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明夏毫不手软, 用了当初柳儿打她巴掌的力度,现如今脸上都还有印子呢, 但凡当初柳儿打她轻一点, 她如今也不会打的这般重。若烟县君连自己都管不了, 就更不会管一个婢女了, 柳儿连番求救, 若烟县君连眼神都没有给她一个。
她原以为玲珑会打她十巴掌,如今不是打在她的身上, 她不知道有多高兴, 怎么可能会救柳儿, 在她看来, 婢女就是一个物件, 替主子受苦也是应该的。
堪堪十巴掌,明夏退下, 柳儿跪趴在地上,嘴角渗出血,这十巴掌,若是无人心疼, 只怕脸就毁了。
玲珑从来不是多有善心之人,兴许从前是有的, 只是这次变故之后就知道善心弄不好就是杀人心, 还是杀自己的心,唯有狠心,才能让自己走的更远。
那日柳儿的得意之色她瞧着了, 但凡她有半点劝诫或者犹豫之色,她也不会这般,只是她没有,仗着若烟县君狐假虎威,连她也不放在眼里,既然如此,那就有怨报怨。
“来人,送若烟县君出宫。”玲珑扶着明夏的手往东宫的方向去,穿着礼服多有不便,想去换身轻便的衣裳,还要去宜福宫拜见惠妃。
她知晓,今日种种很快就会传的满城风雨,兴许有人会说她嚣张跋扈,得意忘形,才爬上枝头便这般欺压旁人,也有人会说她心狠手辣,废了一个婢女的脸,可她无所谓,兄长说的对,强者从来不畏惧流言蜚语。
从前兄长心狠手辣的名声还不是传的到处都是,如今两人凑一对,当个黑白双煞得了,心狠手辣就心狠手辣吧,总比软弱无能要好。
由乔尚仪领着回到东宫,玲珑住在瑶华宫,经过方才的事情,乔尚仪对玲珑更加尊敬,这可不是一个好惹的主呀。
“殿下既已到东宫,那下官就先告退了。”
“劳烦乔尚仪了,待本宫打理一番,日后请乔尚仪来瑶华宫喝茶。”
“不敢不敢,下官告退。”
乔尚仪走了,玲珑才仔细打量起了瑶华宫,宫殿有多辉煌自不必说了,这东宫的每一个摆件,随意拿出去都是价值千金,都是皇宫是天下最富丽堂皇之地,果然如此,连地上铺的地毯寻常人家一辈子也买不起。
瑶华宫的宫人很多,她没有吩咐,就都站在外边,颔首低头等着玲珑的吩咐。
玲珑让明夏和明月伺候着换了衣裳,重新梳洗上妆,乔尚仪虽然走了,却留下了两个梳头姑姑,手艺极巧,翻转之间一个漂亮的抛家髻,戴上朱钗,比方才又少了些盛气凌人,看起来好相处些。
中午要和陛下一起用膳,要做些乖巧姑娘家打扮,一身华服虽然好看,却缺了人情味。
明夏见梳头姑姑下去了,端了杯香茶上来,“娘娘,方才你与若烟县君说了些什么?把人吓的这般惨。”脸上惨白惨白的,血色全无,像是听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玲珑抿了口茶,抬头瞧了眼屋内,没有其他人,“我与她说北麓要和亲,意欲求娶一位宗室女子,要向陛下举荐她。”
北麓地处北边极冷之地,一年四季除了盛夏不冷,其余季节都似乎是冬日,饮食习惯也与这边不同,风俗习惯就更不同了,听说要是北麓王去世,其余无子女的妃嫔就要委身于下一任北麓王,这般习俗,有几个女人能受得住?
北麓民风开放,尤其是对于女人,一女侍多夫在北麓很常见,但在大楚却是要浸猪笼的事,从小接受大楚文化的人如何能受得住北麓的习俗?
若是和亲过去,天高皇帝远的,这么多北麓人,唯独来了一个大楚的女人,下场可想而知,也难怪若烟吓的那般苦。
“娘娘如何知晓北麓要来和亲,是太子殿下说的吗?”明月可从来没有听说这个消息。
“不是呀,我诓她的,就是故意吓吓她,她也不敢往外说,说了到时候我否认就是,无凭无据的,她能耐我何?”玲珑眨眨眼,颇有些狡黠样子,说过的话就随风散开了,只有若烟县君一人听见了,就等于无人听见,她一个人说的话才不能信呢。
这就是为什么玲珑也把她放蛇进睿王府的事情告诉她,玲珑就是要告诉若烟县君自己有多狠心,旁人的女子对蛇退避三舍,而她却能把蛇玩弄于掌心,让若烟县君畏惧,若烟就算知道是她放的蛇又能如何?就是去梁皇后面前告状,去陛下面前诉苦,有人信吗?
