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老夫有一事不明?”江珏等着他的下文,老雍王却支吾了许久,直到江珏又和蔼地问了一句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太后的意思?”他问道。
虽然江珏不明白他问这做什么,还是如实答了,“想保你的是陛下,让本宫走这一趟的是母后。”
听罢这话,老雍王的面色反而凝重了些,但说什么都不给江珏交代。
她也不管,又琐碎地交代了些小事。临行前江珏状似无心又提起一茬子事儿,“还未恭喜世子,如愿去了工部任职,本宫可还等着世子大展身手呢。”
她拍了拍江珉的肩膀,不顾后者的僵硬,让侍女送上了一份升迁的大礼,便在恭送中出了王府的门。
离了雍王府,江珏又入宫给魏太后请了个安,谈话间她隐晦地提了一句大理寺澹台迟对她不敬的事儿。
一反常态地,魏太后没有追问,只叫她莫和那些杀孽太重的人牵扯,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江珏自顾自道,“不过是女儿昨夜去优人馆,本来也就挑两会唱的买回去打发打发时间,谁知道澹台大人闯进来。他一个莽撞扰了兴致不说,还把女儿看上的一个人给捉拿走了,说是要去查案,真是好大的胆子。”
魏太后听了皱起眉头,“你一个女儿家去那种不干不净的地方做什么?要想找唱曲儿的哪儿招不来一班人马。”
“闲来无事罢了。”江珏撅起了嘴,眉眼弯弯,又说来,“本以为澹台大人看着是正人君子,也会去这那种地方。”
“提他做什么?”
“看他像我心上人。”
“别瞎说。”魏太后算是知道她来干嘛的了,撑着额头有点头大。
江珏换了个说法,“我心上人都死了,还有人拦着我找新欢。”
“你都说了是大理寺捉人。”魏太后绕不过这话,退了一步道:“澹台大人的脾气好,你也别欺负他,要是他真惹了你,为娘再给你做主,总不会让人骑到你头上。珩儿不如你心细,你也别把这事儿怪他头上。”说罢睨了她一眼,算是让她自己拿好分寸,见江珏乖乖应下便再也没有多说什么。
魏太后的意思也简单,算是变相承认了自己知道澹台迟的事儿。
关于澹台迟脾气好不好这事儿暂且搁置不论,毕竟他这几年干多了让人家破人亡的事,在朝臣中的也算是声名狼藉。让但江珏自觉从来不会欺负人,她只是睚眦必报了些。
母女两人又拉扯了几句,江珏想知道的,魏太后都避而不谈,只说往后有的是时间让她知道,总不会让她受委屈。
江珏也有脾气,“若女儿已经觉得委屈了呢?”
“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呢。”魏太后接得轻巧,伸手摸摸她的脸颊,“女儿大了,管不住喽。”
“女儿自然都听母亲的。”
“别闹过分了。”
“嗯。”
送走了意难平的江珏,魏太后才撑起额头,斜靠在案几上望着自己手腕上清透出翠的玉镯子出神。
大嬷嬷芸香上前,低声唤醒了她,“太后,可要叫人过来陪您。”
“不了,”魏太后摇摇头,只是说:“我累了,你也歇歇吧。”
随着魏太后的意思坐到了小凳上,芸香拿起小锤帮她敲腿,接着劝道:“公主聪慧识大体,不会在这事儿上怪您的。”
“就是怕她聪慧识大体。若是哭骂着拉人来直接和哀家当面对质,那倒是没什么,让阿珩下道圣旨把人还给她便是了,让她不必去追究,等事情完了就这么揭过去。可她不哭不闹才让哀家担心她会知道什么,她比阿珩心细。” 魏太后顿住了话,笑了,“像我。”
“哪有女儿不像自己母亲的?”芸香说。
魏太后收敛了笑,淡淡接下了话,“可就是有孩子不像自己的父亲。”
“奴婢失言。”芸香自知戳到了魏太后的心事,急忙跪下了表忠心,赌咒道:“奴婢发誓把秘密烂在肚子里,死了就带到棺材里一同化成烂泥化成灰,也绝不会泄露分毫,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啊。”
魏太后连连摆手,“起来吧,你我主仆这么多年,我怎么会不信你。”
见芸香唯唯诺诺起了身,她又长叹了口气,眼角似要落泪般红了边。
