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二十三楼
一个阶段的忙碌过去之后,生活又趋于平静,曲临离本来打算休息一段时间,正瘫在工位上发呆,她的部长神神秘秘的凑过来,递来了杯奶茶。“怎么了领导,还有功夫来我这闲逛。”
“闲着呢,还有功夫发呆,真是悠闲的你嘿,带个笔和笔记本,过来跟我开会。”
“开会?开什么会。”
“公司下一季度规划与发展会议”
曲临离愣住了,翘起来的脚砰的一声砸在了地板上,这个会议公司每个季度开始前都开,但都是主管以上级别的人才能参与。
她睁大眼睛看着部长,部长微微点了下头,还示意她赶快跟上。
一种走在大街上被中奖彩票砸了脸的兴奋与不安萦绕在周围,果然会议结束前老板也宣布了任职计划,她升职为新人业务主管,考察期为两个月,考察通过后正式升职。
从会议室里出来,她走到中厅的窗户旁,太阳正当空,它挂在天上就默默的看着她半生浮浮沉沉,如今也终于能与它直视。
部长跟着她出来,看着新鲜的阳光照在他们这栋老旧的高层上,透过已经清洗不干净的玻璃照在她这个下属的身上,周围居然看不到一点儿灰尘。
“啊——什么东西啊!”
惊慌失措的女声从电梯处传来,中厅里的人都回头看,刚送文件回来的女同事踉踉跄跄的从电梯里跑出来,皱眉心疼的摸着被门缝卡住了的包包。
“我就说这栋楼的电梯太老了,都不行了,就是不换,连修都不修一下,我这包包上个月新买的,一块皮直接卡掉了。”
这栋大厦见证了这座城市几十年的发展,它曾经是唯一一栋超过二十层的高楼大厦,如今它的周围早就建起了各种更高更新的大厦,反倒是它泛黄的外墙和老旧的设施与它们格格不入。
女同事还揪着她的包包在生气,曲临离已经回去着手整理交接文件了,部长安排她明天就搬去新的独立办公室,要把这块的文件都收拾走。
她的东西是全公司最多的,从来这里实习开始的每一份文件都被她保留完好一张张的收在盒子里,如今她已经被陈年文件包围了起来,也一样都不处理。
无数个同事过来劝她这些都没用了,可以都扔了,她也只是笑笑,依旧把它们完好的保存着。
可能是她胆子小吧,每一份能证明自己的证据都要留着,谁知道哪天就能派上用场。
收拾收拾时间就到了下班点,手机准时响起,何经年的声音传来。
他最近都按时来接她下班,手里每天拿着支不重样的小花,她带着走回家,一路上都是花香,回家后在摆到蝴蝶兰的周围,这样他们不在家的时候小花也不会寂寞了。
“我马上就下去,今天要和你说个大事。”
她一边说一边往电梯口走,抢了个角落的位置。
这栋楼里做什么的都有,他们公司楼下还是个舞蹈培训班,一对一的小精品课,今天这个小姑娘她见过很多回,以前她妈妈接她来晚了的时候曲临离还陪着她在楼下等妈妈。
电梯里没了信号她也没挂断电话,小姑娘在下一层楼上来看到她后就跑到她身边来蹦蹦跳跳,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到何经年的耳朵里,平常有幸福。
“啊——”
突然一声尖利的尖叫声传了过来,何经年下意识的将手机拿远,又瞬间贴在耳边,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他确定那个声音不是曲临离的,却因为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更加慌乱了。
曲临离蹬着眼睛努力适应一瞬间的黑暗,一只手搂住了身前发抖的小女孩,慢慢蹲下去摸着吓得掉在了地上的手机,借着屏幕微弱的光亮,她将信息传递出去。
“电梯卡住了,灯也黑了,你给消防打电……”
信号彻底断了,一电梯里各个年龄段的人惊慌失措的大呼小叫,挤得曲临离根本站不起身,小姑娘被她抱着倒是镇定,用她的小手在她头顶撑起了一个空间。
何经年手指都不听使唤了,他的唯一一点儿冷静在报警过后消失殆尽,直接冲上楼梯往上爬。
曲临离他们公司在二十叁楼,她从进电梯到发出尖叫发出也就不到五秒的时间,他托着两条发软的腿在二十层上下呼喊她的名字。
消防队来的很快,迅速锁定了电梯厢卡在十九十八层中间,开始展开救援。
身边围得人越来越多,秩序也越来越混乱,小孩子的母亲,家长的孩子,哭天喊地,在生命面前都失去了理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里面的空气也越来越稀薄,情绪更不稳定了,曲临离怀里的小姑娘也忍不住抽泣了起来,她将小姑娘抱着托了起来,让她呼吸到更上面的空气。