自然无人信,玲珑也不过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哪里能做出这般事情呢,到时候玲珑还能倒打一耙说若烟县君诬陷她呢。
往常觉得玲珑好惹,那是玲珑懒得争,真要是想争,没有旁人的份。
“娘娘高计,奴婢在娘娘身边,可什么都没有听到呢。”明月笑笑,就算有人听到了,也不会为了若烟县君和太子妃对着干,这不是找死吗?
“奴婢也是,打的奴婢手都疼了,但却解气了,只是娘娘打了若烟县君,陛下和皇后娘娘会不会怪您呐?”解气是解气,明夏却也记得之前玲珑说过的话,这才入宫第一日就这般出风头,不知道陛下会不会怪玲珑。
“一个庶女罢了,梁皇后和睿王妃是姐妹,若烟又不是睿王妃的嫡女,自然不会管,若是梁皇后想管,方才就来拦着了,就在坤宁宫外不远处打的人,早也晓得了,至于陛下,忙于政务,哪里有闲心管这些小事,最多就是睿王日后会记着我了,可我与睿王并无交集,管不着。”
“可娘娘,太子殿下和睿王是要接触的。”明月弱弱的提醒。
“那就交给夫君去烦恼吧,他是我夫君,替我收拾烂摊子好像也挺正常的。”玲珑莞尔一笑,毫无负担的说出这样推卸责任的话。
明夏和明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无奈,默默地为太子殿下捏了把汗,有这样一位太子妃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明夏,你去把外边的那些宫人喊到院子里让我认识认识,就召集一等二等宫人,三等下面的就懒得见了。”玲珑身边伺候的都是一等二等宫人,其余的也近不了身。
明夏去了很快又回来了,“娘娘,都在院子里了。”
玲珑站了起来,抻了抻腰,报完了仇,浑身舒爽,这就是权力的滋味呀,难怪这么多人想要往上爬,想要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实在是太爽了,活的肆意,无需委屈自己,这样的人生,谁不想要?
玲珑心想,一定要努力,坐稳太子妃的位置,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自己了。
虽然只是一等二等宫人,院子里的人也不少,一等一般有四个,二等有六个,三等有八个,内监比宫女少一半数目,因着玲珑身边有两个陪嫁,所以一等宫人就只安排了两个,还有两个自然就是明夏和明月补上。
除了宫人,还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嬷嬷,教导太子和太子妃人事之类的人,总之一个东宫,上上下下也有一两百口,地方大,人也多。
玲珑坐到红木圈椅上,打量了下边的一群人,“一等宫女是哪两个?”
“奴婢在。”两个穿着翠青色宫装的宫人上前一步,看样子比明夏和明月都大上两岁的样子,大楚后宫规定宫人到了二十五岁就可以放出宫去,那样看来也不能在玲珑身边待多少年。
“什么名字?”
“奴婢寄琴。”是一个身材偏高挑的宫人。
“奴婢绿枝。”绿枝偏娇小。
“名字不错,就不改了。”一般来说,宫人新分到主子身边,为表亲近都会赐名,玲珑原想着随了明开头,后面又觉得不妥,总不好和明夏明月混了,这两人是旁人不能比的,听着名字不错,就懒得改了。
“日后本宫身边的事情皆由明夏明月作主,本宫的习惯问她们二人,要是二人有什么不懂的,寄琴和绿枝多教教她们。”
明夏和明月屈膝,几人见过礼,比起对宫里的熟悉程度,她们自然比不得二人,以后多的是要仰仗二人的地方。
“瑶华宫的总管内监是谁?”
