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南下(5)
事情发生地太快了,以至于宋子临怎么想也没有想明白其中的过程,然而赵贺岚已经走了的消息,就这么来了。他一点儿也不慌张,穿了一件风衣去了赵贺岚所在的医院。幼儿园那边打电话来说,赵贺岚上着课就晕倒了,人在送去医院的路上就去世了,而且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宋子临看着她的尸体,冰冰凉凉的在那里躺着,明明这个人昨天还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十八岁后的八个月。
他眼泪流了下来,宋子临突然明白了那种感受,他知道以前那些年,赵贺岚——也就是粟依,看着他死去的感受。
呕血是不太可能了,毕竟他现在对于这件是早就有了心里准备了。
人都要死,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了,可是宋子临却觉得,他不知道了。宋子临摸着她的脸,眼睛,鼻子,嘴巴。
多么熟悉的一切,可是都不是了。
宋子临后悔了。
他后悔自己活着,这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情,当年的顾从墨去世以后,因为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所以一直有灵。
准确来说,就是他还可以活一世,然而粟依那个时候是真的油尽灯枯了,活不了了,他们两个人本来就是被诅咒的人,也就没有人管了。
宋子临希望她能活过来,可是粟依的意识太弱了,勉强才能重新做人,且会受到很多的磨难。这不是一件好事情,然而宋子临一意孤行,克服了无数的困难,最后终于是让她重新为人了。
在粟依没到十六岁以前,宋子临是感受不到她的存在的,只能等,等粟依自己出现。
宋子临本来是不想这样的,但是为了粟依可以活着,他想受一点儿难也没事。
“不过,这人没有命数活过十八岁。”
这话说得宋子临无可奈何,然而他也只能是点头。
为了让粟依活过来,他都是愿意的。这种愿意,有时候,是一种强迫。因为粟依活过来以后,就不记得宋子临了,她活得很累,然而宋子临也没有找到她,后来找了很久才在一次校乱当中看见了这个女孩子。
相貌和粟依的不是一模一样,但是很相似,所以宋子临一眼就看出来,她的眼神是一样的,即便是当时她已经处在下风了,可是还是坚定得很。
后来宋子临就立刻去找粟依了,他当了那个学校的老师,老师这个职业宋子临接触过,他的第一个学生就是赵贺岚,也就是粟依。
现在过去了这么多年,她又成了宋子临的学生,这让顾从墨很欣慰,幸好,她还只有十六岁,还没有到十八岁。
宋子临的心突然是拨云见日了,他其实还看过一些赵贺岚写得文章,虽然写得不好,但是其中一片,他一直是印象深刻的。
名字叫寻你八千里。
寻你八千里
序
国庆里结婚的人,总是普天同庆的多。林诺在人群中忙碌地招待着,她是木奚酒店的大堂经理,这些婚礼上的食谱需要反复的确认,在认真的核对宾客的名单。手机上传来一张照片,林诺忙里偷闲的拿出手机,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结婚照,新娘笑靥如花,扶着新郎的手,而新郎则是彬彬有礼的微笑,英俊的脸上是眉梢也藏不住的喜悦。
底下有一行字:
“他结婚了。”
一
从北方到南方,林诺和母亲乘着绿皮火车,穿越了一个四季。北方,是林诺出生的地方,在十八岁那年,因为父亲的意外,她随着母亲离开了北方。
母亲带着她回到了水城,那是一个小地方,比不得从前华丽丽的大都市,她沉默寡言没什么朋友,母亲自己也沉浸在悲痛中不能很好的顾及到林诺。
林诺像个假小子,她十八岁,却还是留着凌厉的短发,一双明媚的大眼睛,在碎发的遮盖下,忽暗忽明,只要她不说话,也没有人敢接近她。
所以哪怕她是突如其来的插班生,也没人敢欺负她。倒是有一个男孩子,她是林诺的后座,白白净净的,很是可爱,却也有些胖,林诺哪怕是新来也看得出来,这个小胖子,真可怜。
可怜也不是她能帮的,毕竟她连自身也顾不上,母亲本来就身体羸弱,患有隐疾,而她必须要边读书,边打工,才能勉强的补贴生活。
这一天,她收好自己写完的习题,打算去打工的店子,后座的那个人却轻轻戳了戳她的背,她随即转过头,眼神并没有带任何的好意。
“你要不要吃这种糖?”那个小胖子柔柔地说,林诺一时间分不清楚状况,她还是第一时间摇头了。
那个小胖子只好把手里那把巧克力收起来,他还是戳了戳林诺的背,“那你可以把作业借我看看吗?”眼神里充满了渴求。
林诺把习题本甩了过去,她还是第一次,碰见这么扭扭捏捏的男生,这也才看清楚,那个男生书本上写的名字是张雨绛。
她还是潇洒的走了,去到了打工的地方,那是一家餐厅,她只是负责端盘子。席间去一桌送菜,她看到一个男人,送了一盒糖给他对面的女人,林诺刚刚才见过那种糖,原来是酒心巧克力。
那个牌子的好像还挺贵的,她已经很久没吃过了,从前父亲还在的时候,她倒是也会吃,现在,往前的日子更像是从没发生过,似乎她生下来也便没了爹,这几个月更是累的她每晚碰到床就睡。
可即便是这样,她周末还是要出去赚钱。她联系了一个家教机构,被一个家长看中,要她去辅导高一学生,可是她自己也才高三,她没有谎报任何学历,可那名家长依旧坚持请她去。
水城的春天在冬天遗留下来的寒冷中过去了,夏天不知不觉得来了。林诺骑着单车,在满是花藤的巷子里,赶着去帮别人上课,这也就出了意外。
二
她撞了人。