终于,消防员将电梯门撬开,大量的空气涌了进来,让即使被挤到角落蹲着的曲临离也缓过来不少。
不少人被吓得看到消防员后也找不回理智,哭喊着往前挤,一开始的救援并不顺畅,到后来还是班长顶着压力和周围各种举起来录视频的镜头大喊了句“排队!不要慌!”才勉强稳定局面。
里面的人被一个个拉了出去,站在她们俩身前的一个老人转身将小姑娘先举了出去,又回头拉起站不起来的曲临离,先把她送了出去。
曲临离被光晃得睁不开眼,只感觉一个熟悉的手掌将她用力拉了出去紧抱在怀里,又托起她发软的双脚离开地面,才没让她摔下去。
视线渐渐明朗,她先看到的是被妈妈抱着还在抹眼泪的小姑娘,小女孩的妈妈哭着朝她鞠躬,还没缓过来精神,哭得说不出话。
那个推她先出来的老人也被拉上来了,是个头发已经花白精气神却很好的老爷爷,爷爷走过来拍了拍她的头,什么都没说,笑着就离开了。
她到现在才慢慢感受到贴在自己身上何经年剧烈跳动的心脏,她的手臂抬起来,环住了他的头,用力的相拥。
“没事了,没事了。”
劫后余生,何经年的腿比她还软,曲临离扶着他坐在楼梯上缓劲,手扇着风,顺着胸口。
他催着头,一直扎在她的怀里,耳朵贴着胸口感受着用力的跳动,冰凉的身体才慢慢回温,大手在她身上摸着,生怕她是幻觉。
曲临离把下巴放在他的肩上,从小窗户向外看去发呆,她被挤在最角落里,时而呼吸不上来,脑子里这么多年的事情唰唰的闪过,那些从前的恩怨早就淡了,她眼前只剩下他的脸,他的温度。
这要是去年发生的事情,她就一点儿不怕了,这是现在她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了,她变怂了,她怕死,她也不要在刚刚触碰到幸福后,就离开。
她被这些都咽回了肚子里,拉着何经年的手往家走,一直紧紧的握着。
电梯被消防封住了,换新前他们所有人都爬楼梯上班,整个楼梯间里哀声一片,一个推着一个往上走。
那晚之后何经年黏她黏的更甚,每天早上拉着她提前出门,亲自托着她上楼梯,再自己下来,把她的同事们都羡慕坏了。
“我的天啊临姐以前说不找男朋友,现在找就找一个这种极品,还天天出现在我面前秀恩爱,这个破班我是上不下去了。”
同事们爬楼梯累得要死还要在路上被塞狗粮,一个个小脸抽的像是被吸干了阳气,曲临离为了“赔罪”一连给他们买了一周的下午茶,直到电梯修好了,这群人才恢复点儿精神。
但何经年并没放弃送她上班,他说新电梯说不定更不安全,他得陪着她。
曲临离完全不拒绝,甚至开始期待每天上班的那段时间,比下班时还期待。
时间过得超级快,转眼又到了实习季,一批年轻人乌拉拉的来,再过叁个月又乌泱泱的走,他们每年都能见到带着热情和活力的年轻人,仿佛一年年过去老了的只有自己。
今年轮到她来负责安排这些实习生了,年轻孩子们带着独有的认真和羞涩,他们的世界里还不存在糊弄和敷衍,也一时没有转变过来角色,已经有好几个人吐口而出叫她“老师”了。
一个个安排完他们这些人,这一天就到了头,曲临离抱着一摞文件回到办公室休息了会儿就拿着包下班了。
路过她原来的办公区,一个实习男生坐在她坐了七年的工位上也正要下班,两人一起往外走,边走边聊。
“姐姐,你知道附近哪里租房子比较便宜吗,我们学校离得远,回去不方便。”
“我之前租的和现在住的地方都不错,等我回去帮你找找有没有空房再告诉你。”
“谢谢姐姐!”
她转头看着男生微笑了下,迎面却撞上了一堵肉墙,上来接她的何经年二话不说拉着她就走,脸色幼稚的不得了。
“年年,明天周末了,我们去哪玩儿啊。”
“不知道。”
“嗯。”
电梯里,曲临离站在她熟悉的角落低头翻着手机,何经年背对着她站在前面,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也没细想他语气里的不愉快,一路在手机上找着信息回到家,又直接扑进卧室里翻着曾经她找房时的各种信息。
厨房传来菜香,还有何经年哑着嗓子的呼唤声,曲临离从床上爬起来时正好有个中介回了她的信息,让她有站在床边聊了好几句才跑出去。
“哇,好香啊。”
看她没心没肺的样子何经年更闹心了,筷子在碗里到处戳也不夹起一粒米放进嘴里。
“姐姐?”
“啥?”
他阴阳怪气的声音终于引起了曲临离的注意,她终于抬起头,对上了他满是醋意的眼睛。
“还有多少人叫你姐姐,是不是每个叫你姐姐的人都能让你掏心掏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