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神明再次用‘你怎么这么垃圾啊’的眼神隐忍地瞅了她一眼，叹口气，走到床边，倾身过来。
    祂要干什么？
    神明越凑越近，阿米莉娅甚至可以在祂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她后知后觉想起来她的头发在枕头上滚得乱糟糟的，表情管理也失控了，现在看起来肯定很丑。
    难……难不成要亲吗？
    或者像偶像剧里一样，哄着她睡觉？
    “等等……”
    阿米莉娅正想着要怎么拒绝，一根冰冷的手指忽然戳过来，点了点她的额间。
    一股浓重的睡意涌上来，顷刻间席卷了她的大脑。
    阿米莉娅几乎是立刻就睡了，半点没有挣扎的力气，保持着起身的姿势半趴在床单上，睡得直打呼。
    第二天起来，她想起昨晚的事，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清醒清醒。
    怎么可能！！黑暗神这个臭直男，怎么可能想得到那么柔软的方法来让她睡觉啊！
    能想起来把她扶正躺好就已经很不错了。阿米莉亚本来想这么说，可她回头看看散乱的被窝，严重怀疑昨晚根本是她自己爬回来的，臭直男把她弄睡以后就走了，走了！！
    阿米莉亚气死。
    没有了外界打扰，她的生活一下子变得悠闲起来，每天睡到自然醒，吃个早饭回去继续睡。重复吃了睡睡了吃的过程，躺在床上养膘。
    神明通常都安静地坐在王座上，一坐就是好几天，闭着眼像是睡着了，偶尔会来找她。
    有时祂什么话都不说，只是静静拉着她的手，有时又狗言狗语的惹她生气，半晌后又变变扭扭的来拉手。
    顺便一提，阿米莉亚还是不被允许主动来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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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样安逸的生活里，阿米莉亚经常会忘了过去几个月里跌宕起伏的生活，像是重新回到了刚刚捡来精灵的时候，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没有死亡，没有冲突，更没有什么人来打扰他们。
    渐渐的，阿米莉亚有时望向神明的目光染上了点点柔光，好像有满天星光坠落在里面，晃得人心神荡漾。
    神明发呆的时间也越来越短，祂逐渐习惯了目光追随着圣女的背影，无论她做什么都会引祂发笑，随手编的小蚂蚱，唇边沾的饭粒，甚至是从花园里摘朵小花，都是值得看到入神的场景。
    无聊的世界因圣女的存在而忽然变得有趣起来。像是滴入暗色世界的颜料，一切，都被染上了色彩。
    什么一百年，只要和她在一起，就算再活一百亿年都不会腻。
    神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那时祂正坐在圣女床头，向来只会映入杀戮、血腥、残暴的眼眸轻轻弯起来，眼角不自觉泻出几分笑意。
    祂看着圣女熟睡发红的脸，从夜晚坐到了天明。
    “你想成神吗？”
    阿米莉亚刚睁开眼睛，猝不及防地就听到这句话。
    “……啊？”
    她懵逼的抹了把脸，呆滞了片刻，迟疑道：“你说啥？”
    “……神。”黑暗神眼神微妙，看她的样子就像是在看个大傻子，站起身：“算了，和你说这些干什么。”
    阿米莉亚：“……”你倒是说啊！
    不知第几次又被大猪蹄子气到了，阿米莉亚捂着心口，自我安慰，抒发怒火高涨的情绪。
    算了跟祂计较啥。
    还能把祂打一顿咋地。
    在水池边洗脸的时候，冰冷的水接触到皮肤，阿米莉亚才从早起的懵逼中回过神，反应过来神明说了什么。
    成神啊……
    她想起不久前的雄心壮志。
    那家伙冰清玉洁的比她还像个圣女，别说摸脖子，连小臂都没碰过，啥神格，不可能的，梦里还能见过几回。
    她很快忘记了这回事儿，高高兴兴地洗漱完跑到花园里摘花，这几天太闲了，她准备捣鼓出个指甲油用来消磨时间。
    一切都从成为神后那天起变好了。
    在阳光温暖的花园里，花香四溢，鸟鸣清脆，阿米莉亚捧着满怀的鲜花，迎路撞上一队少女的那一刻，她还在心里这样想着。
    “神后大人。”数十个身穿白纱的少女向她盈盈拜下，声音清脆婉转，比漫天的鸟鸣还要动听。
    她们个个都有着和她极为相似的容颜，和充满野心的眼睛。
    “大人，我等是教皇冕下和各国皇室特意挑选出来侍奉吾神的，已经得到了吾神的认可。”为首的少女笑着说话，她的容貌格外出色，也格外像她。
    不同于身后垂头敛目的同伴，她眼神含笑，大胆地抬头直视着神后大人，隐隐含着挑衅。
    呵，这就是神后吗？也太普通了。
    朱莉垂下眼睫，遮住轻蔑的神情，不过是个孤儿出身的低贱女人，靠着运气才爬到现在的位置。她可是尊贵的公主，容貌才情样样出色，比这贱人不知道好多少倍。