“奴常振海见过太子妃娘娘,娘娘千岁。”常振海跪倒在地,结结实实的行了一个大礼,在这之前,他就打听过了玲珑的事迹,可不敢不尊敬。
“常振海,那以后就好好管着,本宫也是初来乍到,日后便熟悉了,你们谨守本分,差事就简单,偷奸耍滑,就得捏着脑袋行事,今日是第一次见面,明夏,按例赏赐下去,都各自散了去做事吧。”
玲珑看着这么多人,有些头疼,方才还觉得权势好呢,现下就觉得累人了,有多大的权势就要担多大的责任,想来太子妃也不是轻松的位置。
回到屋内,玲珑抿了口茶,天气热了,口渴,再瞧一眼漏刻,午时一刻了,时辰过的真快,随便磨磨蹭蹭就到这个点了,原本还想去拜见惠妃,这下时辰不够了,还得去景乾宫陪陛下用膳,只能下午再去拜见惠妃了。
——
景乾宫。
文德帝和傅楼屿才聊完了正事,坐下来歇了会,喝口茶,李勤从外边进来禀报,“陛下,太子殿下,方才在坤宁宫外,太子妃娘娘把若烟县君给…打了。”
李勤说这话的时候都有些说不出口,这太子妃才头一日入宫呢,就这般嚣张,实在是让人看不清呐。
文德帝一听这话,喝茶的动作顿了下,抬眼看傅楼屿,喜怒不辨的说了句:“看来朕这位儿媳妇还是个急性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午好么么哒~
第64章
傅楼屿听到, 自顾的抿了口茶,还端详着茶杯品评了一下, 才慢悠悠的道:“父皇, 您自个挑选的儿媳妇, 您自个纵着。”
当初都没有和他商量就让两人成亲了, 他那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 以为父亲是真的殉国了,身上担子千斤重, 也是为了保护玲珑才答应了成亲, 谁知道父亲和父皇早就已经商量好了。
成亲的时候傅楼屿是真想过日后放玲珑离开, 只不过现下是不可能了, 既然都互相表明心意, 那就当曾经没有说过那样的话。
他早知道玲珑会报仇,但也以为玲珑会挑选一个合适的机会, 谁知道这么快,才入宫就报仇了,不过也好,这个性子, 以后也无人能欺负她了,至于余下的烂摊子, 有人替她兜着。
“哈哈哈, 你倒是聪明,把烂摊子往朕身上扯,谁的媳妇谁宠着, 和朕可没关系。”文德帝笑呵呵的放下茶盏,玲珑的性子他是自小了解的,要不是若烟县君先得罪了她,她也不可能去主动招惹若烟县君。
“父皇,您是不是早就把玲珑定下来了,想给您当儿媳妇?”今日两人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把话挑明了说。
先前傅楼屿还在想,为何父亲迟迟不担忧玲珑的亲事,都已经二八年华了,从未提起这件事情,他起先以为父亲是忙于公务才没有顾忌到。
可如今想来,哪里是忙于公务,是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给玲珑说亲吧,要不然父亲必定是最关心玲珑亲事的人。
文德帝抬手指了指他,“你这也太迟钝了,的确是,玲珑可是朕早就看准了的太子妃,从小也是让燃元把玲珑当未来国母培养的,玲珑不负众望,的确十分出色,未来国母这个位置也担得起。”
那时候把傅楼屿送到叶家没有想太多,他只能信得过叶正元,后来他见过一次玲珑,娇小可人,让人十分喜爱,就和叶正元说以后要玲珑当太子妃,那时候叶正元还不愿意呢,说要让玲珑日后自己选。
不过后来叶正元不知道怎么同意了,大概是傅楼屿对玲珑是真的好,人又出色,不仅仅有太子这个地位,更重要的是对玲珑好,而且能力出众,这样的女婿,也很难不让叶正元不动心。
“玲珑的确很优秀。”说起这个,傅楼屿颇有些得意,算起来,玲珑是他一手养大,和他相处的时间比父亲母亲多,也许从玲珑出生的那一刻,两人的缘分就注定了。
傅楼屿虽然管的玲珑严苛,却也是从小都宠着护着,被养的骄纵的姑娘,再嫁到旁人家受苦怎么会愿意,嫁给他是最好的结局了。
“只是这个性子冲啊,才入宫就这般急匆匆的,睿王挺宠若烟,小心找你。”
