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从平西回来之后,林晓诺就没再见过慕容沛。那天早上平西招待所外的所见让她久久无法回过神来,料想她和慕容沛晚上住一起的事情会在他妈妈那里掀起惊涛骇浪,所以一直不敢给他打电话也没好意思发信息,只老老实实在南湖公馆等着他回来。
林晓诺每日还是去慕容家吃午餐晚餐,然后就是睡觉、画画、发呆,大多数时候,她都竖着耳朵听着隔壁的动静,比练习英语听力认真多了。
可是,一直等到5号,慕容沛都没回来。林晓诺踱着步子在小花园里来回走了数十趟,再没能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天,是她向美术老师交作业的日子。上午,她带着20头猪的画去了雷蕾的工作室,原本想着只是一般的课后作业,没想到收作业的不止是雷蕾,还有江城大学美术学院的杰出校友。
这个杰出校友年纪二十七八,穿黑色休闲衬衣配深蓝色牛仔裤,戴着金丝边框眼镜,人虽随和,却自带成功人士气场。
据说这校友着实厉害,大学还没毕业就成立了自己的动画制作公司,现在毕业五年,硬是凭着一己之力把江城的动画创作水平拉到了一线城市的水平,在国内外的小有名气。
看着自己绞尽脑汁画出来的画被挂起来被这种业界大拿品评,林晓诺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她向来不是个认真的人,这20头猪却是倾注了她不少心血,越是在乎就越怕别人的眼光。
“画风倒是很新颖......”
“这张好丑,隔着画都能闻到猪臭味......”
林晓诺跟在两人身后两三米,硬着头皮听他们只言片语的评价,比任何一次考试都紧张。
两人检查完作业,回到工作室二楼接待室喝水闲聊,顺带问她关于画猪的几个问题。
接待室设计很休闲,三人围在一张小咖啡圆桌前。雷蕾亲自端来现磨咖啡,三人一人一杯,氛围很轻松。
雷蕾是这个叫沈宁约的杰出校友的师妹,两人师出同门,说起话来十分随便。她这个被检验者坐在一旁,说也不是,笑也不是,如坐针毡。
“师妹,你平时是不是特别凶?看把你学生吓的。”沈宁约放下咖啡杯,仰面靠在布艺沙发上,双手自然垂放在沙发上,笑嘻嘻地看了看一旁正襟危坐的林晓诺。
林晓诺一听自己被cue,吓得脊背挺得更直,雷蕾忍俊不禁,打趣道:“她平时也不这样的,今天怕是见了你才这么紧张。”
说完,伸手拍了拍林晓诺的肩膀,说:“晓诺,放松点,金主大人对你的画很满意,是吧,金主?”
沈宁约被一口一声的“金主”叫得直摇头,抬头伸出食指对着雷蕾点了半天,半笑不笑地说:“师妹,信不信我告你造谣?”
不过,他很快敛起笑脸,认认真真和林晓诺聊起她的画来。他说他不是画家,只是个文化商人,所以对艺术作品的商品属性更加看重。最近他在筹划做一个imax的国风动漫电影,想要为电影找一个特别的主角形象。
“这个圈子,会画画的多,吃得了这碗饭的少,小朋友,我下面的话希望你不要介意,你的画就具有很强的商业属性,天生就该吃这碗饭。”
被业界大佬认同,这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一个“商业属性”,又让这肯定掉了些价。
倒不是林晓诺闻不得铜臭味,只不过从小被傲气作家和孤高画家熏陶,认为艺术就该是阳春白雪,画家就活该穷困潦倒一生,死后才身价倍增。
不过,真让她在穷困潦倒和富得流油之间选,她还是宁愿选择后者,活着的时候日子过得才最重要。
“你要是有兴趣,可以直接来我公司。”沈宁约扶了扶金丝眼镜,递给她一张名片。
林晓诺接过原木色的名片,面有难色地望向雷蕾。
雷蕾笑:“师兄横刀夺爱可以,可不能雇佣童工,她是我朋友的女儿,还在忙着准备高考呢。”
沈宁约一脸讶异,上下打量她一眼,没控制住问出口:“高中生?”
