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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在初恋前的失恋秘话(三)

    白天,晒得到太阳的时候,还能感觉到炎热的气息。一旦入夜,街道就像浸过水一般凉丝丝的。
    偶尔有神职人员匆匆路过,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行人了。
    路灯的光线十分微弱,能照亮的也只有脚下一小块地方。
    在这样的漆黑的夜路上,会感到不安也是正常的。
    桃绮的靴子踏过石板,发出嗒嗒的响声。
    “博物馆、是走这边吗?”
    两个人一直沿着外墙的墙根绕圈,哪怕从没到过第十一都市,夏映光也知道这不是通往博物馆的路。
    “啊、嗯……嗯,因为我本来就只是想找个借口出来。”
    她的声音有些疲惫。
    是因为那个初恋吗?无法面对那个男人吗?一想到这里,夏映光的语气变得有些尖锐:“只是个不成功的初恋而已,至于这样耿耿于怀吗?”
    桃绮沉默地看了他一样。
    她没有如夏映光预想的那样生气,而是偏过头,有些不耐烦地说:“什么啊,他们告诉你了?”
    “嗯,大概吧。”
    “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总之有各种各样的原因。”
    “何必这么失望呢,我看对方对你不是挺关心的吗?”他感觉自己有些不依不饶。也许是餐前酒的作用,也许只是夜风太过冰冷,他想要追根究底。
    “那种关心又没什么实际用处。”
    我已经够后悔了,你别说了。
    少女明显地摆出一副拒绝的姿态。
    “再说了,失败的初恋笑话啥的,和你也没关系吧。”
    “……怎么可能没关系。”
    夏映光小声地嘀咕。
    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话语,桃绮没有听清楚,她回过头,看向对方:“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
    “——小光?”
    他的耳边,传来了极为熟悉的声音。
    那是个平和、温柔的女性的声音。
    在昏暗的路灯下,亲密地站在一起的一家叁口,正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夏映光。
    “那个是?”
    桃绮从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看向街对面的那家人。
    “……”夏映光没有回答桃绮的问题。从少女的角度看去,夏映光的后背绷得紧紧的,黑发的发梢在轻轻颤抖着,随后她发觉那是因为太过用力地绷紧肌肉,反而使身体产生了一种细小的抖动。
    “好久不见。”
    夏映光的声音非常冰冷。
    “好、好久不见。”
    隔着一条窄窄的街,女性的声音则显得有些虚弱。
    这位女性看上去四十岁左右,身旁的中年男子和她差不多大,两鬓泛白,神情严肃。在他们身旁,有个穿神职人员制服的青年男性。从那相似的五官来看,他们毫无疑问是一家人。
    中年夫妻沉默了下来,在桃绮观察着他们的同时,他们也用余光偷偷打量着桃绮。最后,还是那名青年男性打破了寂静,他挂上笑容,对夏映光说:“我今年从神学院毕业,来这边工作,爸爸妈妈来送送我。”
    “是吗。那很好啊。”
    夏映光冷冷地回答。
    “你来这边旅游吗?”
    “差不多吧。”
    “这位是……”青年的目光落在了桃绮的身上,夏映光忽然伸出手,搂住她的肩膀,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我的未婚妻,我们一起过来旅游。”
    “喔、嗯。你也要结婚了啊。”
    不知为何,这叁人都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
    桃绮想要反驳,但现场的气氛让她说不出话来。
    “……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宿舍了。小光你们也快回去吧,晚上虽然有骑士巡逻,但也不算安全。”
    对于青年善意的劝说,夏映光仅仅是哼了一声作为回应。
    不过,对方连和桃绮交换姓名的打算都没有,那说明他们也不想和夏映光扯上关系吧。
    “对了……”青年走在他的父母的身后,忽然对夏映光说:“我知道这样说不太好,但是你知道,梵蒂冈是不太欢迎你这种人的。在被其他人发现前,你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
    哪怕是性格温和的桃绮,听见这种话,心里也产生了一阵反感。只是她感觉的到,对方抱着善意说出的这番话,这反而让她的不舒服显得有些大题小作。
    更别说夏映光了。
    但他没有反驳对方,也没有停下脚步,而是揽着桃绮朝相反的方向大步走去。
    只是——少年握着她的肩膀的手,用力地简直要在肌肤上留下淤青般。
    “等、等下,小光?你抓得太紧……”
    一直到身后的脚步声消失,夏映光才稍微放松了力气。
    “……不好意思。”
    “是……以前的熟人?”
    “……”夏映光张了张嘴,想要回答,又立刻安静下来。片刻,一直到桃绮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艰难地张口:“你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最开始是被一户信教的人家收养了吧?”
    “当然记得啊!就是你甩了我的那天!”
    “——笨蛋!”
    你搞清楚重点好不好!她的脱线让夏映光压抑的心情消失了。他无奈地继续说下去:“他们就是以前收养我的那家人啦。”
    桃绮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那后来,我是说你跟着夏教授之后,就没有和他们联系过了吗?”
    “对。大概是双方都觉得没这个必要,而且那家人很讨厌我吧。男omega什么的,对于教徒来说就和恶魔附身差不多啊。”
    他刻意用轻松地语气说。
    “不过这样也好,虽然听起来有点忘恩负义,但我也不想和他们那家人打交道啊。既然双方都看不惯彼此,那不如早点断交来得痛快。”
    对于养育了自己十五年的家人,就这么干脆利落地将因缘斩断。
    也许是自己太过冷酷了吧,但不管怎么说,比起双方都痛苦的结局,还是这样比较好。
    “……喔,这样。”
    她简单地应了一声,没再说话了。
    “……?”夏映光用感到奇怪的眼神望过来:“你没别的感想了?”
