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亥时,皇帝自清漪殿回来,步入内室不见于心然,只当她正在浴房沐浴,自行更好了寝衣随手拿了卷书看,一边等着人。心想她今日见过徐雁秋,定满心满眼都是他,还哭过,这已经是自己宽容的极限,今夜必定不会放过,好让她明白自己到底是谁的女人!可是书都翻了十多页了,依旧不见于心然过来,起身亲自去浴房寻人,哪知浴房里空空荡荡的,不是叫她等在灵兮殿么?
皇帝生出几分恼意,转身问殿外的宫人,“贵妃去了何处?”
殿外大太监闻声急忙进来,脸上尴尬,“回禀皇上,贵妃娘娘似乎回了芙蓉轩休息。”
“去传她过来!”皇帝命令,想想又喊住大太监,“还是朕亲自过去芙蓉轩吧。”
作者有话要说: 心情不美丽 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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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于心然失踪了。
皇帝来芙蓉轩没见着人。大太监一看皇帝神色有异, 连忙让宫人四散去寻,皆不见贵妃踪影。皇帝心中猜到了几分,当场隐隐发怒, “去传刘卫过来见朕!”贵妃并非第一次私逃出宫, 但这次定和徐雁秋有关,若他们二人选择抛却功名利禄、荣华富贵私奔,那......皇帝不愿再往下想。
御前侍卫也被君王之怒震慑得大气不敢喘,出去一趟回来, “回禀皇上,刘卫大人他、他似乎连夜出宫了,听宫门口守卫说是驾着马车急匆匆出去的。”
刘卫也参与其中?!此事怕是早有预谋!皇帝愈加愤怒。
他眼底深沉一片, 思索片刻,引得周围人心惊胆战。临近年关,这几日城门到了夜里闭上,倒是不担心贵妃已经走远,“着人去徐雁秋府邸、”他话说到一半又哽住,撩袍起身往外跑, “朕亲自去!”
前所未有的怒意直冲他心间, 堂堂君王被一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贵妃若真的去找徐雁秋, 他也顾不得皇室体面, 非得捉回来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徐雁秋的府邸是皇帝特赐, 离皇宫并不远。从前皇帝出行都坐龙辇, 今夜他亲自驾马飞驰在朱雀大街之上,御前侍卫们跟在后面拼命追赶。
到了徐府,皇帝下马浑身怒意大力推开大门。如此深冬只着了一件单薄常服,势如破竹般闯了进去。
徐府下人被吓得不轻,不知来人是何身份, “你们是谁?!怎么胡乱闯进来?”
眼见他要近身,后头跟过来的御前侍卫立即将那人用力拉开,“你不要命了?!”
皇帝吩咐御前侍卫,“你们守在门口。”他自己越走越快,在亮着灯光的屋子里四处搜寻,腰间佩玉胡乱作响,越往宅子里进,心境越是复杂。
他的臣子、他亲赐的宅子、他最心爱之人!
***
书房内,徐雁秋本在伏案写字,房门忽得被推开,见贵妃出现在门口,片刻的诧异之后立即起身,“贵妃娘娘。”
于心然闭上门,来得路上她思绪翻涌,破绽实在太多,只怪自己白日里情绪过于激动不够清醒。
那本折子根本就非谢清无意烧毁,一喜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将小琴从月华殿放出,还有幽州春猎的那场刺杀,他们兄妹二人无此实力筹划,其中种种都说明两人背后还有更大的靠山!而那个靠山就是谢清。
孰是孰非她分不清楚,可她不愿自己就这么一辈子被蒙在鼓里。
“贵妃娘娘?”徐雁秋见贵妃状态有异,步步朝着自己逼近。
“欣然临死前来找过你后,又发生了何事?”于心然质问,声音恍若寒冬腊月浮于湖面的冰霜,“你在她死后几日来行宫寻我,谎称她是被毒害,好令我对王氏起了杀意。这个计策是你自己想的,还是别人给你出的?”
“是臣被仇恨蒙蔽了心!”徐雁秋蹙眉回道,此刻的贵妃于他更像是洪水猛兽,他不自主地往后退到书架边。
白衣少年,面如冠玉。
“你真心喜过欣然么?”