“......”
见两位女士都面有不忿,沈宁约主动道歉说自己眼拙,解释说:“画才难得,我也是欣赏她这几分才气。不过,高考要紧,小妹妹加油。欢迎你大学之后来我公司兼职。”
这一天还是没能学到什么素描技巧,尽听成功人士讲行业发展去了。不过想到自己就业不成问题,对艺考的紧迫感又微微少了几分。
吃完晚饭她才回到南湖公馆,在小区绿道慢悠悠走着,抬眼远远的就看到湖心别墅二楼亮了灯,她心中雀跃,拉长腿飞快往家跑,进门后扔掉书包上了二楼,直奔凉亭而去。
三天没见到慕容沛,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了。那天早上接到他妈妈电话的情景还记忆犹新,现在一想起她都紧张地汗毛直竖。
高中生谈恋爱的也不少,但真要被父母捉到在外开房,又是另外一番说法。虽然她和慕容沛并没有做什么,可这当父母的脑补能力向来异于常人,这么优秀的儿子出现这种情况更是让他们痛心......
要是这回能侥幸过关,她一定加倍补偿他,再不给他惹麻烦了。
走过假山,林晓诺停下脚步原地调整呼吸,近乡情怯一样,眼中涩涩的。
以前不清楚,这一刻她心里充斥着无处释放的感情,说是喜欢都觉得程度不够。说起来也是好笑,满打满算的,她和慕容沛认识也不过个把月,这么短的时间都能到这种程度,她自己都嫌不好意思。
这会儿情绪过分激动,她得努力压抑一会儿,免得见到他人就哭得稀里哗啦。
对面传来物品落地的声音,她心里着急,又快步走了过去。
凉亭里没见到慕容沛,倒是见到两个打包的黑衣人,二人相互配合,把慕容沛满满一凉亭的书搬了个干净。旁边的地上,堆放着一摞摞纸箱子,料想就是慕容沛的那些书了。
这是在搬家吗?林晓诺想问,刚才奔跑了一阵,喉咙干哑说不出话,早已经准备好的眼泪汩汩往外涌。
缓了好一阵,她才哑着嗓子问:“你们在做什么?”
乍一听到人声,两个黑衣人吓了一跳,转身看向花园。隐在暮色中的女孩儿长裙散发,面色冷清活像个女鬼。
高个儿的那个黑衣人看着面熟,好像在平西见过一面,他也认出林晓诺,主动上前打招呼:“是林小姐吧,我们今天过来搬家。”
他回头指了指地上的纸箱,说:“收拾了一天,就剩这几个箱子了。”
“哦。”林晓诺虽有些懵,但人不笨,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存着一丝侥幸,问:“慕容没有回来吗?”
“没有。”
林晓诺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凉亭,向二人扯出一张笑脸,算是礼貌告别,转身往自家小花园走。
急速奔跑后,这会儿全身酸软,走路都有些费力。穿过假山,躲到香樟树的阴影之下,林晓诺实在走不动了,蹲下去抱住膝盖,咬着自己的手背努力没哭出声。
凉亭那边,搬家的两人楼上楼上走了几趟,坐下来闲话。
“现在小孩真是辛苦,这么多书,我们搬得累,他学得更累。”
“读书有多累?我看也未必,不是才早恋被抓包了吗?”
“早恋?你又知道?”
“看到刚才那小姑娘没?两人被总裁堵在小旅馆里,棒打鸳鸯散了。”
“快给我说说。”
......
口袋中的电话响起,凉亭那边的对话嘎然而止。林晓诺木然掏出手机,是杨越歌。
“宝贝儿,你猜我现在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