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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他饲养一条毒蛇的代价。(剧情重大转折

    《倾城赋》上线那一周,她几乎没怎么打开社交媒体。
    这种感觉类似于当初高考查分那一刻,明明知道自己已经尽力而为,结果却未必尽如人意,全交命运衡量。
    从理性上来说,莫怜当然知道,无论一件事做得好与不好,它的影响都不会一成不变地永远存在。无论是学生时代的考试,亦或成人后工作结婚,成败得失,总有尽数。她如此告诫自己:没什么,没什么,一切都不会毁了你。
    顾边城敲了她三遍门。莫怜只当没听见,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望着窗外的花园入神。
    原先《魅》获奖,是她从未想到,天降奇遇,现在她却担心这种奇遇无法继续,是她要迈入庸常之海。
    莫怜点开手机相册。云端功能保存了她过去几年的照片,大约从高中开始便有记录。有些事情在那时看来刻骨铭心,例如她转学后第一次模考,高考。或者大学后各类考试或比赛经历。在过去七年内,她的人生都由这些奇迹构成。别人以为她会死在高中,她却考上了t大;觉得她跟不上学习,她却拿到了奖学金;觉得她只会死读书,她就逼迫自己一次次站上舞台。以为她只能做家庭主妇,她还是离开了许清秋,站在了聚光灯下。
    她是害怕自己人生的奇迹就此止步。害怕连与恶魔的交易也被辜负,她舍弃的灵魂毫无意义。
    过往七年如纸页铺开。是她伤痕累累,又荣光焕发。
    ……因此只管放手去做。鼓起勇气,登上成人阶梯,摒弃少女时代的惶恐犹豫不安,在短暂的人生岁月中尽力起舞。这是她十七岁时许下的愿望。
    她深吸一口气,点开微博页面。
    热搜上的词条同时跃入眼帘:“莫怜德不配位”
    海啸般的蜂鸣声一瞬间淹没她的意识。还没等她从眩晕中反应过来,“滴——”一声,是房门被备用钥匙刷开的声音。
    下颚被掐握起,仿佛下一刻就要崩碎。手机已经在刚刚的挣扎间飞脱出手,落在地毯上——顾边城捏着她的下半张脸,以难以查明的复杂情绪问她:“我投了五个亿,你就拿去给我带绿帽子?”
    逐渐扭曲的视线里,是顾边城举到她面前的手机照片:正是她从许炽夏房中逃出来那晚。
    完了。全完了。
    一切都会被颠覆的恐惧感终于如期而至。成就是假的,幸福是假的,安定和温存都是假的,魔鬼在她的耳边窃窃私语。
    你不该许愿的。
    顾边城瞥向落在一旁的手机,以她无法辨明的语气开口说:“你还有勇气点开看?本来就演得够烂了,和许炽夏的事,还有你之前的争议……你知道已经有人要扒出来你已婚的事情了吗?”
    她随时可以被放弃。五个亿,就当是他商场上翻云覆雨间的一点小水花。
    意识到这一点后,像是瞬间回魂一般,莫怜立刻抓住他的手,仰面望向顾边城:“你会帮我……”她整个人都跪趴在床上,蜷起的双腿像白蛇的蛇尾,丝绸睡裙沿着身躯蜿蜒而下。那双眼睛此刻盈满了惊慌的泪意,仿佛整个人都依靠在对方身上,生死全由对方定夺。
    她一定很擅于此道。顾边城看着手下泫然欲泣的美人,她像一条盘曲在主人手腕上的蛇,借着对方的体温取暖,然后会在一瞬间重重咬下,注入致死的毒液。
    “顾先生,我们现在有一桩刑事案件需要您配合调查……”前世的幻影逐渐与身前莫怜影像重合。她永远都是一副故作柔弱的清纯模样,在骗取了自己的垂怜之后,就毫不犹疑地践落在地。
    “关于您父亲的死……”
    他不应该许愿。
    高级病房内浑身插满仪器的老人已经失去了往日雷厉风行的神采,人死如灯灭,他已到油尽灯枯之时。
    听见开门声,他费劲地转过头,看向站在他病房前的顾边城。他最得意的儿子,顾氏杰出的继承人,与他如出一辙的冷静、理性,敢于冒险,精于计算。他点名要见的最后一个人。
    “父亲。”顾边城缓缓半跪在他的床前。“我有东西想给您看。”
    他从身后缓缓取出了一卷油画画布,随着展开的动作,一副女人画像展露在眼前。
    时隔经年,熟悉而陌生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视线中央。顾父死死瞪大了眼睛,撑着从床上支起半截身子,凑近那副油画端详,仿佛要看得更加仔细些。
    紧接着,沉重的巴掌扇到顾边城脸上。
    “废物……我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个玩物丧志的东西!”顾父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连带着绑在那只手上的检测仪器也掉落一地。“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一样死性不改……和你那个妈一样!”