    但凡神明是对女人有兴趣的，就不会看不到她。
    到时候，这片奢华至极的宫殿，和王座上俊美高贵的神明……朱莉想起隔着厚厚的帘子，隐约瞥到的那抹修长身影，心中热切，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
    树荫下，神后全身被阴影遮掩，无人能看清她的神情，只能听到她的声音，充满冷淡和漠然的“嗯”了一声。
    两拨人明显没什么好说的。白裙少女们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阿米莉亚抱着花束，笑意还残留在唇边，眼神却慢慢冰冷下来，恍如高山上的雪水。
    她知道黑暗神留下这些人一定有原因，她也知道祂绝不会移情别恋。高傲的神祗不屑于做出这样的事。
    阿米莉亚只是忽然明白一件事。
    花团锦簇的美好生活下，她看起来生活的安逸又幸福，可现实的她不过是神明豢养的金丝雀，喜欢的时候捧在手心里逗一逗，给予她尊荣地位和无上荣耀。让她看起来光芒万丈。
    但这些光芒都不是她的。
    金丝雀一无所有，一切都来自于它的主人。
    阿米莉亚不想要主人。
    她想自己当主人。
    第52章
    阿米莉娅抱着满捧花回去的时候, 神明正坐在窗边，白发披散，眉眼凌厉俊美, 星点阳光落在祂眼角也没染出几分柔和。
    祂听到动静, 转眸看来：“去哪了？”
    阿米莉娅给祂看看怀里的花束，推门而入：“去花园里摘花。”
    她一进来，气味充满整个空间, 神明挑眉问道：“你见到那些祭品了？”
    阿米莉娅一怔：“祭品？”
    神明轻描淡写道：“你的灵魂曾受到污染，那些与你长相相似的人类是填补灵魂的最佳补料。”
    阿米莉娅很快就反应过来，祂说的污染是光明神附在她身上预谋夺舍的时候，灵魂曾与她短暂的交融，在她的灵魂上留下了几点痕迹。
    神明继续说着话，手指自动摸过来与她的紧紧交缠：“过些天待我处理好，你直接吃掉就可以了。”
    吃……
    不会是她想的那种吃吧？
    阿米莉娅表情复杂，本来挺悲愤的心情忽然就没有了，反而真切的同情起那几个姑娘来，想也知道这‘处理’不会是什么温和的手法。
    她试探性地问道：“…怎么吃？”
    神明眼神奇怪：“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啊。”你还想蘸调料不成？祂的眼神如此说道。
    阿米莉娅：“……”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她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 神明又问：“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圣女突如其来的温顺和听话让神明有些奇怪, 祂随意地挠了挠她的掌心，招来一盘点心放在她面前。
    问什么, 又要明知故问吗？
    烦躁感又升上来，她赶紧塞了块点心, 压制住心底的气, 敷衍道：“哦, 什么污染, 我怎么不知道。”
    她刻意垂下眼, 不想看神明骗她时的神情，然而祂的话却接连不断地传入耳中。祂说当年那场瘟疫还牢牢附着在她的灵魂里，还说……反正就是不肯提及丝毫和神灵有关的事情。
    阿米莉亚越听越气。
    祂到现在还不打算说实话，是打算瞒她一辈子吗？
    好，既然祂不肯说，那就她来说。
    刚才被那些少女们挑衅轻蔑眼神气到的怒火再次一拥而上，火上加火，让脑中那根名叫理智的弦崩断。
    阿米莉娅笑了一声，蕴蓝的眼睛沉下来，像深不见底的大海：“没必要这么麻烦，我有更方便的方法。”
    她反手握住神明的手指，拉着祂走到床边，黑暗神不明所以，顺着她的力道走过去，正对上圣女的眼睛。
    “你还记得吗？我曾经在你身上下过的咒语。”圣女盈盈笑着，白皙如玉的手指顺着衣襟滑上来，落在神明的下唇，如蜻蜓点水般掠过。
    黑暗神略显诧异的扬起眉，一股奇异的魔法波动荡出，瞬间传遍全身，宛如无形的丝线束缚住祂的四肢，抽去力量。
    祂仰面倒在床上，流水般的发丝倾泻了满床，一点曲线修长的锁骨从衣领间露出来，是一个任人采撷的姿势。
    黑暗神拧着眉，动弹不得，唇间吐出一个字：“…你？”
    阿米莉娅斜斜坐在床边：“不记得了吧？第一次见面，我就在你身上下了捆神咒，当时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后来用了一次，我真没想到居然会有用第二次的时候。”
    圣女侧着头，阳光落在她的脸上，明灭交错下，显得那双眼睛更冷更沉：“我早就知道你是谁了，阿方索。”
    阿方索。这个名字从她唇边说出来，无端带了些暧昧缱绻的舌音。
    黑暗神惊讶了一瞬，仔细打量了一番她的神情，随即勾唇笑了，哑声道：“真聪明。”带着点微妙的骄傲。
    祂终于褪去了伪装。一寸寸白色褪去，露出内里污浊疯狂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