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怪谈（3）

    半年后。
    还有两个星期我就要为了上大学而搬去外地，所以提前申请离职。
    这一天是我最后的工作日，和我搭档的是经理—阿伟；这个平时话不多的经理，居然在上星期就表示今晚会为我举办「欢送饭」」。其实我和阿心原本也约好今晚一起吃饭的，不过经理的安排下，就成为了三个人的员工聚餐。经理的安排也挺有意义的，毕竟大家都共事了一段时间，算是作为向大家道别的聚会吧。
    因为我的原因，经理还特意今晚提早关门。晚上八点未到，手錶店已被半个铁閳遮盖，我已经换好便服在外等待经理做好盘算，就一起上去三层的火锅店；而今天休假的阿心亦会在八点前到达商场。
    「这个心姨怎么还未到？」看手錶，现在是7时48分。
    在等待的途中，我盯着前面的眼镜店。这间眼镜店和我们一样营业于商场开幕时，我空间时都会进去参观，试一试镜片，跟里面的员工也有交流过。不过它在我心中总有种莫名的陌生感，这半年间，它就像某一个时间里骤然出现的那样，而在那个时间之前，我却对它毫无印象。难道我的记忆出了问题？
    「小弟弟！」阿心总是在我沉思时，突如其来地出现。「你在干嘛，想买眼镜吗？」她搂着我的肩，这举动让我有点尷尬。
    「喂，你想吓死我？还有你别靠得那么近耶，会被阿伟他误会的。」
    「哎哟，你是不是男人，居然嫌弃一个黏着你的美女？」
    「当然不是啦——谢谢你抽空送别我就真。话说，你今天不用照顾儿子吗？」
    阿心沉默了一会说：「我妈会帮我照顾——」
    「哇！阿心，你今天穿得好漂亮喔。」阿伟走了出去，「咦~~你们这么亲密，是在交往吗？」见阿心一直搂着我，阿伟意味深长地指一指我们。
    「哈，人家都当妈了，我可不感兴趣。」我靦腆地说，阿心也笑了一笑并松开挽着我的手。我又对阿伟说：「真是谢谢你了，居然要欢送我这种无名小卒，还请我吃饭。」
    「别客气，大家一场同事。」
    我们间聊了几句后，就一同前往升降机大堂。然而去到后却发现升降机大堂封锁了——立了「工程进行中」的围栏，我们唯有转用扶手电梯。
    「说话这升降机都修理了一整天，还未能用。」阿伟提到。
    「是吗？好像三天前就有工程了。」我印象中升降机三天前亦同样因工程原因而停用了。
    「当然不是啦，那电梯都坏了一星期。」阿心又插嘴。
    「唔…怎么我没印象？」
    「你又不是每天回来，怎么知道？」
    「其实我也没什么印象，我就记得它们是今天坏了。可能之前太忙了，没出来看过。」阿伟说。
    原本我以为这一件只是各自印象不同而出现的琐事，直到现在才知道它蕴含着难以认知的恐怖与事实。
    我们来到商场大堂，大堂一如以往的熙熙攘攘。看起来较以往更热闹，可能与商场正在举办漫画展览有关。大堂中心摆放了一个起码有三四米高的人形模型，很多年轻人、小孩都争着和它合照。
    这模型像一个中世纪的欧洲骑士，一身黑色的盔甲混杂了金光闪闪的条纹，背后配置了一对灰色的、天使般的翅膀——显得新奇之馀又散发着庄严的气息。作为年轻人的我竟然全然不知这是什么漫画的人物，犹如一个土包子。
    「咦！阿心，那个模型是来自什么漫画的？」前往扶手梯的途中，我好奇地向阿心问道。
    「不会吧！小弟弟，你是恐龙时代来的吗？这么有名的《时间之主》都没看过？嘿嘿……」
    「时间之主？你好像曾经提过。」
    「是啊！我最爱才追的……」
    见到对此懵懂不知的我，阿心的语气非常吃惊，还嘲笑了我一翻。也难怪，高中毕业才一年而已，跟潮流的速度竟然连个当妈的都不如。她随意讲了一些关于《时间之主》的故事——那种英雄对抗恶魔的故事，而那个模型就是漫画里的大魔王。故事听起来对我毫无吸引力。
    正当我们要上扶手电梯之际，我突然人有三急，只好示意他们先上去，我先上厕所去。
    商场共有两处有厕所，分别在三楼和地下一层（b1）。我选择去地下一层的——除了近之外就是人不多。坐扶梯到达b1层，这里专门卖电子產品及家具，人流如常的稀少。经过的电器行、家具店都很冷清，瞄到里面的员工多数都是无所事事的，不是在店内溜达就是在看书。这种情况下，真不知租户能不能维持到下年。
    说起来，传闻商场其实还有地下第二层（b2）的，目的是连接镇上的地铁，只是工程进行了一半就因不明原因中止了。这可以算是商场的一个都市传闻，毕竟这种「原因不明」而中止的工程，多数都会被人联想到灵异的方面。
    上完厕所后，我快步朝扶手梯走去。
