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求人不如求己。
    东方逸的话就像一个被打开了的盒子正缓缓递到秀绾手上，她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但她无法拒绝，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没有。因为不屈服，不愿连累任何人，那么靠自己便是唯一的出路。
    少女纠结的思绪直白写在脸上，东方逸在等待她做决定——令人意外的是，并没有花很长时间，少女的眼神就变得清晰起来，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东方逸……”没有犹豫，或者说再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秀绾望着男人，当断则断，“把我送回刚才的地方吧。”
    “公主想明白了？”男人很平静，“那公主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明白？”秀绾黯淡一笑，很是无奈，“我不明白的……东方逸，我只是……只是不想再那么被动了，自由或者什么，总要争上一争，否则我这个人到底算什么呢？”
    一个精致的玩物，还是一个美丽的提线木偶？
    轻轻摇头，少女稚气的脸上是哀愁，她很坦诚，东方逸知道——利用人心……这原不是她的秉性，两难而不得不为之的选择，如何不折磨？
    心思被牵动，东方逸将少女抱出池子，坐在池边，他站在水里，仰望着她，温柔极了，“公主，皎皎者易污，可若能从污秽中吸取养分，便如莲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何尝不可破镜重生？”
    美人易碎，他知道她迷茫、害怕，他就像一个老师在指引着她，“无论何时，不要忘了自己是为什么在付出，公主，再难忍，只要记得来路，便不怕找不到归途——”语气那么安定，“在下衷心期待你得偿所愿的那天。”
    深邃的眸子印着自己，好看的嘴里说着鼓励的话，鬼使神差的，秀绾从湿哒哒的毯子里伸出一只手来，白玉般纤细合度的手臂伸向东方逸的脸——她要……？男人心里激起动荡，手指如羽毛落地，轻柔的点在了唇上。
    “东方逸，你明明次次都在帮我……”秀绾的声音不自觉带着妩媚，这个男人通透洒脱，好似一阵清风总能让她静下心来，“你祝我得偿所愿，那你的心愿又是什么？”
    美人儿的发丝悄悄垂到男人的衣袖上，她的眼睛里闪着真诚的光，“若我能做到，你尽管开口，也算是报答你此番仗义相助。”
    东方逸暗笑自己刚才不知道在期待什么……她长得这般美，又是个公主，却一点架子也没有，也不娇气，明明处境无比艰难，仍不忘回馈别人给予的零星关怀——说实话，他东方逸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人，甚至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她的兄长会做出那样大逆不道的事……她美好得太不真实，可她偏偏又是真实的。
    而人性啊，总是向往着美好。
    东方逸微眯眼睛，若有所思，“我的心愿？”
    握住唇上的手一拉，东方逸猛地抱起秀绾施展轻功飞起来，少女本能抓紧他胸前的衣襟，像只惊慌的小兔子，男人却不自觉扬起了嘴角，怎么可能告诉你呢，故意道，“那在下希望赶紧回家换身干净衣裳，公主抓稳了。”
    只一阵风，东方逸成功把人送回了书房。
    倒在内园的叶明还晕着，屋里的更不可能醒。秀绾拢上祁玥的衣服，把湿的毯子递给门外的东方逸，接过毯子，男人准备将门锁重新锁上，却听见少女着急的问，“你明天还会来吗？”
    东方逸笑了笑，“自然。公主明晚留好窗，时间不多，还需尽快计划一二。”
    “可是东方逸……我有些害怕……”秀绾抓着门边，“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你说的操纵人心我根本就不懂，万一搞砸了……”
