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我扶着你一点。”阿择刚说完动作就到,他撑着她的背想替她省点力。这样速度快了许多,也确实省力,但招平安不太自在,她背上出汗了呢,他不嫌弃吗?
上山之后入眼的又是平地,平地再起山丘,大自然的造物能力真是不可明言。
子母泉还要再走一段路,平地那边都是翠绿的草地,偶有人在放牛吃草。
招平安蹲在路边,指着这些形状各异的石头,抬头问:“阿择你想要哪个石子?”
他问:“有什么用?”
“祈福啊。”带去一个石子,求一个心愿。两个石头,就有双倍福报。她有的,也想要给阿择。
招平安已经选好了。
阿择说:“就你手旁边的那个吧。”刚好和她手里的石头是挨着的。
“行。”
选好后又走了十来分钟就到了,子母泉就是一大一小的两个泉眼,常年往外咕咚咕咚冒着泉水,滋润了附近的植被,还是小动物饮水的地方。
为了周围的土质稳固,每有行人上山都要带一颗石子来压土,久而久之就成了石头堆,后来这里就成了观音诞祈福的地方。
“我到旁边去,你忙好了喊我。”有信仰力量的地方,鬼待得不舒服。
“嗯。”
招平安将贡品摆上,弯腰拜拜。她掏出擦得干干净净的石子,一大一小在掌心相偎。
合掌闭眼祈祷:曲樟镇红白巷招平安在此,本无所求,惟愿游魂阿择能觅得所在,所求所愿皆了,得以无牵念遗憾。招平安所做功德皆余部分回向阿择,盼能佑他今生后世。
她看好一个又高又稳妥的位置,摊开掌心又握紧,测量好方向,对准一抛,两颗石子安然落下。
阿择在不远处看着她,招平安招手,表示自己好了,于是开始装好贡品。
纵使她明得因果承负,也想要多个心里安慰,她这辈子的轨迹已经被钉死了,只希望阿择不再有束缚。
阿择到她身旁,问:“我看她们都喝这个泉水,你不喝吗?”
招平安走着路差点摔一跤,她红着脸,“我还小,不用喝。”
“这还分年纪?”他疑惑地念了一句。
“嗯......那是求怀孕的。”她小小声说。
“哦~”阿择长长地拖了个调。
招平安下山的手脚更笨拙了,几次踩空,幸亏阿择伸手拽住。她一边说着谢谢,一边再继续踏空,终于好脾气的人也有了怨气。
“你用说谢谢的精力多看几眼路吧。”
招平安的脸都要丢到土里去了,“抱......抱歉,我以前走山路不是这样的......啊!”又踩土坑里了。
阿择牵住她的手,笑着打趣道:“不用我再费神注意着了,就一直这么抓着吧。”
“嗯......”招平安低低地应。
阿择总能避开坑坑洼洼的地方,带她行得又稳又快。
在山脚的时候他们碰到廖琴琴和她表姐,挎着篮子的妇人在训斥,“叫你们起早点,起早点,这磨磨唧唧地快要中午才能来祈福,一点时间观念也没有......”
妇人念着又要看着脚下的路,廖琴琴低着头和冯晓对视一眼,暗地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然后两个姑娘掩嘴笑起来。
妇人听到声音回头瞪她们一眼,廖琴琴讨好地对母亲笑笑。咦?迎面走来的不正是她的同桌吗?
“平安。 ”
“嗯,你们也来吗?”招平安也冲长辈问好,再跟四班的冯晓点点头。
冯晓拨了下她那头稀罕的长发,也以示礼貌颔首。
招平安瞥过一眼,觉得有点奇怪,冯晓头发长这么快吗?记得以前好像是齐耳学生头,现在居然变成齐腰长了。
廖琴琴偎在母亲身边,小女儿姿态,“你来得好早啊。”话刚说完就被自家母亲白了一眼。
招平安觉得她们这样很温馨,“我只是醒得早而已。”她又将祈福的杏子分分,跟她们再见了。
刚好也觉得口渴了,她自己也咬了一个。杏子灿黄多汁,清甜解渴。
汁水淌下来了,招平安想擦擦,却发现手还被阿择握着。她挣了下手,阿择眼睛看过来,心领神会地自己代劳擦了。
她舔‘舔唇,复又跟上脚步。
第32章 亡者头发
阿择仍旧跟着招平安上下学,有时候也会到教室看她学习。年级里渐渐传闻,古怪的招平安越来越奇怪了,常常自言自语。
林盛财听着觉得何止是奇怪,简直诡异至极,不过他有基本的道德底线,只是和万晟提过之前翻墙和黑板鬼那事。
因为同样撞鬼的经历,万晟也持相信的态度,跟林盛财的惊惧不同,他原本就觉得招平安很独立,很有人格魅力,心底又对她的钦佩更上一层。
香港鬼片里匡扶正道的林师傅是每个少年心中藏过的梦,居然让一个女孩子做了,敬佩!!