    「唉，如果升降机能用就好了。」用电子扶梯上去三楼的确麻烦点，因为每层的扶手电梯都分散于不同位置。
    当我快接近扶梯时，我瞅见有好几个人靠在一条柱子下抽烟。虽然有通告表明：商场严禁抽烟，然而地下一层因甚少有服务员、保安巡逻的关係，而成了「不法之地」，不时都有人聚集于此抽烟、喝酒等等，多为来躲懒的商场打工人。
    「先生，商场严禁抽烟，请遵守规律。」
    突然间，一阵非常亮丽而清脆的女性嗓音从柱子的方向传来。此动听的声音似乎蕴含着一股魔力，瞬间就扯住了我的注意。我驀然回首，望向柱子也就是那些人聚集吸烟的位置。眼帘下，一个穿着粉红色制服打扮得如商场服务员的女性，站在了那些烟民的面前。
    （这商场有穿粉红色制服的女服务员吗？）
    单从她的背面来看，已经让我觉得惊奇。「女服务员」的大腿非常光润，晶莹剔透得不像一个人类；纯银色的头发长得异常的立体，发丝的形状并不是「一条条」的而是「一片片」的那种。那些烟民的眼睛正在围绕着她，他们盯着她的眼神非常奇怪，像见到什么令人震惊的事物般，甚至展现出不安的表情。
    他们到底见到了什么？那害人的好奇心驱使我朝那边走近。当我看到她的侧面时，我双眼瞪大，一股恐惧的气息极速地蔓延到我的全身，连心脏都竖起了毛发。
    一段埋葬在脑海最深处的记忆，正在一点、一点的浮起。
    这种似曾相识的恐惧——我想起她了！她瘆人的样子和那时的一模一样。那比常人大两倍的眼睛，美丽的青色眼珠；质感和假人模特一样的肌肤，做着机械式的摇头动作，左右扫视着那六个瞠目结舌的烟民。她视线不停地转动，目光只要再向斜少许就会看到我。我打了个寒颤——如果跟她对视恐怕会让我心脏停顿，我立刻迅速转身溜走了。
    「各位先生，再次提醒，商场严禁抽烟，请遵守规律，立刻把手上的烟——」她那亮丽而诡异的声音又再响起。
    「小姐，你谁啊！在玩角色扮演吗？」一个男人语带怒气打断了她。
    「这是戴了面具吧？万圣节还未到就别出来吓人啊！」另一个男人不满地道。
    「先生，请注意你的语气。」细心听，她一口国语讲得非常标准，清晰的咬字；却不含一丝的感情和高低起伏，与电话录音中的「对不起，你电话正在通话中…」的语调如出一辙。现实中哪有人用如此的方式与人交谈啊？！当我意识到她不寻常的说话方式时，我全身都发麻了。
    一踏上电梯，我快得像一支箭般衝上一楼。刚才从眼神、语气看出，那些烟民也应该注意她的不正常之处。我有想过：会不会是商场设置了一个懂得走动、说话的机械人；不过太匪夷所思吧？那有如此先进的机械人，而且我曾经遇过她的，可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不要多想了，反正她也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影响，别一直把她放在心上。
    终于来到三层了，这里人头攒动，人多得让我浑身不自在。经过的餐厅全都大排长龙，那些不耐烦的大爷大妈在对着招待的店员咆哮了。刚才上电梯时已经挤满了人流，我只好用中间的楼梯上来。
    （商场的电子扶梯全都以「一上，一下」的并列式设计，两旁的中间又设置了楼梯。）
    庆幸我要去的火锅店，我们两天前就订位了。火锅店也是人头满满，好不容易穿过人群来到门口，向接待的店员告诉自己的资料后就直接进去了。而背后有几个不满的客人开始对店员大声抱怨。
    「喂！凭什么他可以『插队』！」
    「就是！我们排了一小时了！还要等多久？！」
    未越过店内的小走廊，我忽然发现鞋带掉了就靠在一旁系鞋带。
    「对不起、对不起…他是有提前订位的客人…」背后的店员正在向那些怒气满满的人解释，当然他们是不会服气的。
    「有订位就高人一等？！」
    「就是啊！我现在订位现在进去行不行？！」
    系好鞋带的我不禁为门前的店员叹了一口气，当这行真不容易，这里的客人比我那边的更烦人。
    「先生，小姐，请保持安静。」此时背后传出一阵让我神经震荡的女声——又是她！声音一发出，外面变得顿时鸦雀无声起来。
    「先生，请保持安静耐心等待，我们商场目前非常忙碌。」
    这种诡异的语调绝不会认错的，为什么么她骤然来到了三楼还刚好在我的附近？她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啊？！难道真的是个机械人？鸡皮疙瘩从我的脚部一直爬到头上。
    不管了……先进去吧！免得让阿心他们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