    他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残忍的冷笑,伸出的手指如枯木般指向画卷中女人的面容:“和她一样……你懂什么是权力吗?权力可以让这种自视甚高的女人为你生儿育女,权力也可以让假的变成真的,真的变成假的。和权力赌博,你以为你会赢吗?”
    顾边城猛然抬起头来看向他:“我当初……”
    “真可惜啊。你居然愿意放弃权力,那才是能将一切都踩在脚下的东西。你没有权力,所以才会输。我能拦下你的奖杯,打断你的右手,是因为我有权力。你不应该恨我,我已经给了你权力,并且教会你如何使用它。”如回光返照一般,他脸上又流露出来数十年前那种意气风发的神情,仿佛衰老和死亡都无法夺走根植于他体内定夺他人命运的权力。那是巨石砌成的古老神庙,只要人类社会仍旧为生存而争夺资源,权力就永远是被顶礼膜拜的未知存在。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顾边城,长叹了一口气:“说到底,你到底是我——”
    密而厚实的油画画布死死罩在他的脸上。画中女人恬静温和的面容阴暗而幽深地映入他的眼眶,是他不遗余力夺取又弃之如敝屣的亡妻,如今那副面容化作粉红骷髅,在深吻间夺去氧气,掐断呼吸,直到一片黑沉。
    顾边城用画布压住父亲的口鼻,被他攥住的那一角已然崩裂,干涸多年的油画颜料碎落在床铺上。父亲没有太多的反抗,他本来就会死。
    “……获得权力的方式,只有杀死权力所有者,不是吗?”
    无需教导,他已参悟了权力交替的本质。
    所以在莫怜犹豫是否要和父母断绝关系那一夜,顾边城握着她的手合上了别墅的大门,将她父亲完全隔绝在门外。床榻交缠间,她低声哭喘着不要。顾边城一手压回她伸向天花板的手腕,一面在她耳边低语:“你如果想离开他……摆脱他对你的控制,就必须杀了他。”
    “你要亲手弑父。”
    他一定在那一刻说了什么。窗外雷鸣电闪,旧的枷锁崩裂,新的镣铐悄然紧锁。
    “谁和你们说……”审讯室里,顾边城紧咬住牙。“抱歉,我们不能透露。”
    即使可以用各种方式瞒天过海逃过牢狱之灾,他也要被驱离权力中心。落败的雄狮只会由豺狼撕咬,这就是他饲养一条毒蛇的代价。
    是莫怜出卖了他。
    他扬手把莫怜摔回床铺上。她被打得一怔,卷着长发险些滚落到地上,一片昏天黑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顾边城就探过身来把她压在床上,黑影沉沉覆盖在她身上。
    “我没有和许炽夏……”她嗫嚅着还想解释什么,意识却已经开始抽离,顾边城的脸和周遭的一切都开始扭曲变形。
    顾边城扳过她的脸。每一句话都模糊飘离,她只听清最后一句话。
    “你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息影。然后去和许清秋办离婚,我们结婚。”
    他握紧莫怜逐渐失去温度的手,俯身啄吻她冰冷的唇。
    然后我们一起坠入深渊,连血肉都一并绞碎,不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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