下午的时候冯晓不知道哪里不舒服,廖琴琴就请假和她出去看医生。
到最后一节音乐课的时候,招平安刚刚还看到阿择在走廊那里,一转眼又不见了,她跑出去找,在操场茂密的樱花树下发现那抹魂影。
走过去坐下,她用肩膀碰了一下阿择,“没说一声怎么就跑了?”
阿择浅浅一笑,说:“影响不好。”
招平安想起李晋常用来教育她的话,说迷信行为影响极其不好。这种老干部词怎么会从阿择口中说出来?
“就我能看得到你,有什么影响?”
阿择眼睛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开口:“学生们说你......”
“嗐!”招平安无谓地自嘲笑笑,“我又不是第一天被他们说,什么神婆、古怪、丑丫头,都听了十几年了。”
阿择眸子几分认真,“我听不惯。”
“没事儿......”招平安用手遮起眼帘,看蓝天白云。人不能往阴渠里低头,那样整个影子都是浑黑的。
“我不在乎。”
她继续说:“阿择,有些话不能较真,有时候说出来的人都不是有意的。”
阿择扭转身子注视着她映着云朵的眼眸,语气别样坚定,“我说的话一定真。”
云朵消失变成透光的浮影,“那你还说过听我的话呢。”
“听的。”他肯定。
招平安倏然起身,伸出手,“那走,我们一起上一节音乐课。”
上课......坐着可以靠很近。
“好啊。”阿择几乎立刻就应下了,握住柔软的小手,和她一起奔跑在上课的铃声中。
晚上招平安刚要洗澡的时候接到廖琴琴的电话,她犹犹豫豫地问了自己很多问题,还是她不太相信的邪乎事。
廖琴琴不是个拖拉的性格,招平安问她,“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碰到什么脏东西了?”
一下子被戳中心思,廖琴琴语气有点慌急,“是......不是......不是我,是有事......”
她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招平安问了地址,直接过去找她。
招平安丢开睡衣开始扒拉百宝箱,装好家伙挎上小布包,阿择在外面等着了。
她说:“我要出去一趟。”
“嗯,一起吧。”阿择已经去帮她拿鞋子了。
招平安看着他娴熟的动作,弯了弯唇。她穿好鞋子,扯起他衣袖往院子外带,“我们得走快点。”
阿择任她拉着自己在前面跑,少女两条麻花辫一甩一甩的,他也随着这节奏跟上。
连鬼的本事都没用上。
廖琴琴家境不错,她家在新公路那边的联排楼房里,那里柏油路都是新做的,路况宽阔平坦适合家里有汽车的人。
像街上的巷弄根本开不进来车子,就是因为新楼房比较僻静,所以阿飘就比较琳琅满目了,比红白巷口的青年惨状更不可说。
招平安身上有符篆,没有鬼魂敢往上靠,只是脚上若有似无的阴寒气息让她缩了下脚脖子,往下看......
一只干瘦青黑的手从柏油路里伸出来,指甲上还沾了油亮的沥青,在她脚脖子那里要死地游离着。
招平安冷静地在兜里掏朱砂豆。
阿择见她突然停了,眼角瞥到裙尾下的那只鬼爪。他面色森冷地扯过人到身后,脚粗莽地踢过去。
鬼爪顿时化作一团黑气,复又重新合体,乌青的指甲如寒剑,阿择挑起脚尖绕着鬼爪一圈,鬼爪迷惑着观察。
招平安默契地上前洒豆子,鬼爪立即像干烤的地坪遇水“滋啦”出阵阵白烟。
粗噶的呻‘吟声的地底下传上来,它想要逃,却被一只脚死死碾住。
挣扎了一番后,招平安甚至看到空气中有齑粉飞起,那......该不会是骨头末吧。
她戳戳阿择的手臂,阿择终于收脚,鬼爪瞬息逃得无影无踪。
“怎么了?”
阿择眸底冷厉,僵着脸摇了摇头,“没什么,那鬼有没有碰到你?”
“没有。”
口袋的手机震动,招平安接起,电话里的廖琴琴更语无伦次,“平安,快......烂了!烂了......”
她安慰两句后挂掉电话,绕过前面的岔路口,到路灯那头的联排楼房,就是廖琴琴家了。
招平安一心赶路,阿择突然拉了她一下,将路边的砖头块踢走,提醒道:“夜里视线不好,看着脚下。”
“嗯。”
此时已经过了岔路口,两条道中间堆了些红砖沙子,那边不是以前炮竹小作坊出事的地方吗?当初炸得只剩下废墟。
那断头路该不会要盖房子吧?
因着有事招平安也只匆匆一瞥,赶到新民路8号楼去。
都不用喊门,二楼的廖琴琴听到声响立马下来开门,她像黑夜迷路的人一般一把抓住黎明的那道光,“平安......我表姐......她快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