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7---毕业那天，一年半后

    「sunny，该起来了。」我从朦胧睡意中睁开眼，maggie阿姨轻声唤我。
    我在飞机上，飞机正在下降，即将降落在我魂牵梦縈的地方。
    台湾，我回来了。
    这里是我心的归属。
    但是，当思绪回流至昨天与妈妈的谈话，我眼里逐渐黯淡。
    「昀熙，我和爸爸决定了，我们回加拿大住。」另一方是妈妈温柔的声音，却同时将我的心狠狠掏空。
    我不想无理取闹，我不想让父母伤心。
    「明天回来到八月，我们就一起回去。这一次是全家人喔，你不用怕会孤单。明天回去你以前学校，跟同学好好道别吧？以后会比较少见到面哦。昀熙??你有在听吗？」
    我的手强烈颤抖着，双唇发白，指甲陷入手心，留下深深的印痕，「不??」我发出微弱的呜咽。
    「什么？」
    「你答应过我的，你说我们会在台湾的，你说过的，我们不会移民加拿大！」我朝她大吼，那时我已经失控，泪流满面，加拿大是个快乐的地方，却总让我觉得心里缺了一角。我一直是抱着能够回到台湾上高中的心情，默默倒数着回到那里的每一天。
    虽然註定无法跟那些人上同个高中，但至少是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
    我不是没有打过最坏打算，但当我听到那个消息，我真的崩溃了。
    我等了好久好久。
    「这样我明天回不回去又有什么差别？我又见不到他们了！这样只会让我更伤心而已！妈，我以为你懂我有多想回去，我以为你懂的！」
    「昀熙??」她听起来很错愕，「你不是很很喜欢那里吗？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因为我有个很重要的人还在台湾！我不能没有他，真的不能??」我捂面啜泣。
    「??是谁？」
    「他??他叫孔浚翔，我以前的同学，也是??我最喜欢的人。」
    「昀熙??我不知道这些??」她的嗓音掺入了痛苦，「我们以为这是你想要的，我们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个男孩住在你心里。对不起，我们不能改变决定。」我垂下头，泪水随着鼻尖滑落，「我们已经告诉你爷爷奶奶了，如果你现在回去，也找不到一个适合的高中给你唸，不如在加拿大。明天如果你没打算回来，那没有关係，我们八月会去那里找你。如果你决定回来一趟，我希望这是你的选择，你知道的，会有一个阿姨跟你一起回来，还有到他们毕业典礼那里以后，去跟他好好聊聊吧??昀熙??未来还很长，还有很多好的人在未来等你??不需要为了区区一个??」她的话还没说完，我便强硬打断。
    「不！他不一样，你不会懂的??」我再也听不到妈妈说的话，只是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碎了满地的声音。
    当熟悉的校园映入眼帘，我禁不住红了眼眶。
    「昀熙。要我接你的时候再打电话来，我就在附近哦。」阿姨有一双清澈的纯黑眼瞳，里头烁着微光。她是爷爷奶奶所结交的好朋友，这次回来听说也是要带亲戚一起移民加拿大。
    她是个成熟迷人的女人，我对她意外地有好感。
    而在那时，我还迟钝地不知道原因。
    「谢??谢谢。」我端起微笑。
    我深呼吸了口气，踏出车门。往前一望，校门里头许多穿着白色衬衫制服的身影来来回回走动，笑闹声不绝于耳。
    我浅浅地勾起笑容，这时温暖的风拂过，吹起我的长发，恰巧遮住向我衝来的那些身影。
    「昀熙！！你回来了！」那是陈昕。
    「我们等你好久了。」那是彭邦瑜。
    「你的头发好长喔，超正的！」
    我被问候声遮掩住。
    「学长，毕业快乐。」方若蕊漾起甜笑注视着有些心神不寧的孔浚翔。
    他那双深邃的瞳孔每几秒鐘便往校门口飘去。
    方若蕊知道他在等谁。
    然后孔浚翔听到一阵躁动，许多班上的人开始往校门口衝，彭邦瑜在转身之际回眸看了他一眼。
    他知道她来了。她终于回来了。他听见自己来自左胸口的激动与不安分。
    「学姊回来了呢，学长不去找她吗？」方若蕊问道。
    孔浚翔觉得自己的双脚突地冻结了，他的眸光搜寻到那个人后，便再也离不开她。
    蓝昀熙轻轻拨去她那头乌黑亮丽的发丝，阳光洒落，点缀着她此刻灿烂的笑靨。一年半没见面，她的脸蛋一如往常的白皙完美，那双澄澈的眸子彷彿能闪耀繁星般的璀璨，那抹甜笑坠入心湖，掀起波波涟漪。
    喉咙里在霎那间哽住了。
    他握起拳头。
    「学姊看到你了。」
    他看见蓝昀熙缓缓地向自己走来，越来越靠近，他再也看不见其他人的存在，连时间的流逝也彷彿为他们两人的重逢悄悄停驻了脚步。
    这个女孩的存在，是种幸福，是种希望。
    没有她，孔浚翔从未想过能从跌落深渊之际再次见到光明。
    当他发现自己的世界不能没有蓝昀熙以后，似乎已经太迟了。
    因为她，就是他的太阳。
    我被孔浚翔拉着手，我们一路奔上顶楼，直到一阵花香传入鼻尖。
    我兴奋地跑向那盆绽放湛蓝花蕾的那处，我的勿忘草健康地成长茁壮。
    我感动地摀住唇瓣。
    「谢谢你。」
    发现他没有回话，我才转眸凝睇这个我朝思暮想的男孩。
    这个住在我内心深处的他。
    「你终于回来了。」他的头发长了一些些，那熠燿着不容我忽视，也让我深深想念的靛黑深眸此刻全神贯注在我身上。
    我觉得脸上热辣辣的。
    「嗯，我??好想你。」
    他朝我站近了一步，我抬眸与他四目相交。
    当他慢慢凑近，我以为自己的心脏会因为太过紧张而停止。
    我悄悄地闔上双眼，眼泪却再次流下。
    但触碰到我的是他的那双手，他为我抚去眼泪，「哭什么？」他嘴边掛着玩味却温柔的浅笑。
    我的脸颊再次緋红，我以为他要??
