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相恋,顷刻灿烂(8)
因为镜头正对着房门,她比背对房门的耿霽更快发现ashley现身,但之后发生的事太令她措手不及,只能震惊地旁观一切发生——面色微醺的ashley,走向耿霽,从背后紧紧抱住他。
坐在椅子上的耿霽被吓了一跳,立刻站起挣脱拥抱。
因为起身的动作太大,耿霽的耳机线应声被扯下,沉心羿听到了自动改为笔电内建麦克风收音的房内对话:
「学长,我喜欢你很久了……」ashley像藉酒壮了胆,摘下普通朋友的面具,一脸媚态地做出直率的告白。
「ashley,」耿霽听若未闻,沉声道:「你打扰到我跟我女朋友视讯了,请你立刻出去。」
「学长,为什么你总是看不见我、跟我对你的喜欢?」ashley却无视逐客令,挡在耿霽与电脑萤幕间,沉心羿只看得到ashley的背影。「告诉我,我哪里比不上她?为什么这么多年你眼里只有她——」
「不要再让我说一次,」耿霽的声音降至冰点。「你三秒内出去,我还可以当作这件事没发生;不然以后我就当世界上没有你这个人。三——」
「你说什么?」ashley语气震惊。
「我不是在开玩笑。二——」
「学长——」
「一——」
「等、等等!」
ashley被耿霽前所未见的冷酷态度吓得气势尽失,回头瞪了萤幕上的她一眼后,狼狈地退出房间。
他立刻锁上房门,衝回萤幕前:「对不起,心羿,我真的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你可以生气、可以骂我……但别不说话好不好?我保证这不会再发生,对不起……」
目睹全程的她,直到听到他这样说,才发现自己面无表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奇怪的感觉。好像因为太过痛苦,反而啟动了她的防卫机制,变得能理性而疏离地看待这整件事。
刚刚的意外让她再度确定——
她无法控制他受女孩欢迎、也无法阻止她们趁机接近他。即使这次他拒绝了,想到未来还可能会有更多这样的事发生,她就无法安心。
如果无法安心,她就像随时抱着一颗未爆弹。在高强度的比赛中,任何一点心理上的小破绽,都可能在高压下迅速被撕裂、扩大,成为带来灾难的破口,她昨天才深受其害。
因此,她没有能力在不影响奥运代表队选拔赛表现的状况下,继续这场恋爱。
但同时,她胸口好痛好痛,感觉快要窒息……
她惊骇的发现,他对她的影响力变得比交往前更强大。尝到了拥有他甜蜜滋味,她已无法像曖昧时,当他身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便能以他并不属于她,某天失去他也不意外的想法为自己筑好一道情绪防波堤??失去这道心理防御的她,在意的情绪被勾起时,便如巨浪长驱直入,在她内心到处造成破坏,严重影响她内心世界的安寧。
只要他存在于她的世界中,就是对她影响力最巨大的,她最大的软肋。
她不仅必须与他分手,还必须与他彻底断开,才能根除那份影响力。
但是,光只是看着他,她都无法好好说出分手两字,更遑论要说到让一直对两人的感情很执着的他接受。
她必须花些时间好好思考,才有办法完成这个艰鉅的任务。
片刻沉默后,她终于下了决心,冷静道:「时间差不多了,今天视讯先到这里为止好吗?」
「可是,心羿——」他一脸焦急。
「我没有生气,我知道刚刚是意外。」她安抚他,见他面露释然。「只是我该去自主练习了。剩下的事我们之后再聊,好吗?」她使用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让他有机会追问,强行结束了视讯。
一关上镜头,刚刚还压制得很好的情绪,突然再也不受控地化为泪水奔流而下,她趴在桌上,哭到几乎窒息。
对不起。
是她自不量力。
以为可以将爱情与梦想都握在手中,最后却发现自己太贪心,终究无力兼顾。
即使没有父亲製造的意外,平心而论,将青春年华全赌在成为顶尖运动员的梦想的她,若放弃射箭,就是个没有其他长处的人。
与十八岁的她不同,二十二岁的她开始感受到选手生命的短暂。就像培训队教练说的,若不把握状况最佳的此刻,年年都有新秀窜出,当她年岁渐长,要选上奥运代表队必须面对的竞争只会更激烈;即使姑姑没向她通风报信,她原本就不想辜负奶奶一路支持她练箭的付出,怕自己如奶奶时常告诫的,变成像父亲那般一事无成、甚至带给家人烦恼的人。
父亲的事,只是让她心中原有的不安与恐惧更快浮上檯面,让她在更短时间内意识到必须做出抉择。
即使她清楚放弃他,等于放弃绚烂了她整个青春最美好、最灿烂的色彩,她这辈子再也不可能遇到比他更美好、更能撼动她灵魂的色彩;也必定会在心上划下一道终生无法癒合的,名为遗憾的伤痕……
被自小奶奶灌输、再由竞技体育文化加深的以胜败论成败的观念支配的她,最终仍决定——放弃令她患得患失、从没有自信拥有的爱情,去追求努力就有机会成就的……她已不确定是否该称为梦想的目标。
视讯后思考了整天如何提出分手的她,最后决定,既然面对他时无法说出口,最好的办法就是寄託于能隐藏情绪的文字。
看不到总令她依恋不捨的他,她就能将多馀的情绪控制好,冷静地向他传达重要的讯息了吧。
在彻夜泪流不止的内心排练后,隔天清晨,她以讯息正式向耿霽提分手。决绝地割捨了这段自高中牵绊至今,无论在物理的时间或心理的份量上,早已密密织入她生命经纬中的感情。
斩断与他所有联系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也跟着死掉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