    “还能有什么感想啊……除了这样也没别的选择了。”桃绮反而觉得夏映光的表现更奇怪:“更何况,我也想象不到你乖乖当神职人员的样子。”
    还是说你更想被我老妈收养?嗯,如果是你的话她应该会觉得很高兴吧,又强又努力,有你在前面吸引火力,说不定我就能轻松过活了。
    说起并不存在的未来,她忍不住偷偷笑起来。
    “……你是这么看我的啊。”
    啊,他突然想起来了。在【厄洛斯】编织的那个虚幻的未来里,他确实是作为她的家人而成长着。哪怕拥有美满的爱情也感觉不足,但好像觉得不足的不止他一个人。在少女看来,就算两人能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
    该说她是太了解自己了,还是自己太容易被看透呢。
    他用来绷紧背脊的那股力气,忽然消失了。
    维持着握住她的肩膀的状态,夏映光将脸埋在桃绮的颈脖:“关于婚约的事情我想过了,我不会干涉——”
    突如其来的话题戛然而止。
    “干、干涉什么啊……”
    “有味道。”
    “啊?”
    “有omega的味道。”
    “什么意思?等等,你——”
    “有别的omega的味道!那是谁的?来月?不是吧?这个奇怪的味道到底是谁的!”
    连珠炮般质问道。
    无力招架的她立刻举手投降:“你冷静一点!哪有什么别的omega……呃。”
    想到了什么,她的脸也立刻僵住了。
    “是那个人的吧,那个所谓的初恋,和你住一个房间的那个。”
    夏映光的声音中压抑着怒火。
    哐、噹!
    正在讨论将anma能作为动力源,如何安全利用小型灾厄核心的两人——夏教授和法缇维特,同时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房间门被人粗暴地打开。
    夏映光满脸怒火地走在前面,桃绮哭丧着脸缀在身后。夏映光径直走到法缇维特的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有、有什么事吗?”
    法缇维特不由被这股气势压倒,害怕起来。
    “法缇维特先生,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桃绮,就不要作出引人误会的举动好吗?我觉得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信息素什么的,你是觉得她曾经把你当做初恋对象,就可以随意玩弄别人吗?不管是作为年长者,还是朋友,这样的举止都非常不恰当吧?”
    听他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串,连法缇维特都觉得自己是个人渣了。但是——
    “你在说什么啊?”他发现对方的话语中,存在着一个非常大的误解。“初、初恋对象?我吗?你是说桃绮把我当做初恋对象?”
    是啊。夏映光理直气壮地点头。
    随后他发觉房间陷入了一片死寂,连试图制止他的桃绮也沉默了。
    “……有什么不对吗?”
    “咳、那个,小光啊。”
    夏教授拼命忍住笑,看起来下一秒就会背过气去:“你有没有想过,小桃以前喜欢的是另一位?”
    另一位?
    “那个,还是我来说明吧。”
    法缇维特同样忍住笑,将手指向房间的一角。
    在那里待机的,是犹如石膏像般美丽的机械少女。
    “不是我自夸,最开始设计出艾丽娅的时候,我就是怀着「决不让人发现那是机器人」的心情创作的。第一眼就识破艾丽娅的身份的,我想全世界不会超过五个。当然了,还是个小孩子的桃绮,就更不可能发现这点。”
    而且啊,一开始我给艾丽娅创作的身体,是15岁左右的少年。
    也就是说——
    “是的,桃绮小姐最初将我看作了人类的少年。”机械女仆优雅地行礼:“被小孩子一见钟情然后告白什么,立刻引起了程序的报错,对机器来说还真是困扰呢。”
    “那……omega的信息素……”
    “是为了掩盖女alpha身份的人工信息素。”桃绮站到了前面来,她的声音十分平稳,甚至脸上还挂着明媚的笑容:“还是小学生的我,整整叁个月都在为艾丽娅神魂颠倒,甚至想过和她结婚呢。哎呀,现在想起来真是不好意思。不过呢,直到有一天,法缇维特将女性外表的艾丽娅带到我面前,一边笑一边说,给艾丽娅换了新的身体,是不是很可爱呢?对不起啊桃绮,下次挑选恋爱对象的时候,一定要擦亮眼睛。我才意识到,啊,原来她根本就不是人类啊。”
    笔直地踏出一步。
    一向反对使用暴力的她,将手指的骨骼捏得咔咔作响。
    “桃、桃绮啊,都过去这么久了……”罪魁祸首害怕地瑟瑟发抖。
    “我没有怪你啊,法缇维特,我怎么会怪你呢?一切都是我看太多恋爱小说的错,嗯,真的。都是我没檫亮眼睛,才会被你骗的那么惨。”
    桃绮的笑容明亮灿烂,美丽得不可思议。
    “我、我也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只、只是、那个……”
    “只是觉得很有意思,就在一边看戏对吧?”
    “因为真的很搞笑啊!不、不对,那是——咕噗!!!”
    房间里传来了让人耳不忍闻的哀鸣。
    “……不去救救你的主人吗?”
    夏映光偷偷地问艾丽娅。
    “这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呢。”机械女仆依旧是面无表情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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