    「看到我那么不高兴吗？」他低沉的嗓音回绕在我脑海里。
    我再也矜持不住地紧紧抱着他，想把他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这样我们就不用再次分开了。
    他的手臂搂着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我支支吾吾地。
    他静静地听着。
    「我要移民加拿大了。」我感觉到他身体一僵，更多泪水一淌而出，「对不起??我又得让你留下来，这次??」我撕心肺裂地吼着，「你不用等我了，没关係的，你的未来还有很多人在等着你，我没有资格??」我说不下去了。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在我听来第一次如此刺耳，我用力捶打他的胸膛，「你笑什么？你心里已经没有我了对吧？这一年半过去，你也不再在乎我了对吧？」此刻我的心碎，我嘶哑的嗓音让我感觉自己正在淌血，正在逐渐失去理智。
    他抬起我的下巴，再一次靠近我，我两鼻尖相触，鼻息交缠。
    「你是这世上最有资格让我等待的人，现在是，以后也一直都是。」下一秒，他低眸，一抹激动划过眼里，他用力地吻住我的唇。
    我瞠着眼，近距离地看着他，那长睫轻轻擦过我的脸颊，勾起一丝战慄。
    他印在我唇瓣上的温度，使我不知不觉耽溺在里头。
    他的手轻轻摩娑着我的下顎，抽开身，微微偏过头，再次覆上。
    我的手攀上他的后脑，那一秒，我再也感受不到疼痛，他的亲吻似乎解放了被我深埋在心里的晦暗。
    我想，就算未来我们逼不得已拉开距离，这个吻永远会鏤刻在那段与他的记忆里，那段最美的时光里。
    我向后退开，两人喘息着，我抬眼，这时，一句徐嫣曾说过的话忽地窜入脑海中，在这个最后时刻，被我忆起。
    有些话，现在不去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有些人，现在不敢去说爱，以后也只会渐行渐远。
    「孔浚翔。」在这一刻，我将自己的目光里注入我此生最多的勇气与坚定，「我一直都会爱着你，不管是以前，还是未来的每一天，我的心里，永远会留一个属于你的位子。」我已经试图放下，就算我还必须流下更多眼泪，就算我的心必须再次碎裂成千片。
    他怔怔地注视着我，眸光穿透过我。
    「你，是让我不再绝望，是让我从此相信原来『永远』这两个字不是没有意义的那个人，你觉得，我会让你就这样淡出我的世界吗？」他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次，换成我发愣。
    「浚翔，好久，不见。」那是孔羽薇的嗓音，孔浚翔握着手机的手狠狠一颤。
    「我想了好久，还是决定问问你这件事。因为当我的气消了以后，当我的恐惧离开，其实我打从心里知道，这世界上真正在乎我??爱着我的人，只有你一个。我知道我亏欠你太多。」她沉下语气，「真的太多。」
    孔浚翔的心中充满惊愕，以及带着痛楚的欣喜。
    那些矛盾的情绪集结在一块，让孔浚翔淌下泪。
    他甚至不敢期望会再次听到姊姊的声音。
    在那些感情被发现以后，他真的不敢期望。
    「我想问你的是，你要不要也来加拿大，我会帮你适应的，毕竟我们是一家人，一起住吧？还有阿姨喔。」他听得出来，她已经释怀很多，她温柔的音调中已经找不到憎恨。
    孔浚翔很庆幸，这一天会来的那么快。
    当她终于放下的那一天。
    「好。」他微带哽咽，终于说出第一句话，「真的太好了。」
    或许这是他此生做过最对的决定。
    将他与此生最重要的两个女孩的缘分，紧紧相扣，不再分开。
    孔浚翔感谢她的这个决定，让自己与蓝昀熙的羈绊与爱情不再只剩馀幻想之间。
    原来，他们的生命，早就註定好结局。
    这个最完美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