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节
柳城去往朔城只有半日脚程,路上已有人迎候。“赵爷,侯爷让我在此处等赵爷。”撩起帘栊,来的人是陆仓,但除却陆仓一人,似是并无旁人。
“赵爷,侯爷朔城人多眼杂,也多是周遭诸国的目光所在,怕消息不胫而走,打草惊蛇,所以一直将袁小将军安置在柳城。侯爷自己也在柳城,原本都晓侯爷在柳城整治驻军,正好可以掩人耳目,侯爷便让小的在柳城去往朔城的路上等赵爷,请赵爷随小的来。”
“好。”赵锦诺没有多话。
陆仓目光看向马车的另外两人,眉头略微皱了皱,侯爷是收到娘娘的信,说丰大人会同赵爷一道来,但褚进,陆仓自然也认识。
褚进似是猜到陆仓皱眉的原因,赶紧道,“我同嫂夫人一道来的。”
陆仓下意识看向赵锦诺。
见赵锦诺颔首,又见一侧的丰巳呈并无异议,这才跃身上马,领着马车往柳城去。
到柳城,便能见到范逸和袁开阳了。
赵锦诺仰首靠在马车一角,心中如释重负。
范逸和开阳应当是最清楚始末的人,娘娘也同她说,范逸一直在想办法从南顺国中打探阮奕的消息。他们从京中到柳城的这一月,许是有了旁的进展,她是想从他们二人口中多听到一星半点关于阮奕的消息……
有陆仓在,城门口守军并未盘查。
一路长驱直入,直抵柳城中的一处不起眼的街巷口。
马车停下,陆仓领了几人到成衣店铺。
又从成衣店铺中,绕道了临近的苑落中。
褚进不禁叹道,“早前要知道范逸是这样心思缜密的人,就不惹他了。”
丰巳呈笑道,“老三是陛下教出来的,思虑谨慎,粗中有细,只是有时候脾气犟得很。”
赵锦诺听他唤范逸老三,便想丰巳呈与范逸应当熟络。
她只听娘娘说起,丰巳呈是娘娘信任的人,却不知晓范逸等人都同丰巳呈熟络。
这一路,丰巳呈不让她唤丰大人,更不让她唤丰叔叔,一直都让她唤丰姨,她其实别扭,但似是唤习惯了,便到也罢了。
思绪间,陆仓在一间屋子前停下脚步,并未入内,只在屋外道,“侯爷,赵爷来了。”
很快,屋门打开,范逸从中迎了出来,目光瞥过赵锦诺和褚进,似是在见到褚进时微微皱了皱眉头,而后才朝丰巳呈拱手,“丰叔叔。”
“丰姨!”丰巳呈不满。
褚进满头黑线。
先前陆仓出声时,赵锦诺便深吸一口气,待得见到范逸,整个人眼圈似是都微微泛起猩红,上一次见面,她还同范逸说起,阮奕觉得南顺京中有异,范逸警觉应道,他会让人加强江面巡逻。如今想来,赵锦诺心中既庆幸,又后怕,若是当时从朔城到柳城的一路并未遇见范逸,亦或是范逸没有让人加强江面巡逻,许是暴风雨后不会这么快有人去巡江,更不会救得了袁开阳,那阮奕在所有人的认知里,都应当是葬身在那场暴风雨里了。
赵锦诺鼻尖微红,喉间轻轻咽了咽,踱步上前,“范逸,多谢你。”
范逸目光复杂几许,只沉声道,“先进来。”
赵锦诺和褚进陆续入了屋内,陆仓也跃身上了屋顶戒备。
“奴家先不进去了,奴家在朔城约了人,先去朔城。”丰巳呈朝范逸道。
范逸道,“丰叔叔,我们未必会从朔城走。”
许是会掩人耳目,绕行长风滨城。
丰巳呈颔首,“我明日晌午前会回柳城。”
范逸这才点头。
“嫂夫人。”屋中,袁开阳似是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衣裳中还依稀可以见到绷带的痕迹,可想而知这一箭受得有多重,这般久了都还有血腥味混合着药味。
“开阳愧对嫂夫人,未将阮奕安稳带回来。”袁开阳朝着赵锦诺一跪,喉间哽咽。
作者有话要说: 看,从京中到柳城这么快
丰巳呈得找个帮手
——————————————