若烟县君的确是一个庶女,但睿王府没有嫡女,这个庶女就是当成嫡女来养的,可惜没有养在睿王妃膝下,被刘侧妃养的有些小家子气,颇为蛮横跋扈。
如今倒好了,来了一个比若烟县君还要跋扈的太子妃,日后这宫中可就有热闹看了。
“睿皇叔找儿臣,那儿臣只好推到父皇身上,谁让父皇如此喜爱太子妃。”
“哈哈哈,罢了,想来玲珑也有自己的理由。”文德帝看了一眼漏刻,“李勤,看看太子妃出了东宫没有,差不多该用午膳了。”
“是,奴这就去看看。”李勤退了下来,方才文德帝和太子殿下的对话他都听到了,瞧两人的样子,这是丝毫不把太子妃打人的事情放在心上啊,看来太子妃在二人的心里地位超然啊,日后可得对太子妃尊着敬着,也得叮嘱手下的那几个,免得冲撞了贵人。
“父皇,父亲什么时候回京?”见李勤出去,两人又聊起了正事。
“明日黄昏,今日差不多该控制的都控制了,这一场戏也演了几个月了,苦了玲珑了。”不过这一场戏却也是十分有用的,揪出了埋在大楚上百年的细作,还有一些心思不正之臣。
如今大楚已经有些后劲不足,如果再不清理,只能和前朝一般覆灭,文德帝是个明君,可是面对这么大一个烂摊子,也是十分头疼,从先帝手中到如今,大楚也恢复了许多,如果能再有两任明君,大楚又能恢复到从前的鼎盛时期。
傅楼屿这个太子文德帝是十分满意的,不愧是他和姝儿的孩子,没有让他们失望,至于下一任帝王,有傅楼屿和玲珑共同教导,文德帝也放心,苦了他们几代人,就能换来一个太平盛世,也还划算。
“既然父皇晓得苦了玲珑,那待会就多赏些东西下去,也给您儿媳妇撑撑场子,才入宫就被冲撞,待会不知道又要传多少流言蜚语,您这当父皇的,总要多多补偿才是。”
那时候傅楼屿是真心疼,玲珑硬生生的瘦了两圈,抱着身上都没有几两肉,哭的眼睛红肿,还被人讥笑嘲讽,他是男人,无所谓这些,可玲珑是姑娘家,脸皮薄,傅楼屿从觉得是让玲珑受委屈了。
文德帝:“……谨之,你说这话不心虚吗?”玲珑才把若烟县君打了,她这打人的还委屈起来了,他反倒要给打人的赏赐,他可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理,他这个儿子护媳妇也护的太紧了些。
傅楼屿抬手理了理袖口,“若不是父皇和父亲作局,玲珑何苦被人挖苦,若烟县君哪里能冲撞的了玲珑,难不成不是您与父亲的错?”
这样一想,还真是,文德帝笑了,“行,既然如此,待会便赏赐玲珑,你把玲珑护的这般紧,什么时候给朕抱皇孙?”
说到这个,傅楼屿沉默了,表情有些不对劲,文德帝一挑眉,心中明了,“啧,不会是还未曾圆房吧?”
“此前在父亲的丧期,不曾提起这个。”傅楼屿表面还镇定自若,心里却有点别样的情绪。
“哈哈,如今说开了,也该差不多了,谨之,未曾圆房,玲珑可就不算是你的媳妇啊。”文德帝挑眉,哪里会看不出来傅楼屿的不自在。
“父皇,您管太宽了。”傅楼屿撇头。
“罢了,不说了,不过父皇作为过来人来还是得提点几句,早些圆房的好,你与玲珑早些诞育皇孙也好让大楚的国本稳固些。”太子与太子妃有了嫡子,那就是大楚有了未来,朝堂也不至于多加动荡。
“还有,如今大楚上下的眼睛都盯着你们二人,若不能尽早诞育皇孙,恐怕朝堂上得往东宫塞人了。”文德帝就是过来了,当初也是有颇多无奈,谁说皇帝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力,想当暴君自然是有的,可想要当明君,很多事情就不能一意孤行,若不然大楚得乱套。
“父皇,儿臣不是您,不会重蹈覆辙,儿臣只要玲珑,谁都不能阻拦我们二人白头偕老。”说到这里,傅楼屿的声调有些冷了。
文德帝也听出来了,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对于傅楼屿的母妃,是他此生最亏欠的人,不愿多提。
正好这个时候李勤禀报太子妃来了,两人就顺其自然的把这个话题略过。
“儿臣拜见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