那个人穿着白色衬衫,九分的牛仔裤,背上还背着想琴一类的东西,就这样突然被林诺撞倒在了地上,擦伤了的手臂,一些血渍溢出了衬衫,胳膊肘那一块可真脆弱。
林诺急忙扶起那个人,连声道歉,就连抬头看人家的勇气都没有,倒是那个被撞了的人,不顾自己的伤,反而先去看背上背着的东西,原来那是一把大提琴。
万幸,那琴没被撞坏。
三
那个男生原来就是林诺要去辅导的人,她一直不敢相信,自己要去辅导的是这么优秀的一个人呀!那个男生看着似乎什么都会,根本就不需要她的辅导,唯独语文很差。
作为中国人,语文很差,是比较奇怪的,毕竟那是小时候就就耳濡目染的东西。
原来那个男生是失去了记忆的。
林诺发现他好像是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然而这对于林诺来说,确实是悲伤的,因为没有就记忆的基础,要补习语文很难。
不过为了金钱,她并没有放弃。
那个男生也是的,他每天上课都认真的,回家以后和林诺上课,问题也很多。
他常常会问林诺什么是爱?林诺自己也不知道,她也就没有回答了,只是摇头,爱这个字不好进行解释啊。
四
未完待续。
宋子临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来,就是很普通的一篇小说,然而这个小说里面其实隐含了很多东西,比如赵贺岚一直是期待自己在一个快乐祥和的家庭长大,再比如她希望自己是可以有所依靠的。
关于那个失忆男生的事情,她一直没有写明白,宋子临也就没有看明白了。
还有一篇叫做悟善。
在老子的《道德经》中提到过这样一句话,“上善若水任方圆,知行合一近于道。”
何为上善,上善若水。一个人的善良如果像水一样,那么就可以内心强大适应各种变化。因为水可以装在任何的容器,也可以流于世间,百世而行。
然而在生活中,很少有人能真的知行合一。比如,在父母的养老问题和子女的教育问题上,怎么样悟善怎么样感恩,往往难以做到,生而为人,难免平庸。
人活到中年的时候,上要赡养父母,而有些子女因为年轻时候的争执,或者自己下面的子女负担太重,不愿意肩负起养老的责任。在我的家乡,随处可见的并不是颐养天年的老人,他们多数是在担心自己的命运将会交给那个儿子,又或者该紧紧拽住哪个女儿,难道说是老人不善吗?
并不是,要说不善,大概是曾经教育子女的时候,没有教会子女感恩。在他们子女的眼中,善良必是代表了好欺负,而感恩代表了任凭宰割,生活中,往往是利益在权衡。
善良和感恩在利益面前变得弱小了。但是,坚守善良,平心感恩的人是那么的伟大,他们从来没想过要什么回报,只是觉得出于道义他不得不这么做。正如在车流密集中偶遇一个摔跤的老人,这种善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胆子去做的,可处于道义仍然可以看到有人去扶,毕竟你没有办法去保证那是诈骗还是真事。
也许,你会被冤枉。所以,你的善良要有锋芒。初中的一位男老师,他在路上看到一辆车出了车祸,他把自己的手机给了他同行的儿子,让他的儿子记录下他救人这件事,可是事后,老师他并没有要求酬谢,把录像发给了交警,自己走了。
正如一句话,“我希望你是个英雄,而且最好没成为烈士。”
曾经也看过一则新闻,一位“非典”前线的医生,功成名就被新闻表扬,可那样一位英雄,最后死于医患纠纷。这样的结局令人唏嘘不已,因为我们局外人没有办法知道那起医患纠纷到底是医生的错,还是患者家属的故意闹事。
只是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以为打架就可以解决问题。如果能有利益的收入,那么就更好了,但是这样只会让真正的好医生退缩,让坏医生收更多的“红包”,因为在风声鹤唳的时候,没人敢于迎难而上。如果此时有哪位医生说一句善良,那么可能会被人嘲笑说,善良,你知道手术台上有多么复杂吗?你的善良可能会毁了你自己和你你的家庭。
努力去行善的人,需要一颗感恩的心。善良与感恩是相辅相成的,好心有好报,这样更多的人才会行善,也许他们求的未必是好报,可他们也不希望有农夫与蛇的故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善良不是为了做给谁看的,当一个人选择善良,那是他们选择了一种人生,一种不那么利欲熏心,不那么唯我独尊的人生。感恩亦是,正如赡养父母,因为那是一种责任和使命,去感恩一个人,那是道义的要求和自己的坚守。
宋子临感叹,难怪赵贺岚的班主任语文老师一直说她的文章写得好,原来不是假的是真的呀!他发现赵贺岚其实是一个很有想法和会观察的人,可是现在变成了这个沉默而又疯魔的人,她死了。
赵贺岚去世后,宋子临一直是迷迷糊糊的,他有时候睡觉睡醒就会习惯性地喊赵贺岚的名字,然后残忍地发现,原来赵贺岚已经不在了。这一直以来都是宋子临的痛,而后宋子临也确实是抱着这样的痛过了半生。
难免觉得没有必要,可是不是当事人,又哪有话语权呢?宋子临不知道了,他回到了原本他们居住的地方,也就是老家。对于家这个概念,他已经是很生疏了,毕竟他和父母的感情其实很淡薄。
无妨爱我淡泊,但求爱我长久。
可惜了,赵贺岚不能爱他长久,也未必不是爱他淡泊啊,时间就是这么神奇的一个东西。
宋子临回了家,他突然想起自己和赵贺岚第一次待着那十天了,他们果然是一对的,看事情和处理事情的方式有很多都是一样的,这对于宋子临来说一个美好的回忆,可是也是一种伤痛。
这个伤痛正在发芽生长当中,让人看不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