“谁担心这什么陈芝麻碎谷子的烂事了,哀家上了年纪了,自己这辈子也算是值了,还不是为了子孙操心。珏儿她像哀家还好,若是出了事她自己有主见,也不会为了个男人就失了智。倒是珩儿像他父亲年轻的时候,毛头小子慌慌张张的,谁知道会干出些什么来。”
“陛下会明白的。”
芸香无力地说了一句,这话劝得她自己都不信。
魏太后也没要她表个什么心,向她努了努嘴,“去把江昼叫来,哀家有事要找他。让他当心些,别叫人看见了。”
先前还说不要叫人陪,这会儿又换了主意,芸香也习以为常了。
芸香先吩咐了其余几个守在外头的婢子进去伺候太后,她去后头找出一套太监的衣服,领着采买的牌子就出了慈宁宫,跟上了内务府的车。
晃晃悠悠在一个僻静的地方停了车,她赏了车夫一些碎钱,叫他在这儿等一阵子。
芸香抬头望上方的牌匾,是善堂。里头又细分医馆、粮所、书院还有教习女红乐舞之类的地方,原先是个贪官的府邸,占地不小。后来抄了家财,这地方又归了天家,如今挂在昭宓公主府的名下。
书院那儿,被收留的小儿们正随着先生在读书识字。
台上的先生留着个山羊胡子,长袖长袍一派仙风道骨,他一眼就瞥见了站在窗口的芸香。
待到了课间,先生挂了个家中有急事的假,跟着芸香走出了书院门,两人一同上了去宫里头的车。
是了,就算是在帝京排查可疑人员,没有王军敢进公主府名下的善堂来给昭宓长公主添堵,而江珏对善堂的事儿也从不亲自过问,要塞一个教书先生进来也不过一句话的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亲友说我点收比不保,我觉得我再不更新你们就不要我了qaq,所以我抠出了存稿箱)
第18章 嚼舌
魏太后料得不错,就算她不肯说江珏也自有法子,不过多花些功夫罢了。但毕竟好事多磨,在没整清楚他们在搞什么幺蛾子之前,她也不急着找几个正主算账。
让人回了府,江珏正欲叫昨日领的优人来盘问,就见一下人面色凝重,说有两个自称是奉皇命办事的恶人闯进了府里。
江珏去到厅堂前,就见两个全身漆黑的高大身影,大马横刀站桩子一样站在公主府正堂前,称不上青面獠牙但也长得凶恶,不知道的还当是守着哪位大人物在里头。
管家和嬷嬷除了有事儿的其余皆在,敢怒不敢言,被两个小官拿着皇权这么欺负到头上,公主府这还是头一遭。
数十个公主府的暗卫也正集中在这儿,大概也是防止生事。江珏随手从假山旁边召了一个过来,问道:“他们怎么进来的?”
“回公主的话,他们是大理寺澹台大人派出来的人,手持皇权特许,卑职不敢阻拦。”
“来做什么的?”
“他们只说要和您当面谈。”
暗卫也正纳闷,那位大人早上才刚走,怎么才过了这阵子就和抓犯人一样又派人来了,让大理寺带着皇权特许令来的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事,前几个似乎被抄了家。
但看江珏的冷笑,不知道最后倒霉的到底是谁。
见了江珏回来,那两人也不含糊,径直上前抱拳一板一眼道:“参见公主,还请公主归还我们大理寺的证人,莫为了一己私欲,耽误了我们办事。”
随旁的嬷嬷正要骂他们放肆,却被江珏拦了下来。
她让可离搀着,不疾不徐踩着遮雪的毯子入了正堂,坐上主座,这才抬了正眼问道:“你们大理寺没了证人是干不了活了吗?”
那两人自诩也是见多了这种胡搅蛮缠的,但后来也都是好言求他们向上头报的时候好言几句,江珏这种拒绝也在意料之中。
一人拱手道:“我们大理寺办事一向严谨,追查大小官吏至皇亲国戚,不容丝毫差池。这证人虽不过一小人物,但我家大人派我们兄弟俩来要人,那背后恐牵扯巨大,还望公主通融。”
江珏想过不少江栖来阻挠她寻欢作乐的法子,但直接下令派人来从她手里把人带走,还真是胆子肥了。她嗤笑一声,“若是本宫不通融又如何?谁知道是不是你家大人有私心在里头?”
至于这私心是为了谁,各有各的理解。
见江珏指节敲着小桌无动于衷,另一人却毫不遮掩道:“莫怪我们兄弟两人说话不留情面,我家大人一向以罪证拿人,绝非色令智昏。寻欢作乐虽乃人之常情,公主不过一介妇人至此情有可原,但长公主何必自降身份,为了区区一优人和大理寺作对呢?此举何异于那些泼妇?”
宫里头的嬷嬷出宫前就被太后反复交代过,勿让人对公主的私情嚼舌,登时站出来骂了他一句放肆,“不过是大理寺俩看门的玩意儿,口舌不干净还不如拔了,对主子不敬,还真是好大的狗胆!”
