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六章 消息

    麦英齐甫进门就闻到饭菜香，立刻感觉到飢肠轆轆，帮忙于紫庭把菜端上桌，方美莲盛好了饭过来，三个人便坐下来吃午饭。
    于紫庭不知道麦英齐要怎么跟母亲说父亲的事，因此她心神不寧地吃着饭，每当麦英齐开口说话，她立刻神经紧绷地看着他。
    「阿姨的厨艺真好，」麦英齐称讚道：「想来外婆的厨艺一定也很好。」
    方美莲愣怔了一下，随即不自然地笑道：「那倒没有，紫庭她外婆要上班没时间，饭都是我祖母煮的。」
    「喔…，那阿姨是特别出去学的？」麦英齐看似对这话题很感兴趣，继续追问。
    方美莲的神色黯淡了一下，很快就换上笑脸，说道：「其实我的厨艺是紫庭她爸爸教的…」
    「我大学毕业没多久就结婚了，那时候我什么也不会，但我公公于富江是大厨师，他觉得自己家的媳妇怎么能不懂烹飪、不会下厨烧菜，所以就让紫庭她爸教我，然后我就这样慢慢学起来的。」她娓娓道来，眼神中隐隐约约透着缅怀过去那段幸福岁月的光采。
    「原来如此，难怪口味那么像。」麦英齐瞭然一笑。
    听了他的话，方美莲的笑容僵在脸上，眼中渐渐出现了防备的神色。
    「阿姨，」麦英齐神色自若道：「我们这次在纽约的一家中餐馆里遇到了一位厨师，他说他的名字叫做…成家于，是越南华侨的身分，后来他告诉我，他是跟于富江学的厨艺。」
    「不可能！」方美莲立刻否认，直言道：「我公公没有收过徒弟！除了…」除了她的丈夫于家成。
    于紫庭感觉到母亲激动的心情，她的心也不由得跟着揪了起来，母亲是不是也想到了那人是谁…
    麦英齐觉得方美莲已经知道自己说的人就是于家成了，于是和盘托出他身分转换的过程。
    最后，他中肯地说道：「现在他只能用〝成家于〞这个身分在美国合法生活，也就是说，他即使摆脱了那些法律上的家人，也不可能改回原来的身分，至少在美国是不可能了，但要说让他回来台北…，只怕也很难，这就是他现在的状况。」
    然而麦英齐没说的是，于家成还希望能跟方美莲再续前缘，他希望方美莲能原谅他，他承诺会跟那些家人谈判，至少会跟那位名义上的妻子离婚。
    麦英齐不想当于家成的传声筒，去影响或动摇方美莲内心真实的感情与想法，因为他觉得于家成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那四个法律上的家人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他这台自动提款机，而他又有什么筹码跟对方谈，不但没有，他甚至有最大的把柄抓在对方手上！
    于紫庭并不知道麦英齐与于家成单独见面时谈了什么，也不知道于家成还有想跟方美莲復合的念头，她只是心思专一地看着母亲，担心她会太过伤心或者气愤，但方美莲却像是木头人一样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她此刻的喜怒哀乐。
    方美莲目光没有焦距地望着前方，慢慢消化这个消息带给她的衝击…
    四年前，那个自己深爱的人、寄託一切的人突然在自己的生命里消失了，甚至来不及好好道别。四年来渺无音讯，唯一探听到的是他结婚了，自己的心碎了、眼泪流乾了、死心了，咬着牙苦苦撑着，告诉自己要为两个孩子努力活下去！
    四年后，突然有了他的消息，说他并非另结新欢，说他还好好地活着…
    那这四年自己和孩子们所受的罪、受的苦、受的委屈，都该一笔勾销？他们可以团聚了？像从前一样幸福快乐地生活？不行吗？因为他不能回国，因为他还有另一个似乎很难扔掉的包袱…
    方美莲神情木然地起身，逕自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她觉得迷惘，内心有痛、有怨、有惊喜，她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把他的好与坏仔仔细细地想一遍，把他带给自己的快乐与悲伤、幸福与苦难全都仔仔细细地想一遍。
    「妈…」于紫庭担心地唤她，想要跟着去劝慰她。
    「紫庭…」麦英齐伸手按住于紫庭的肩头，说道：「没关係，让她一个人静静地想一想。」
    麦英齐帮着于紫庭把餐桌、餐具清理好之后，两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着无声电视，随时随地注意着房间里的动静。
    「我想去看看她…」于紫庭忧心忡忡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麦英齐揽着她的肩，安抚道：「再等等，不要急，多给她一点时间。」
    「紫庭，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有点突然，但并不是什么致命的坏消息，所以你不要太担心了，相信我。」麦英齐对她温柔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