    “别怕。”隔着门看不到男人神色温柔，“公主聪慧，利用也好操纵也好都是权宜之计，是不得已而为之。”只听他极有耐心劝道，“在下明白，世间从来没有无端不做公主却想做平民的心愿，既然退无可退，对你有所图的人又为何不能反过来用之？公主，决心是需要隐忍和牺牲的，否则说出的话不过是儿戏罢了。”
    “不，不是……”秀绾急忙否认，“只是……帮我离开皇宫……九哥哥能答应吗？”回头望了眼不远处昏睡的男人，少女提起的心怎么也放不下。
    “公主，殷武王爷若是想，自然做得到。”不愿承认皇权的威力，东方逸嘱咐着，“公主只可利用王爷出宫，行事一定要谨慎，切记不能让他察觉别的，包括我在帮你。”
    “至于公主用什么方法让王爷答应……”东方逸声音低沉了些许，当然这微弱的变化并不被秀绾察觉，“公主不用告诉在下。”
    色令智昏，情令人迷——绝色美人的小意温柔足以撼动再强悍的英雄，秀绾不想面对，但她明白东方逸的暗示。
    没得选。一步步走向九哥哥，这个夜怎么这么漫长……东方逸立在树梢，走的并不干脆，王府危机四伏，他该尽快离开的，却不自觉停下来望着上锁的房门，淡淡苦笑，东方逸啊东方逸，主意是自己出的，人是自己送回去的，不舍什么？
    拥过少女胴体的毯子透着异香，浸满的水令人烦闷……按捺下躁动，男人摸了摸唇一跃而起，如此，便求个来日方长吧。
    秀绾如何也想不到离开的潇洒男人心里居然有了纠结矛盾——听到祁玥深重的呼吸声，她稍稍松了口气，这屋里什么取暖的物件也没有，就好像故意这么设置似的，除了九哥哥的身体散发着异于常人的高温……可不是吗？按叶明的计划，此刻王爷公主正该颠鸾倒凤热得大汗淋漓才对，哪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好冷，拢了拢明显宽大不合身的衣袍，秀绾犹豫要不要靠近祁玥，意识到自己的懦弱，少女反省起来——慕秀绾啊慕秀绾，不争气，都决定利用九哥哥了还矫情什么？
    心一横，闭着眼睛往面前黑乎乎的肉体上一探，双手触摸到的温度令少女冰凉的手指像通电一般舒服，想了想，再将双脚慢慢伸进对方接触地毯的那面，怕弄醒祁玥，只敢挤进去自己的脚趾，即便这样，也够让她感到暖和些了。
    不过这姿势没坚持一会儿腿就麻了。抽出脚，秀绾再度犹豫起来，马上又是一次激烈的反省——她强迫自己躺到祁玥身边，有多近就贴多近，男人身体散发的热度和强烈的个人气息瞬间包围上来，秀绾感觉自己僵硬得都快晕过去了！
    真的好难啊……就连让自己适应亲密都这么困难，要她如何骗过九哥哥达成目的？
    秀绾在自责又惶恐的胡思乱想中逐渐迎来睡意，她蜷缩着贴在这室内唯一的热源边，睡着的无知无觉，天逐渐发白，终于，某人也稀里糊涂的醒了——
    先是觉得头痛，祁玥还没睁眼，手掌下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摸了摸软绵绵的，嗯，软绵绵的？继而鼻尖嗅到淡香，又听到细细的呼吸声传来，眉一皱，心下疑惑，警觉起来，自己旁边莫非有个人？
    人？！意识到不对劲，猛一睁眼，身形动，祁玥的肌肉瞬间迸发出战士的杀意，但下一秒，一种不可置信的巨大震惊冲刷了他整个灵魂，以至于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内他完全处于魂不附体的状态。
    绾绾？？是绾绾？？心爱的妹妹穿着自己的外袍衣不蔽体的躺在自己旁边毫无防备的睡着……胸前透出的些许肌肤完全可见星星点点的红痕……这是？祁玥瞳孔地震，不敢乱猜，再看向自己，自己居然光着上身？下身更惨，裤子垮在了小腿间，老二赤条条的露在空气中，不知什么时候勃起了，紫色的肉棒正抖着巨大的蘑菇头炫耀那傲人的本钱……
    操！祁玥扶额，一张俊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记忆是混乱的，但它不假……原来根本不是在做梦，他真的奸了自己的妹妹！
    为什么会这样？！脑子里仅剩的模糊片段都是少女朝自己求饶，祁玥的怒气随着那些不堪画面的闪过不停暴涨，觉察到被身边人算计的杀意令他周身散发出寒冰一样的冷戾，然而更加令他害怕和不敢面对的是，绾绾醒了该怎么办？
    唉，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秀绾夜里睡得并不好，唯一的热源刚离开，她就慢慢醒了。
