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火

    「我听说过天狗，可他是……是妖怪啊，怎么会是神明？」周明哲看着墙说道。
    「我到日本出公差的时候，曾经参访过小樽的天狗山神社。在日本其实有不少地方把天狗当作山神来供奉，在传说中，天狗是数一数二的妖怪，拥有难以想像的巨大力量，会使人迷失于森林跟大雾当中，甚至会使孩童神隐。」林楷杰严肃地提到，皱着眉头又说：「要是天狗的话，或许整个雾见镇都是被他所神隐了吧。」
    「如果真是这个天狗作祟，那么我们该如何解决呢，我们在这里这么久，也搜过镇上所有地方，都没有看过任何跟天狗有关的东西啊。」方龙低头沉思。
    林楷杰指着墙：「也许还会有像这个小空间一样，隐藏起的地方呢。」
    周明哲抓着头发，神情激动说道：「但是对方是妖怪啊，我们又能做什么？」
    「妖怪又怎样，你也不是杀过很多活死人了吗？这次改杀妖怪不就行了？」方龙冷冷地说着。
    「怎么会一样？」周明哲突然大吼。
    「小声点。」方龙低声严厉地说道。
    「天狗是妖怪啊，因为他的诅咒才出现这些活死人，如果我们跟他作对，会不会下场更惨？说不定我们会被他一口吃掉，连当活死人的机会都没有。如果是这样，那我还寧愿当个活死人，至少我还能『活着』。」周明哲越讲越激动。
    「闭嘴。」方龙忽然一巴掌甩在周明哲的左脸上。
    周明哲被打得重心不稳向右倾倒，撞在林楷杰胸前，两人一同跌坐在地上。
    「咚。」
    「明哲，你疯够了吗？」方龙居高临下看着周明哲，眼神中充满暴戾跟权威。
    「是，对不起。」周明哲顿时冷静下来，低头小声说道。
    在周明哲后面的林楷杰则看着自己的双手，血从手掌慢慢流到手腕。林楷杰转头向右看去，被砍得面目全非的林宗贤的头就在自己身边。原来林楷杰是坐在林宗贤的黑色血泊当中。
    林楷杰感觉到喉头一阵酸楚，迅速起身衝出房间。
    大厅中，林楷杰坐在角落，夏瑜雅走了过来，蹲在林楷杰面前。
    「楷杰……」
    林楷杰沾上血的脸微微一笑：「没事，你不用怕了。」
    夏瑜雅轻抚林楷杰的脸：「对不起。」
    「你干嘛跟我对不起？」林楷杰轻轻笑着。
    夏瑜雅握起林楷杰那双发抖不止的双手，眼泪流了下来：「你一直是个很善良的人，却要为了我去砍一个人的头。」
    「我可是你的未来老公耶。」林楷杰轻轻抱着夏瑜雅：「是不论生老病死、疾贫富贵都会照顾着你的男人，瑜雅，我会一直保护着你的。」
    当夏瑜雅沉浸在这安静的幸福时，莫名的闻到一股臭味。
    夏瑜雅用力吸两口鼻子：「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好像什么东西烧焦了。」林楷杰仔细的闻了一下。突然间，大量的黑烟从门窗的小细缝窜进屋子里，夏瑜雅跟林楷杰毫无防备地把烟吸进肺部。
    「咳！」两人猛烈地咳嗽着。
    「发生什么事了？」方龙走到大门前，一边挥手想驱散烟雾。许妍真跟周明哲摀着口鼻同样走到大厅。
    「不知道，突然出现好多烟雾。」林楷杰的眼睛被烟燻得微红，几乎睁不开。
    「把门打开！」方龙对着周明哲大吼，两人合力拿下木拴，接着推开木门。
    「霹靂啪啦。」在门口前方居然推着有一个人高的木柴，而上面正燃烧着熊熊大火，在炙热的火焰当中，木柴发出清脆的响声。
