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我本来以为，我已经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也以为这份幸福会一直持续下去，正当我沉溺在自己快乐的粉红世界里时，我忘了世界上还有一种定律，叫做物极必反，在升上三年级的某一次模拟考后，我们被迫提前面对分离。
    「你可以跟我说这是你认真努力的结果吗?」妈妈拿着我最近一次模拟考的成绩单，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成绩单上，除了国文是15级分顶标外，其他四科分数零落的难堪，数学跟英文甚至只有2级分跟3级分的底标，让我完全不敢抬头面对妈妈。
    「不要以为你在搞什么我不知道，我本来想说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看看你自己，下个月就要考学测了，你最后这次的模拟考却考这种分数，你觉得你自己没有错吗?」
    「对不起……」我心虚的不敢看妈妈，因为我知道我这次真的考砸了，以前再差都会有均标的成绩，这次几乎都在底标，妈妈会生气也是正常的。
    「说对不起没有用，」妈妈深吸了一口气「我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把你的事情处理掉，我有你手机的通联单，一个礼拜你没解决，我会自己解决。」
    我猛然一抬头，看见的是妈妈眼中的失望和决心，失望是针对我的自律感到失望，决心是针对我必须去处理事情要我执行的决心。
    「可是我……」我本来还想在说点什么，但妈妈的不给我说完的机会。
    「你可以试试看，我会说到做到。」
    她给了我这句话之后，就放下成绩单下楼做晚饭，留下我一个人，面对闯祸的成绩单，和泪流满面的自己。
    隔天早上，我顶着两颗很可怕的金鱼眼睛出门，其去学校的路上，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跟赵颖光说，我知道以他的体贴他一定能体谅我的为难，但我又希望他能不要这么体谅的挽留我。
    中午下课，我把他叫到了后阳台。
    「我们……先分开好不好?」我低着头，不敢看他。
    「……为什么?」
    「最近要考学测了，我这次的模拟考考坏了，我爸妈很生气，我……」
    「你觉得我们分开比较好吗?」
    「我……我不知道，只是，我妈说如果我不自己处理，她会自己打电话给你，我……」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赵颖光已经用我听过他最冷淡的声音给了我回覆。
    「我知道了。」没有听我说完，他转身回教室，留下我一个人在阳台。
    我从来没想到，他也会有对我冷淡的一天，更没想到，原来，被他冷淡的对待，会让我这么痛。
    我绕着后阳台来到女厕，转开水龙头，用力的把冰水泼到自己脸上，想让冰水让自己清醒一点，也告诉自己不准哭，因为最没资格哭的人，是我……。
    「好痛……」摀着快掉下泪的眼眶，我自己跟自己说。
    然而，一切都结束了，我们结束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跟赵颖光都不再说话，子琼她们都曾经来问过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也只告诉她们我没事。
    没有他陪伴的假日，我还是会去图书馆唸书，米江会帮我留个位置，只是陪我吃饭休息的，少了赵颖光，多了米江和几个学弟妹。
    小鬼抓准了我身边没有门神的机会，总是在我自己想出去透气时，也会很适时的出现在我身边，递给我一盒巧克力。
    有时候在学校里，他也会托小涵她们送巧克力给教室位在四楼的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只知道自己想透过巧克力，让自己能快乐点。
    我还是会和大家嘻嘻哈哈的玩闹，也刻意要自己不要去注意那个下课只会趴在桌上的身影，不要去担心那个不吃晚餐就跑去慢跑的笨蛋。
    在我们分手一个礼拜后的夜里，我这样告诉自己。
    然而我发现，我始终不够坚强，就在分手半个月后的某一天，我第5次听到十一先生骂他不要老做这种让自己胃痛的举动，又看见他脸色苍白的趴在桌上时，我已经没办法去顾虑这么多。
    长久是多久?永远是多远?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想要这些，我只要我跟赵颖光，回到最当初的幸福。
    「你还需要我吗?」
    我心一横，将这封简讯寄出，并向上天祈祷，祈祷一切能回到原来的轨道。我也努力把成绩拉回来，因为我不希望让成绩成为我们不适合的理由。
    分手这阵子，我没有哭，大考将近，妈妈虽然逼我跟赵颖光分开，但我知道，她是真的为我好。
    妈妈一直都是传统的家庭主妇，每天在家中操持家务，洗衣煮饭等待我们归来，一道道都是我喜欢的菜，一锅锅都是要给我进补的燉汤，这样为我张罗一切的她，让我无法去苛责，毕竟她是全世界最爱我的妈妈。
    要我分手的妈妈，那天在她眼中，是护子心切的坚决；而今为我烧菜燉汤的妈妈，在她眼中，是爱女如命的宠溺。
    妈妈看得出我的憔悴，却也是咬着牙督促我唸书，然后在我唸书的同时，不是很爱看书的她也会拿着一本杂志，陪我一同挑灯夜战。
    爸爸长年在国外，妈妈只好一肩担起监督我们学业一职，有几次，我晚上起来上厕所时，会听见妈妈房里有呜咽的啜泣声，向来都自以为自己压力有多大，听到妈妈哭声的我，在这时才恍悟，压力最大的从来就不会是我。
    晚餐后，妈妈说他跟阿姨去大卖场买点东西，我回到房间准备唸书，安静许久的手机发出了收到简讯的声音。
    「不要了。」
    萤光幕冷冷的三个字，让忍耐好几天没哭的我崩溃了。
    「赵颖光是大笨蛋!!!啊……」，躲在房里，我一边哭一边捶着自己的枕头，趁着妈妈不在家，我很用力很用力的哭着，想把所有的悲伤都流出我的体内。
    拿起电话，我按下熟悉的号码。
    「他说不要我了……」
    电话那头的以芃除了安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让自己抱着话筒，整整哭了十分鐘，等我哭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后，以芃要我先去洗洗脸，冷静一下。
    我掛断和以芃的通话后，又拨出了另一组数字。
    「他真的不要我了……」
    米江告诉我，那就哭吧!
