她冷静：“都过去了，你别难过。”
    桑洛洛窝在他怀里，眼眶泛着红，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我记得……”
    说到一半又顿住了。
    “有什么就问吧。”傅承温柔地看着她，“我今天就是打算跟你坦白的。”
    桑洛洛深呼吸一口气，说：“古星海跟我说过，你……说他父母死后，你还……落井下石？是他骗我的吧？”
    “不是，是真的。”傅承闭了闭眼，“父母的死，对古星海打击很大，他一开始倒也没多恨我们家，只是特别消沉，连饭都不好好吃了，整个人瘦到脱相。我前面说过，他小时候跟常人不大一样，特别容易陷入这种负面情绪里。我也没办法安慰他，因为他看到我就会想到父母的死。我本来想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但时间不等人，那次案件后不久，我父母也殉职了。”
    桑洛洛就听不得警察殉职这种事情，虽然之前已经知道傅承父母不在了，但这时候再听他说一次，还是难受得不行。
    “我爸在去执行任务之前，告诉了我一件事。”傅承将脸埋在桑洛洛的颈脖处，声音闷闷的，“古星海父母经营了一家企业，非常赚钱。他父母去世后，古星海的叔叔就动了心思。古星海的舅舅察觉到了，想要阻止，两方斗得不可开交。这时候，古星海的意见就特别重要。但是，他当时浑浑噩噩，完全不想管这些事情。所以……”
    “所以你就骂了他？”桑洛洛猜道。
    “我父母殉职后，警方怕我遭到报复，要将我送到另一个城市的远房亲戚家里。”傅承轻描淡写地说，“我没时间等他慢慢恢复了，只能挑起他的恨，恨也是一种动力。我骗他，说他父母是无辜的，骂他没用，不能为父母报仇……有什么办法呢，人生有时候就是很残酷，得特别用力才能活下去。”
    桑洛洛听到最后一句话，眼泪“刷”一下就掉了下来。
    “别哭。”傅承用手指擦了擦，那眼泪却越掉越凶，他干脆低下头，去亲吻那些泪滴，直到桑洛洛收住情绪。
    “对不起。”桑洛洛抱歉地吸了吸鼻子，明明傅承才是难过的那一个，还要他来照顾自己的情绪，实在不应该。
    “傻瓜，说什么对不起。”傅承很浅地笑了下，“我这些年一直对父母是有怨言的，有时候忍不住会想，如果他们没那么敬业，不在大雨夜去追人，是不是惨案就不会发生？是你让我从牛角尖里走了出来，他们没有错，因为如果他们不去追，那可能就会有一个像你……朋友那么可爱的孩子，得不到救赎。这段时间，我豁然开朗，就像你说的那样，跟过去和解了。放过我父母，也放过了我自己。所以，我应该谢谢你。”
    桑洛洛听到他这样说，终于松了口气。
    她那样劝傅承，其实主要并不是因为她对警察这个职业有好感，不希望他们被人误会。而是她喜欢傅承，不想傅承跟自己较劲，她希望傅承能过得开心幸福。
    “你爸爸妈妈肯定也会开心的。”桑洛洛亲亲他的心脏位置，“我相信，他们一定是最希望你开心幸福的人。”
    “还我爸爸妈妈呢？”傅承突然笑道，“不是我们爸爸妈妈？”
    桑洛洛正沉浸在悲伤中，冷不丁听到这话，吓得瞪大了眼睛：“你……”
    明明是这么难过的话题，为什么突然来这样一句？
    他心脏要不要这么强大？
    “我说错了吗？”傅承做受伤状，“原来你只想跟我玩玩？”
    “我哪有！你别瞎说！”桑洛洛急得嗓音都尖锐了起来，“能不能正经一点！”
    “这是超级正经的事情好吗？”傅承摸摸她脸颊，“不过，确实有点急了。还没求婚，就想让你改口。”
    桑洛洛：“……”
    她脖子都红了，奈何这种情况下，也不好跟傅承多争辩什么，飞快转移话题：“你这么说的话，我觉得今晚我们遇到的人，有点问题。”
    “什么？”傅承问。
    “那个被欺负的华裔学生。”桑洛洛沉吟几秒，“我一开始就觉得，他出戏得有点奇怪。现在想来……别是古星海安排的吧？你说他以前被人欺负，你帮过他，他……是不是在考验你啊？”
    “可能吧。”傅承叹了口气，“当初分开的时候，我俩就已经是仇人状态了，还幼稚地约定，下一次见面的时候，要决一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