路上一天,来迟啦,明天早点更
第141章 青面獠牙
“快起来, 袁小将军,若不是你,阮奕许是会一直被扣在南顺, 应当我谢你。”赵锦诺上前扶他, 若不是袁开阳拼死吊着一口气等着东昌郡驻军,许是阮奕的消息再无人知晓。到眼下还脸色苍白,面无血色,足见当时的伤多重。
范逸顺势上前, “起来吧,你的伤势本来就重。”
褚进是个有眼力价的,听范逸这么一说, 赶忙上前帮着扶袁开阳一道起身。
似是月牙湖之后,褚进对范逸的崇拜油然而生。
当下范逸说什么,当即做什么。
范逸道,“丰叔叔去朔城了,要明日晌午才回来,时间错错有余, 慢慢说。”
袁开阳也颔首。
屋中除却赵锦诺和褚进并无旁人, 但既是褚进跟着一道来, 便是赵锦诺和丰大人信得过褚进, 袁开阳没有再避讳, 便将当初如何离开南顺京中, 如何一路到的南顺慈州,阮奕如何觉得有异,又如何遇上的暴风雨来不及返程,甚至连暴风雨中的情景都细致讲出。
范逸早前就听过,只是信上无法详尽。
但赵锦诺和褚进初次听来, 隐在袖间的双手都死死攥紧,好似呼吸随着袁开阳口中的描述剧烈起伏着。
当时的确险象环生,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又尤其是,阮奕还不会水……
赵锦诺难以想象,在落水后,每一次浮沉对于阮奕来讲都是如何惶恐和窒息的事,她只想……早些,再早些见到他……
赵锦诺没有出声,只是越听,越不敢抬眸看向袁开阳,于是微微颔首,垂着眼眸,不让眼中氤氲被人看见(是不是很久没看到氤氲两个字了哈哈哈哈哈,它又来了~),只是待得袁开阳说到暴雨初歇后,有船只到来,他和阮奕起初还以为是东昌郡船只,都准备呼救,但阮奕警觉,说船只上没有任何标志,应当是想掩人耳目,不想被人发现,也幸亏当时阮奕警醒,否则,许是两人都落在南顺手中,后面的事更无从谈起。
阮奕被擒,袁开阳中箭……
赵锦诺不知当时的大白兔该有多绝望……
赵锦诺低眉捂了捂鼻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去,稍许,才抬起一双湿润的眼眸,沉声道,“后来还有更多消息吗?”
袁开阳也看向范逸。
赵锦诺和褚进都反应过来,这月余,袁开阳应当基本都躺在病床上养伤,并且要掩人耳目,若是让南顺的探子知晓袁开阳被救,许是阮奕会有危险,所以袁开阳对后来的事情应当不知情,或是说,后来的事应当都是范逸在着手。
范逸先前一直在一旁默默听着,并未打断,赵锦诺提及此处,范逸才道,“能探听到的南顺国中的风声不多,此事南顺做得隐秘,若是明目张胆打听恐怕打草惊蛇,只能一面小心谨慎,一面继续探消息,所幸,还有迹可循。”
范逸顿了顿,继续道,“开阳是说,当时射箭伤他的人是京中禁军统领,付志明。当时暴风雨之后,是付志明将阮奕带走的,我们虽不能明目张胆打听阮奕的消息,但是可以打听付志明。这件事若是做得如此隐秘,自然是知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我猜朝帝应是让付志明一手负责此事。虽不见得阮奕一定同付志明在一处,但付志明在何处停留的时间长,那哪处便应当有蛛丝马迹。付志明在慈州停留了四五日,而后前往富阳,在富阳又停留了十余日才回了京中,所以赵锦诺,阮奕很有可能在慈州,富阳或是京中这三处地方之一。只是按照朝帝的小心谨慎,阮奕在京中可能性不大。所以我已经让人在慈州和富阳两处地方重点打探,此事不敢太过暴露,所以顺藤摸瓜查得慢,但从目前的消息来看,阮奕应当不在慈州。但无论是在慈州,富阳,还是京中,都需先前往慈州……”