    她说我压抑太久了，等我哭完了，我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我就这样一直哭一直说，因为此刻的我，不知道要如何宣洩自己的痛，只能不断的说，不断的哭，也不断的难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楼下有敲门的声音，下楼时，站在门外的以芃和诗昀让我更加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只能抱着她们，又继续很用力很用力的哭。
    这一天，我感觉到心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被抽离。
    稍晚，妈妈她们回来时，我已经洗脸把自己整理回来了，她看到以芃跟诗昀出现在家里感到很讶异，我跟他说她们是来跟我拿个东西，要准备回去了。
    送她们出去的路上，我深呼吸，抬头望，发现天空还是一样宽广。
    米江说的是对的，哭过后，我决定开始面对跟他分手的事实，但前提是我必须先将自己的成绩拉回来，毕竟学测就要到了，而今天，我需要好好的睡一觉，因为我已经很久没好好睡觉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还是像往常一样的过，只是我不再接受小鬼的好意巧克力，因为这让跟我在同一间教室的赵颖光应该不会很舒服，而且我知道，我自己也可以很勇敢。
    三年级的日子过的很快，学测的日子也到来，我抱着准备好的，踏入考场，用这两年多来的准备，去面对这场硬战。
    大考结束后，我写了两封信给他，信中的内容大概是上次跟妈妈对话的内容，我跟他提分手的原因，还有要他对自己好一点，不要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
    很值得高兴是，他有回信给我，告诉我他本来以为我是为了小鬼才跟他分手，想说我妈只是个藉口，而就算是真的，他答应我也比较不会让我为难，加上我们分手后，小鬼常常出现我身边，我也表现的没有分手的伤心难过，所以他1直以为我已经跟小鬼在交往了。
    原来，我当初给他的伤害，比我自己想像中的还多，我还自以为自己是全天下最痛苦的人，结果连想让自己高兴点的举动，都是伤害他的行为。
    这一年生日，赵颖光再一次以不是我男友的身分送出我的礼物，那是我最喜欢的两隻小松鼠娃娃，我把他们放在他圣诞节送我的白熊的旁边，让他们在离我最近的地方，感受赵颖光曾经带给我的快乐和感动，因为我跟赵颖光，目前应该是回不去了。
    大考成绩放榜，我的成绩回到之前的水平，按照之前计画好的，我参加了推甄，也如愿以偿的在五月，收到了位在台北学校的录取通知单，而赵颖光也在一个礼拜后，收到了位在台南学校的录取通知。
    在这之前，我们都还是维持着书信的往来，一来一往的信中，他透露了许多我不曾知道的心事，却也让我看清，自己总是只以保护自己为出发点，却从来没有顾虑到他的心情原来，就像米江说的，我真的是个不称职的女朋友……。
    所以我决定，让我们的感情在这里结束，因为我还没学会，学会去体谅别人，或许这次的分开，是要让我去重新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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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甄上学校后，学校允许我们请长假在家中，以免打扰准备指考的其他学生，确定推甄上后，我跟赵颖光就没再碰过面了。
    高中生涯的最后两个月，我跟其他也有学校的同学们玩遍大高雄，一起去旗津吃吃冰吹海风，去同学家唱歌，去吃披萨逛逛街，自由和提前到来的暑假，让我很专心的乐在其中，也藉由这样的玩乐，去淡忘和赵颖光的一切。
    我一直觉得自己已经放下他了，但一直到又跟他稍有联络时，我才发现，他总是能那么轻易，唤起了属于我跟他的回忆。
    他知道我喜欢对他耍大牌，知道我很有破坏倾向，还会跟我玩起一些白痴文字游戏。
    而他的一句感冒好了没，让我知道，他还是会关心我，又一次的悸动，让我陷入深思，但我知道我不会在沉沦一次，我也不忍再看他伤心。
    而我，会把属于我跟他回忆收藏起来，收藏进我心底最深的那个角落，然后永远的保存，因为我知道，我已经不再软弱。
