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娟眼中的雇主

    美娟在骆先生家当了三个月的鐘点管家，比惠美最低要求的一个月还要久。而且她还接到了主任打过来的电话，说雇主非常满意美娟当管家的态度，因此还格外加薪了，明明是兼职但薪金却已经达到了专业鐘点管家的程度了。
    「所以说，我当初给你安排的兼职对你来说还是太仓促了？」惠美看着在研究食谱的美娟自言自语着。因为她有点想不通，为什么在不需要面对外人作交流兼职里，美娟却开始慢慢地学会怎么和外人沟通呢？据说是因为需要帮雇主买东西，所以需要应对一些商贩和店员……其实就和她之前安排的东西一样，只不过步骤放得很缓很缓，平常人一星期就能够习惯的仓促环境，换成美娟需要放缓成两个月才会达到同一个效果，而且还是只有特别关心和在意的人才会发现她一步一步的变化。
    惠美忽然觉得，美娟将来的另一半非常难以想像了，毕竟在这个什么都要快的时代，很少人会慢下脚步来配合美娟的步调。光是想到接近美娟要花上一个月，成功开啟话题再花一个月，让美娟习惯自己的存在再花上一个月，然后再相处上三个月才基本上达到朋友的位置……美娟又不是大美人，而且还这么透明，会有人发现她的好，然后花上这么多的时间来接近她、追求她吗？
    「你在和我说话吗？」美娟抬起头，见到的是惠美若有所思的样子，而且是面对着她若有所思……这种瞪着别人的样子会让人觉得很恐怖的其实，如果是不熟悉惠美的人，恐怕就骂一声神经病了。
    「没，主任电话过来说我介绍了不错的员工，说奖励你加薪了。」
    「真的？那太好了！我第一次工作被夸奖了呢～」
    唉，随便吧，起码看到美娟不再像以前一样细着声音说话，反而显得比较开朗了，她就不要操心这么多吧。
    「那个骆先生怎么样？会不会很难搞？因为我不久前才知道原来那是主任名单里很难搞的客户之一，好像派了很多一流的管家去，但都会被要求换一个管家……所以主任其实是抱着『反正又会被换，就让个新人上场熟悉环境』这样，完全没有期望你会被骆先生留下的呢。」
    美娟好奇地看着她，「为什么很难搞？骆先生其实很好说话的啊。虽然我并没有和他面对面，都是在传纸条，不过我做什么事情骆先生都没有反对，甚至还夸我整理得很好呢。」
    惠美发现这句话里有点怪怪的，「什么叫做『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反对』？你做了什么是可能被反对的？」
    「因为我发现骆先生是个很不会爱护自己的人啊。垃圾桶里找到很多收据，所以我大概都知道骆先生去那里吃过什么或者做过什么。到现在已经三个月了，骆先生一直都是去同一家餐厅吃午餐，都是煎炸的食物居多，而且喝了很多杯咖啡，看了就觉得伤胃……所以我就给他做了些比较营养和清淡的晚餐，还在便条里提了一下，后来都发现骆先生换餐厅吃饭了。而且骆先生还有开冷气睡觉的习惯，开得很冷但卧房里的被子却是厚的，非常厚非常保暖的那种，但就很没必要啊，明明就可以不开冷气用比较薄的被子嘛。所以我就这么提了，然后骆先生就真的换成薄被了。」
    听起来真的很像一个不懂照顾自己的人。
    「甚至我改变屋子的摆设，骆先生也没意见。」美娟的语气其实带了点不可思议的意味，「你都不知道，我最初进去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进了公寓的示范单位，看起来就不像是有人住的，整齐到了一种很莫名其妙的感觉，我有点不喜欢。所以我就试着换了一下窗帘、沙发挪了一下位置，嗯，还给他买了一些比较亲民的衣服，总之就是让屋子里多点顏色。其实我觉得骆先生应该是很开心的，字跡也显得比较柔和了……」
    「……」为什么她忽然有一种听见偷窥狂内心剖白的错觉呢……惠美有些头疼地想着。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全部都是「观察」回来的，美娟没有直接面对雇主、没有面对面提出疑问，都自己在猜测，然后擅作主张做一些认为应该为雇主做的事情……
    难道这就是为什么先前那些管家被辞退的原因？因为不会「擅作主张」？
    「你不怕骆先生会对你的作为反感吗？通常聘用管家的雇主都不喜欢听别人话地说，觉得管家就该按照自己的方式帮忙管理家庭。」
    「应该不会吧……」被惠美这么提了一下，美娟连忙反省自己是不是有哪里太过放肆了，但是怎么想都不觉得有问题，「其实我反而觉得骆先生是个很可爱的老先生呢。在知道家里有人整理之后就开始把脏衣服乱扔了，可是却只敢仍西装外套和领带，其他衣服还是乖乖放篮子里……嗯，就是一种感觉啦，觉得自己家里有人管理了所以比较敢放肆了，我觉得是一种放心的表现。其实如果骆先生年龄很小的话，例如说换成十岁小孩，看起来就像是从刚刚搬来亲戚家不敢放肆，到后来很大胆地跟亲戚撒娇那样。」
    「……你是在觉得一个老先生在跟你撒娇吗？」
    「是有那么点这样的感觉啦。毕竟，猫猫狗狗即使到老了还是会跟主人撒娇，老人家想要撒娇也很正常不是？」
    ……好吧，你要这么理解也行，虽然别人只会觉得那些老人家很任性吧……惠美决定不再试图理解偷窥狂的内心世界，忙自己的事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