“臣、臣尊敬于七小姐。”
那就是没有。皇帝说得不错,欣然死后,徐雁秋脸上并无一丝真正的哀痛,“你恨她,你也恨我。从一开始接近我们姐妹,只是为了复仇。”
“臣不恨贵妃,臣从来都没有恨过贵妃!臣、”徐雁秋此刻奋力辩驳的模样看起来比白日里更慌乱。
于心然停住脚步,两人面对面近在咫尺,徐雁秋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脂粉芳香,他的脸也由白转红,连呼吸都变得格外小心,深怕自己冒犯了贵妃。
“皇上已经厌弃了我,若我命你抛弃前程,带我离开京城,你可以愿意?”
“臣、臣对不起贵妃,贵妃吩咐臣做什么,即使豁出性命,臣也愿意,”
说得情真意切,少年的眼神也无比真挚,当初他哄骗欣然,是不是也像这样发过无数的毒誓,才令妹妹死心塌地要嫁给他。
于心然嗤笑了声,“本宫料到你会这么说,只是转头便会将此事禀告给淑妃是不是?”
徐雁秋惊愕。
“你说你势单力薄。所以一早便找了淑妃当靠山,联手将我和欣然耍得团团转,欣然定也是被你们杀害!”她怎么可以这么蠢,早该想到淑妃和徐雁秋殊途同归,两人联手谋划才导致了今日的局面。
而自己呢?成了这两人手中至关重要的一枚棋子!直至此时,一切也依旧在他们的算计之中。
“没有!臣没有杀害于七小姐,别的事,娘娘皆可以惩罚臣,只于七小姐,臣知道她是娘娘最最重要的亲人,臣从未想过杀害她!”
争论间,于心然瞥见案上裁纸的小刀,伸手握住抵到徐雁秋脖间,“或许你从未想过杀她,只是你同淑妃同舟共济,所以不得不这么做。”
“臣从不与淑妃来往!”
“她亲手烧毁了那道弹劾你的折子,你还敢狡辩!”其他事的破绽,他都可以用各种理由推脱,但火烧折子这桩事,于心然万般肯定,徐雁秋与淑妃一直以来都在共同谋划,“谢清若失去你,意味她可能要再熬几十年,或许根本熬不出头。所以那次宁愿冒着风险也要保住你。”
这一席话足以震慑徐雁秋,他张了张嘴再也无言。
“你承认与淑妃联手了?”
四目相对,于心然眼中只剩仇恨,手中的刀又攥紧了几分,她好恨徐雁秋啊,她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许久,徐雁秋才别开眼,“是、臣日夜苦读,即使科举夺魁也无法为父报仇,臣很早就投靠了淑妃。可、”
这些话令于心然怒到了极致,脑子一热抬起手,狠狠将手中的刀往下刺,一瞬间鲜血喷涌,刀片深深扎入徐雁秋肩膀,疼痛难忍瞬间哀嚎出声。
于心然的手原本像冰一样冻着,那鲜血沾染掌心温热一片。
“于欣然真的不是我杀的。”徐雁秋依旧咬牙辩驳。
小刀被瞬间拔出,引得他再次疼痛难忍,闷哼一声后喊道,“娘娘......”
于心然真真恨极了徐雁秋,一手举着刀,一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方才一刀未刺中要害,这次若往他的心脏刺过去,就能为妹妹报仇雪恨了!
正当她下定决心要手刃徐雁秋,书房的门忽得被推开,一阵寒风呼啸着钻入,房内的书卷被吹得刷刷作响。
皇帝听到动静才寻来此处,一双怒眸已然猩红,一路赶来下了决心,若贵妃真在徐府他就要诛徐雁秋九族!至于贵妃、
大门推开,映入眼帘的正是他最最不愿意看到的画面!她真的与徐雁秋在一道,两人几乎贴到一起,甚至连他的脚步声都浑然未绝。
皇帝冲进书房的同时,于心然才转过身,他的行动实在太快,还未定睛看清什么,整个人就被拉开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谁准你离开朕的?!”皇帝的声音浑厚响亮,怒意在他心间翻滚,目光如炬可怕到叫人心颤,“你们、”
哐当
于心然手中的刀瞬时落下,掉到地上的同时发出刺耳的响声,她唇齿微张,濒临奔溃。皇帝目光炯炯有神,这才注意到她的右手掌心沾满了血,正顺着白皙的手腕往下淌。再瞥向地面掉落的物件,竟然是把刀。
于心然行凶不成被皇帝捉了个正着,扭动着手腕要挣脱皇帝的束缚,“放开我!”