    如果说时间能够重来，我多么希望能回到那一天，回到我跟他说分手的那一天。其实我一直都相信，他还是像我喜欢他一样的喜欢我，只是太多事情接踵而至，让我们都没有缓衝的时间，和重新靠近的勇气。
    在北上前，我和班上大多数的同学一起参加了导师替我们办的毕业班游，如我所预期的，他并没有参加。
    开往花莲的火车上，和大家嘻闹的玩着真心话大冒险，当大家都因为早起的疲倦而蒙受周公召唤去后，我一个人靠着窗，看着窗外属于东部寧静的海，静静的，滑下不知为何而来的眼泪。
    「小瑾，你还在想他吗?」不知道哪时醒来的子琼偷偷的问了我这一句。
    「没有啊!」粗鲁的抹掉脸上的水，我笑着跟她说「是太早起了打哈欠，别想太多。」
    不给她反驳我的机会，我立刻闭上眼睛假寐，只听到她叹了口气，又碎念了两句，但我也装做没听见。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这趟旅行结束后，我就要将我的难过留在东部，带着快乐的我回去，然后，把我跟他的回忆留在高雄，带着重新出发的我上台北求学，我相信300公里的距离和4个365天的时间，会为我冲淡我的伤痛，也能淡化他的伤悲。
    三天两夜的旅游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在这三天的日子里，我动的静的通通都很认真的参与。
    不管是在博物馆里看展览，还是到海边眺望风景，或在花莲远雄海洋公园里看海豚表演，去和舞者要合照，挑战让我叫到破嗓的海盗船，到关山泡道地的温泉，紓解当天的疲惫，隔天又精神抖擞的在关山亲水公园里挑战全长12公里的脚踏车步道，还被几个臭男生丢进水池里，跟大家一起用力在海边大喊。
    我很用力的玩，很配合的疯，因为我不想让大家知道我有多痛，我怕被安慰的我会情不自禁的痛哭失声。
    这趟旅途中，我只有在第一天有拨电话给他。
    「我们还是朋友。」
    这是我们之间的协议，也许我们已经没办法在走在一起了，但我自私的不希望跟他断了联系，毕业前我们写的信里，我这么跟他说。
    电话中没有聊很多，只是问问他在做什么，偷偷的想假装我们还是在一起的，看大家听到我在跟他讲电话，纷纷要我传话给他控诉他这个没心没肝没肺的臭猴子居然没有来一起玩乐，我有着还是身为他女友的错觉。
    但那只有在我自己的想像里，事实上，我已经只是他的一般朋友了。
    回到高雄几天后，我在几个死党的陪伴下，去考了机车驾照，在我上台北的前一天，我整理了部分属于我和他回忆的东西，收进了之前买来装属于我们回忆的礼物盒。
    在收纳的同时，掉出了几张折成爱心形状的信纸，那是他毕业前写给我的信。
    我拿起了其中几张拆开来看，内容中不太符合他形象的傻气文字，让我又开始回想，回想曾经的一切。
    或许，这是我还没完全放下的证明，但我真的变坚强了，我没有哭出来，我只是一直想着过去，而不再是像当初一样为了他的一句不需要了，而哭的彷彿世界末日。我已经在与他分开的日子中，学着勇敢，学着坚强，学着用不一样的角度去看待。
    因为，我在学着长大。
    所以我买了一个精緻的礼物盒，将拥有我们回忆的东西通通收进盒子后，把盒子放进了书桌上方的置物柜里，关上柜子前，我再一次告诉自己，要坚强，要勇敢。
    隔天，和家人一起把行李收上车，特地请假回国的老爸说要一起送我上去，顺便去北部玩个两天，出发前，我的手机收到了一封简讯。
    送我到宿舍后，爸妈还一起帮我把行李整理到宿舍里，看着六人房的宿舍，我知道从今天起，我要一个人在外地生活了。
    送走爸妈后，累积多日的泪水忍不住滑落下来，眼泪中，隐藏着对家人的不捨，对环境的陌生，和离开前的心痛。
    但或许，上天就是刻意要安排我离开，让我能看清楚，之前我所看不清的一切，所以让我去到离家400公里的台北，要让我自己去面对。
    抹掉眼泪，打开手机信箱，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封来自赵颖光的简讯，里面只简单的交代我要好好照顾自己，字里行间，没有其他太多馀的文字，就只是最真心的祝福和最真切的关心。
    我知道，我该向前走了。
    ☆☆我答应你，在未来见不到你的日子里，我都会用想念，代替好久不见，用思念，化成祝福，送到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