    「哇！」方龙跟周明哲被火焰的热度逼退两三步，这时，大火随着打开的木门向上沿烧到屋内的天花板。
    「不好。」周明哲想衝上去关上门，却被方龙拉住手臂。
    「太迟了！」
    整栋房子都由木头建造，火舌蔓延的速度异常猛烈。
    「怎么一回事，有人想烧死我们吗？」许妍真摀着嘴说道。
    方龙皱着眉头：「这怎么可能……」
    「哈哈哈──」外头传来男人的狂笑声。
    方龙一脸惊愕：「这个声音是……林裕仁！」
    屋子正前方堆满燃烧的木柴，林裕仁就站在被火焰包围的屋子前，他光着上身，只剩下破破烂烂的裤子，手臂、胸口上都是流着血的咬痕。
    林裕仁没有搭上火车离开雾见镇，他失败了。
    此时，林裕仁右手拿着一个木桶，左手朝天空高举，他的表情疯狂而扭曲：「没救了，我们会一直困在这鬼地方，倒不如大家一起变成活死人吧！」
    林裕仁话一说完，把木桶朝前方的火焰中一丢，而那桶子中装的是满满的煤油。
    「轰」的一声，屋前的火舌瞬间衝高。
    「林裕仁，你疯了吗？」周明哲右手挡在脸前面阻挡火焰的热度，一边朝外大喊。
    林裕仁向前倾身，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哈哈哈，大家一起死吧！」
    方龙转身拿起长板凳，想要推开门口的木柴，无奈火太旺，他的作为一点用都没有。
    许妍真面露惊恐：「怎么办，火那么大根本衝不过去。」
    方龙抓着头发，四处张望，咬牙切齿的模样，陷入一时慌乱的他不晓得该怎么办。
    这时，林楷杰衝进小房间，回到大厅时，双手握着他用来砍林宗贤的斧头：「没有出口，我们就自己劈开一条。」
    林楷杰朝着屋子后方的木板一阵猛砍。
    「好主意。」周明哲惊喜的喊道，从竹柜里拿出另一把斧头帮忙。
    林楷杰跟周明哲接力砍劈木板，，但这个时候，屋子已经迅速陷入火焰的包拥，大厅开始着火，黑烟呛得每个人咳嗽不止，张不开眼睛。
    「碰。」顶上的梁柱燻得焦黑，轰然一声倒了下来，连带整个屋顶开始逐渐塌陷。
    「啊！」夏瑜雅狼狈地闪躲着火掉落的木板。
    「瑜雅。」林楷杰转头衝向夏瑜雅，丢下手中的斧头，用双手护住夏瑜雅的头。
    一旁的方龙却是默不作声捡起林楷杰丢掉的斧头，接续林楷杰的工作，朝木板猛劈，终于砍出能够让人勉强通过的破洞。
    「走！」方龙喊道。
    眾人迅速从洞口离开，在每个人走之前顺手带上武器。方龙跟周明哲各拿一把柴刀跟小斧头，许妍真手执长矛，林楷杰拿了另一把斧头。而夏瑜雅，林楷杰则是让她背上装着符咒的背包。
    「轰。」就在他们离开不到一分鐘，整栋屋子陷入火海，五人看着屋子倒塌成废墟。
    「吼。」这时，从四面八方传来此起彼落的低吼声。
    方龙、周明哲、许妍真反应快速地举起武器戒备，林楷杰跟夏瑜雅还不知所措的四处张望。
    「发生这么大的动静，可能整个镇上的活死人都朝我们来了。」许妍真右手握紧长矛木柄。
    「不能往镇上的方向走，会跟一大群活死人撞得正着。」周明哲语气快速地喊道。
    「嘶。」这时，一张苍白的脸在黑暗的雾中隐现，他向前一步，踏进火光照得到的范围内，蓝色的眼睛锁定夏瑜雅一行人。
    「吼──」在雾中难以估计的活死人们低鸣着，一步步朝夏瑜雅等人接近。
    「大家尽量靠在一起！」方龙低吼道，五人围成一个小圆圈。