    睁开眼，秀绾看到祁玥坐在一旁像个雕塑动也不动，好似没觉察自己醒来；撑起身，轻轻唤了句“九哥哥”，嗓子竟哑得厉害，想来是昨晚着了凉，却见祁玥听到自己的声音后如雷劈般从失神里恢复了清醒，周身的低压也瞬间烟消云散，但反常的是，他并没有上前关心自己，只将头偏到一边，眼神飘忽不敢看她。
    怎么敢看呀！祁玥此刻正面临人生最大的障碍——之前匆匆几眼已经让他受不了了，要是再看到绾绾身上那些被自己蹂躏的痕迹，看到她怨恨的目光……伤害已经造成……不，不行，自责和害怕失去令他恐惧，他承受不起！第一次，他想躲。
    “九哥哥。”秀绾看到祁玥这个样子又出声叫了他一次，依旧是四肢僵硬不敢面对自己。
    原来，最英勇无畏的南梁战神也会软弱至此……看着祁玥，秀绾终于明白东方逸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因为真的在乎，所以害怕，虔诚的将心奉到她手上，她蹙眉便心急，她睨眼便自责，她厌恶便恐惧，她恨……或许就是毁灭。
    她该高兴自己拥有别人这样的感情吗？秀绾不知道，只是这样无措的九哥哥让她无奈，内心也愈发坚定，她不该是这份爱慕的寄托，所以——
    “情之，难道你以后都不跟我说话了吗？”请原谅她吧……
    “！”男人慌张的神情突然变得难以置信，回过头，犹豫了半天才敢接话，“绾绾……你……”
    ——她为什么要叫我‘情之”？
    意外还未平，少女软软糯糯的声音又响起，这次竟带了些撒娇的意味，“情之，我有些冷，你过来好不好？”
    ——她叫我过去，难道她没有生气？
    不是幻听！祁玥完全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绾绾已经第二次叫自己的字了，这样亲密的称呼她从来不曾用过，都是‘九哥哥九哥哥’的喊，这也是自己多年的心愿……可是为什么？少女偏着头望着自己，那样乖顺平静，祁玥心里万千疑惑，你难道不生气？难道不恨九哥哥？难道昨晚的事……
    祁玥眼睛里的光时明时灭，脑中天人交战不敢乱猜，两只手捏紧了放开放开了又捏紧，秀绾见他这样嘴一撇，“你要不愿意过来我便走了，好好地被关在这里一夜，还被……”边说边欲站起身来，满是委屈，“就知道，说什么爱我都是假的！你要不敢认我就当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你也别来揽月宫找我，免得看到你就伤次心。”
    “绾绾，不，不是的！你误会我了！”祁玥再无法思考，还思考什么啊！面对少女含嗔带怒的责备，却完全不是因为自己侵犯了她，而是……而是怕自己不认？傻瓜，他怎么会不认，他巴不得负责到底才好！
    祁玥一把上前抱住秀绾，声音抑制不住兴奋和喜悦，他精壮的身躯就像大山将少女环住，俊颜一扫之前的恐惧，心脏跳的极为欢快，他激动得声音在颤抖，小心翼翼道，“绾绾，昨晚之事我岂会不认？虽然不知为何会发生……但事实如此，九哥哥只怕你恼我恨我，是一丁点都没想过不认的！先前醒来我的确万分恐惧，不知如何面对你，心里也做足了打算，即便即刻要我以死谢罪我也不会有半分犹豫！只是、只是……我没想到……”
    没想到你好似并不恨我……祁玥没说完的话秀绾明白，不恨是不是就意味着……我在你心中或许有那么一丝丝不同？死绝的心开始雀跃，不是哥哥……而是别的什么感情？
    “绾绾，你……为何要叫我‘情之’？”
    终于还是问出口，看不到怀中之人瞬间黯淡的表情，祁玥期待着答案，他太想知道了！秀绾平静的回抱住男人线条匀称的后背，这个动作令他绷紧了身体，对不起，九哥哥……
    “因为，”将脸贴到对方怀中，亲昵的动作无疑又掀起了一次惊涛骇浪，“情之很好，我想这么叫。”
    “绾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祁玥追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或许，我早就该这么叫了对不对？”秀绾仰着小脸望着男人，美目盼兮，手指在他胸膛摩挲——
    “情之。”她在给予他无上的幸福，只一瞬，祁玥从心脏到四肢蔓延出快爆炸的生生爱意，枯木逢春，山河雷动，不不，从此他什么都不要了，他只要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