范逸说得已经很清楚,赵锦诺和褚进都明白。
“等明日晌午,丰叔叔回柳城,就定去慈州的事。”范逸目光看向赵锦诺,“丰叔叔是陛下和母亲身边的暗卫,丰叔叔在,会更安全,而且,这些事情,丰叔叔擅长。”
褚进恼火皱了皱眉头。
范逸同赵锦诺有话要说,褚进便在屋中同袁开阳说话。
陆仓依旧在房顶上,看着苑中,范逸和赵锦诺一处。
“没有单独让人送信给你,因为此事要陛下和母亲斟酌,所以请母亲代为转告你。”范逸还是同赵锦诺说起此事。
“我明白,兹事体大。”赵锦诺笑笑。
范逸也笑。
赵锦诺惯来聪慧,也不拘细谨,他同她在新沂的时候便处得来。
“对了,我看你同丰大人关系亲近?”赵锦诺不由想问。
范逸低眉笑笑,“丰叔叔虽然是陛下和母亲的暗卫,但是早前动荡的时候,陛下在外,一直是丰叔叔守着母亲,丰叔叔于陛下和母亲而言,不仅是暗卫,是朋友,还是半个亲人。早前平阳侯府的暗卫,留在陛下和母亲身边的就剩丰叔叔一人了。”
“其他人呢?”赵锦诺好奇,照说,暗卫会一直跟着主人。
范逸道,“走了。”
赵锦诺诧异,但范逸没有继续说,赵锦诺想,要么范逸也不知道缘故,要么知道了也不便说起,她遂也不多问。耳边,只听范逸继续道,“丰叔叔是因为明月和阿照的缘故……”
范逸顿了顿,解释道,“明月是锦公主的小名,阿照是东宫的乳名。”
赵锦诺笑笑,“名字有些特别。”
范逸也叹道,“那时候陛下和母亲分开,母亲生明月和阿照的时候出了些意外,好容易将明月和阿照生下来,又不得不送走,所以当时想的乳名便是‘明月照人来’,一是希望陛下平安回京,二也是希望明月和阿照能安稳回京,一家团聚。”
赵锦诺是头一次听人说起这段,心中似是波澜,明月照人来,她亦希望同阮奕团聚。
范逸又道,“那时候母亲将明月和阿照送走,嘱托的人便是丰叔叔,所以,母亲很信任丰叔叔。明月和阿照从出生起,就同丰叔叔一处,尤其是阿照,所以丰叔叔一直舍不得他们,便一直留在宫中,他人很好,虽然看起来不怎么着调,但其实值得信任和托付。我也没想到,此次母亲会让丰叔叔同你一道来。但是有丰叔叔在,会稳妥和安全许多,你不必担心,会寻到阮奕的。”
绕了一大圈,其实还是在宽慰她。
赵锦诺缓缓驻足,范逸也驻足。
赵锦诺抬眸看他,“范逸,真的……多谢你。”
范逸看了看她,淡声道,“早前说了,你不必谢我,阮奕帮过我,我应当回帮他,君子之交,肝胆相照。”
赵锦诺阖眸笑了笑。
******
翌日晌午前,丰巳呈果真回了苑中。
“我们朔城走,登黄昏的船,三天后可到慈州,等到慈州会有人接应。”丰巳呈将手中的通关文牒和一页纸递到赵锦诺手中,赵锦诺接过。
褚进诧异,“不是说,不从朔城走,怕身份暴露,绕行长风滨州去慈州更安稳些吗?”
范逸也看向丰巳呈,“丰叔叔?”
“西秦皇商?”赵锦诺却在一侧出声,眸间皆是诧异,“这份通关文牒是西秦皇商的,是让我们扮作西秦商人的身份,前往慈州和富阳两地采购刺绣……”
刚好是慈州和富阳!
而且,慈州和富阳确实是南顺刺绣最有名的两处地方,绣法不同,却各有千秋,极受周遭诸国的欢迎。
她怎么早前没想到这个法子!
见赵锦诺脸上都是笑意,范逸和褚进便未再出声了。
赵锦诺又道,“许玉,通关文牒上的身份是叫许玉。”
赵锦诺都不用猜,便从这名字就能想到通关文牒是媛姨弄到的,原来,媛姨是西秦皇商,难怪离开的时候,留了那么大一笔银票给她……
她早前怎么没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