    「至少有二十个、不，三十个……天啊，越来越多了。」周明哲看着不断出现的活死人，激动的大喊：「这下我们死定了！」
    远处的林裕仁，张开双手让眾多活死人尽情撕咬自己的身体，血肉被一口一口啃食乾净，到他断气之前，脸上依旧带着疯狂的表情，
    「冷静一点！」方龙刻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温和，坚定其他人的信心：「我们走进后面的树林！」
    「树林再过去就是边界啊！」夏瑜雅说道。
    「我们沿着边界逃，拼拼运气，看能不能跟大部分的活死人擦肩而过。」方龙说话的语气，带着些许期盼。但这个决定就像一场赌上生命的博奕，要是被活死人堵住，而后路却是会不断鬼打墙的边界，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们从没有沿着边界走过，会不会太冒险了？」许妍真对方龙建议着。
    「有什么比留在这里还冒险的？我们快走！」方龙坚定地说着，他心意已决。只是他们才走没远，就被一整排活死人挡住去路，原来活死人在他们看不到的雾中，已经形成了一个遍佈广大的包围网，他们无论朝那个方向走，都会碰上活死人。
    「杀过去。」方龙举着柴刀往前方衝，许妍真跟周明哲紧跟在他的两侧。
    林楷杰对夏瑜雅说道：「跟在我后面！」
    夏瑜雅点头，跟在林楷杰后面往前衝。
    方龙右手持柴刀从右上方往左下一挥，柴刀砍入一个中年活死人的脖子。这把柴刀经过长久使用已经变钝，卡在肉与骨头中间，方龙右脚往活死人腹部一踹，顺势拔出柴刀，动作流利，模样非常剽悍。
    周明哲跟许妍真杀起活死人来也不惶多让，他们的身手都是在这十三年间锻鍊出来的。相对的，林楷杰的动作就迟钝许多，只是一直保护在夏瑜雅身边。
    「呼、呼。」周明哲左手擦着下巴的汗，大口喘气着。脚边那四具死得不能再死的断头尸体都是他的战果。
    此时，周明哲右后方出现一个活死人猛然扑向他，活死人的双手紧抓周明哲的右手臂，低下头张嘴就咬。
    周明哲赶紧伸出左手抓活死人的头发，将他的头往上拉，远离自己的手臂。但双手却因此失去活动的自由，跟活死人僵持在那里。偏偏这时候，另外两隻活死人一步步向周明哲靠近。
    「方龙！」周明哲表情狰狞的大吼着。
    「把头拉好！」方龙飞奔而至，拿出小斧头。
    周明哲尽力把活死人的头拉高，方龙没有丝毫减速，跑到周明哲前方的同时，靠着向前衝的力道，小斧头顺势砍下活死人的头。
    另一边的林楷杰双手抓着斧头挥舞，准头却拿捏不好，时常想砍活死人的头却劈到肩膀上。虽然如此，林楷杰依然卖力的保护夏瑜雅。
    许妍真将长矛插进正在大吼的活死人嘴里，接着往后一拉，把长矛抽出来，活死人嘴里喷出鲜血，活死人跪膝倒地。
    许妍真观察四周，大喊：「在这样下去我们会撑不住的。」
    活死人就像潮水一样朝他们涌过来，一个接着一个前仆后继。就算方龙等人杀活死人的动作再快也杀不完，更何况人的体力是有限的。
    「该怎么办才好。」夏瑜雅看着林楷杰在身边艰苦的砍杀活死人，心中焦急起来。
    「对了，用符！」夏瑜雅左手解开背带，把包包绕到胸前，从袋子里拿出一张符咒。
    夏瑜雅拿着符咒，看准时机，把符咒按在一个活死人的胸前。符咒在一瞬间冒出火焰，将活死人的胸口烧出一个焦黑的洞来。