并非亲热的场面,他们二人贴得这么近不是在......待看请徐雁秋肩上的伤口之后,皇帝的心境扭转有如寒冬腊月转为阳春三月,一时凝住被于心然挣脱了。她拾起尖刀又要再刺,幸而皇帝身手敏捷自背后将她整个困住。
这般混乱场景,徐雁秋根本不敢呼救,他贴着书架跪到地上,“给皇上请安!求皇上恕罪!”
府内的佣人也被此处的动静吸引过来,见房内陌生的两人,又看到自家主人跪在地上,也纷纷跟着下跪。
皇帝虽然不明白这两人究竟为何争执,但此处不宜久留,拉着于心然一路走到门口,将人塞进马车,自己也不再骑马,跟着钻进车厢。
于心然缩进角落,不欲为自己作任何辩解。她之前对谢清吼了一句都被皇帝指责,现下亲手伤了他的臣子,他哪里还会放过自己。
“解释。”皇帝靠过来控住她双肩,身形对她造成巨大的压迫感。
“臣妾什么好解释的,臣妾就是杀了徐雁秋!皇上尽管责罚。”她愤恨道,只恨皇帝突然现身,否则此刻徐雁秋已经给妹妹陪葬了!
“你再说一遍!”
“臣妾说,只要臣妾还有一口气在,无论如何都会杀了徐雁秋!”她说完咬着唇别过眼,神情倔强至极。自己竟成了谢清手里的棋子,还是最有用的那一颗。帮她逼疯了皇后,帮谢家铲除了所有的政敌。她好恨啊!
“为何?”皇帝眉间微微舒展,语气意外缓和,“为何要杀他?你不是喜欢他么?”
听了这句,于心然心间涌起一股恶心之感,皇帝这种荒谬的言论何时能打住!她喜欢徐雁秋?!真是天大的笑话,她侧过头狠狠咬了皇帝的手臂一口挣脱开来,“他害死了臣妾的妹妹,臣妾怎么可能喜欢他!臣妾喜欢一只狗也不会喜欢他!”
不论是言辞还是举止,别说是贵妃的仪态,活脱脱如同毫无规矩没读过书的疯女人。她也知道皇帝会因此更厌恶自己几分,可也顾不上这些!
皇帝看着眼前狼狈的女人,从未有人胆敢在他面前这般举止粗鲁。可是比起这些,方才自己耳朵听见的几句话却令他的心情有如断线随风的纸鸢般,直冲云霄痛快无比,“你再对朕说一遍。”
“臣妾说!宁愿喜欢一只狗也不会喜欢徐雁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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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这声响, 龙辇外的御前侍卫也能隐约听见些。今夜真是人仰马翻的一夜,众人心里都明白这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发生的一切只能拦在肚子里,若说出去半个字皇帝定不会轻饶。禁军统领刘卫更是主动请缨留在徐府收拾烂摊子。
车厢内, 于心然歇斯底里地吼完之后, 如战败的困兽般蜷缩在角落,轻易亲近不得。白玉般手腕上鲜血纵横,血腥气在狭小的空间内格外浓郁。
等待着铺天盖地的斥责袭向自己,然而昏暗车厢之中另外个人却瞬间收敛气势, 勃然怒意消得一点儿不剩,转而捉住她手腕,“既要杀他, 为何不朝着要害刺?”说着甚至扯过衣摆帮她擦拭掌心血迹。
皇帝这是气急说的反话啊......
她私逃出宫、刺伤臣子这两桩大事摆在眼前,皇帝是如此看重皇室声誉的人,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不止无动于衷,话里还含着几分抑制不住的笑意。于心然的倔强眼神里也多了些疑惑,难道是一回宫就要杀了她?!还有,他今夜宿在清漪殿, 又怎么会如此迅速发现她私逃出宫之事?
“血擦不干净, 皇上不必再弄脏自己的衣袍。”
“恩, 回去再洗干净。”
她的手腕终于被松开, 然而他始终凝着她, 视线不曾移走, 眼底比周遭黑暗更为深沉。这样的眼神不再似从前冰冷,反而透着急切想要靠近她的渴望,令于心然本能地躲避开。
“你方才说徐雁秋杀了你妹妹?”
徐雁秋与淑妃牵连着,于心然回过神后当然不会傻到将真相告诉皇帝,从前发生过的许多事, 他是为了周全皇室名声而护着她。然而若要他在谢清与她之中择其一,他永远都会站在谢清那边。
这一点她有自知之明,“徐雁秋坦白说在欣然死前一日与她争执过,臣妾才气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