那人不屑,“卑职奉命办案,与你家主子说话,一个下人插什么嘴?”
“下人?”那嬷嬷也被这没眼色的东西给气坏了,“我乃陛下亲封的尚仪,自先帝在时侍奉于宫中二十载有余。你算个什么东西?”
那人本来就是个暴脾气,他的同伴拦他不住,他指着那嬷嬷口不择言道:“宫里头的女官也不过就是个伺候人的玩意儿。”
同伴心知不好,正欲拦他致歉,却见一只沾着水的梅花被从主座上掷出,直直钉入了那人的一肩。
“咣当——”
尚不等二人做出反应,原本穿在那人外袍内的护甲竟是应声碎裂坠地,殷红色的血从肩头的衣物上渗透开来。
两人一时说不出分毫,相视只有骇然。
他们知晓昭宓长公主会些功夫,还在祭天大典上救驾有功,但也只当做是人以讹传讹地把公主吹捧起来的,今日才知是自己见识短浅。
再看江珏已经从主座上起了身,拉了那嬷嬷在身旁坐下,手边的瓶中正是几只红梅,与她眉心的妆相称相应。
她看着一点都不生气,那嬷嬷说的不错,这就是两条大理寺的看门狗,犯不着她生气。但这不代表她不会迁怒一些成天给她添堵的人。
“你们的狗命本宫没兴趣,若是大理寺没了这证人就真查不了案,就让你家大人拿了圣旨亲自过来领人走。”江珏说着笑了,玩味着补充了半句,“或者拿他自己的身子换呐。”
江珏话落下,众人大惊失色。澹台迟虽是公认的面容姣好,对着他那张脸思春的姑娘从来不少,但就是没一个不要命的敢凑上去,都知道他私下替皇上干得不是干净的活,谁沾谁倒霉。
先前有个姑娘当众示爱,隔天晚上就没了踪影,家人报官找得了个尸体,说是被寻仇了。
像江珏这般公然馋他的,真的是有恃无恐。
“你……”两人瞪眼了一阵,一时竟出不来个下文,起身就要走。
“哦,二位留步,”江珏又叫住了正要逃离的两人,“再和你家大人说一声,他还没那个资格来插手本宫的事。还有,公主府用不着这么多暗卫守着,又不是看管犯人,让他下令把人撤了吧,一点用都没。”
两人被气得面红耳赤,但已经丢了面子也不好久留,闷声道了告辞便直奔大理寺而去。
待两人一走,府上的暗卫听江珏的话就知道干错了事,自觉现身跪在厅堂前,也不敢求情,行容整肃一言不发。
“都是奉命办事,我公主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这么好欺负了。”江珏话留一半,已经足够所有人明白了她的意思。
管事和嬷嬷也道了句公主息怒,带着所有仆妇跪下。
她金丝滚边的裙袍从每个人的眼皮子底下划过,良久轻笑一声,她到底还是没说什么,“都散了吧。”
那头江栖原本还正在纠结,他听说了江珏入宫的事情,喝口茶望着里面江兆的脸,自觉没自己原本的容貌赏心悦目。
他思量了半天。
万一她真的去请了圣旨那江珩会不会给,不给吧想想还有点失落,但万一给了他是从还是不从,若说从吧,说不定他有个三长两短,还得再让江珏伤心一场,不从吧,又落了天家的面子。按计划应该拖到来年诸事解决后,他如果还有幸活下来,那就去找江珏赔罪,大不了被打几个巴掌,但这突如其来的让人不好办啊。
还有她到底发没发现自己的身份,她能不能区分自己和江兆,她有没有移情别恋的心思……
其他人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今天的澹台大人早上阴郁了一阵子后这会儿又莫名有些让人如沐春风的温情,连几个人轮班溜号去看昨天那采花贼变脸的戏法都没责一句话。
正是午间休憩的时候,不知他们怎么就听说了自家大人昨夜在绣黛姑娘房里呆了几个时辰的事儿,当即就有有胆子大的绘声绘色描述了一场昨夜澹台大人在春露轩和绣黛姑娘的春情,其精彩与细致程度宛如其人亲眼所见,一时真假难辨,引诸多无事闲人一起补充起了剧情。
有人说,两人本就年少相知相识,后来那绣黛姑娘因家族被人陷害而沦落风尘,自家大人如今身居高位自然是要为她平反,把人娶回来再续前缘。
也有知晓绣黛姑娘和宫里一位公公有些故事,便说大人不过是受人所托去照顾绣黛姑娘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