    「啊！」那名活死人突然痛苦地大叫起来，双手抓着胸口，跪倒在地上。
    看见活死人对符咒所起的反应，夏瑜雅灵光一闪。
    「我有办法了。」夏瑜雅从包包里拿出所有的符咒，「刷」的一声，全部洒向空中，符咒缓缓飘落，只要一碰到活死人的身体便起火燃烧，那火焰对活死人来说简直像是酷刑般的折磨，他们痛苦的跪倒在地。
    顿时间，四周的活死人几乎全趴在地上。
    「干得好，瑜雅！」周明哲兴奋的大叫。
    方龙一脚踹开朝他扑过来的活死人：「我们快走！」
    方龙、周明哲跟许妍真的反应最快，迅速从缺口跑出活死人包围。夏瑜雅跟林楷杰正要跟在他们后面时，一个活死人忽然从旁边将夏瑜雅扑倒在地。
    符咒的数量有限，夏瑜雅只是朝天空随意拋洒，一些站得较远的漏网之鱼并没有被符咒沾上。夏瑜雅跟林楷杰见到有逃生的希望，一时分心，没有注意到这个朝他们靠近的活死人。
    「啊！」夏瑜雅惊叫一声，想要推开活死人，无奈这个活死人是个胖子，体重至少有一百公斤，夏瑜雅根本推不动。
    「瑜雅。」林楷杰上前拉着活死人粗壮的手臂，也无法将他拉开。林楷杰不敢用斧头来砍，怕一时失手砍到夏瑜雅。
    「来帮忙啊！」林楷杰朝方龙等人的背影大吼。
    已经衝出包围的方龙停下脚步，回头望夏瑜雅一眼，正转过身打算跑回来帮忙时，那些被符咒烧伤的活死人竟一一地爬起身来，符咒的效果比想像中短，虽然焦黑的伤口还在，但活死人已经不再感到疼痛。
    如果方龙这时回来帮忙的话，肯定会跟夏瑜雅、林楷杰一起被活死人团团围住。
    方龙的心理闪过一丝犹豫，接着便一语不发的再度转身，竟然离开了！而周明哲跟许妍真根本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林楷杰与夏瑜雅震惊的看着三人离开。
    「他们就这样拋下我们了？」夏瑜雅不敢置信。
    「该怎么办？」林楷杰看看四周，那些活死人缓缓起身，动作再不快一点，他们就逃不掉了。
    林楷杰试着再推动压在夏瑜雅身上的活死人，却是像一块沉重的巨石般，一动也不动。
    夏瑜雅努力推开活死人的头，不让活死人的脸靠近自己，这活死人撕牙裂嘴，口水滴到夏瑜雅的额头上，味道臭得令人难以忍受。
    「楷杰！」夏瑜雅竭力挣扎。
    林楷杰看了看四周的地面，拿起一块长木板，把木板从夏瑜雅跟活死人之间插进去。
    「瑜雅，把他推开一点。」林楷杰说道。
    「呀──」夏瑜雅用尽全身的力气，好不容易将她与活死人之间推出足够木板通过的一丝空隙。
    林楷杰将木板插进去，一端抵在另一侧的地上当作施力点，再把木板往上推，终于把活死人抬高，夏瑜雅趁机翻滚，离开活死人的下方。
    「啪。」夏瑜雅刚脱身，脆弱的木板便承受不住活死人的重量，应声断裂。
    「快走！」林楷杰伸出右手把夏瑜雅从地上拉起来，随即逃离这个地方。
    燃烧熊熊火焰的废墟，在火光的照射下，映射着黑夜中的大雾活死人一步步前进，他们的影子互相交叠着，朝着眾人离开的方向移动。
    「呼呼。」两人用尽全身的力气奔跑，那怕整隻脚酸痛不已，也不敢放慢速度。
    林楷杰右手拿着一支尖端烧红的木条，是他离开之前顺手捡起来的，用来当作照明。
    树木围绕在他们四周，两人不熟悉环境，不知不觉走进树林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