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长大

    挂了视频，我下楼去找莱希斯特。
    莱希斯特在客厅里打游戏，打得很是心不在焉，我下楼的时候刚好看到投屏里他操作的小人正在被触手怪抓住蹂躏，下一秒屏幕就变成了黑白色。
    gameover。
    他将手柄扔到一边，仰着头看着我，“刚刚那是你的爸爸妈妈？”
    “还有我妈妈的爸爸妈妈。”我拿起茶几上洗干净的苹果啃了一口，“你刚刚跑太快了，他们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他们让我帮忙向你打声招呼。”
    莱希斯特露出懊恼的神色，“他们是不是对我印象不好？”
    “他们都觉得你长得很帅。”苹果太酸了，我皱着眉艰难地咽了下去，“你爱吃酸苹果吗？”
    莱希斯特自觉接过了我手里的苹果，毫不嫌弃地吃了起来。
    这个小变态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比宠物博主养的拉布拉多还适合做“厨余垃圾桶”。
    他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你是怎么向家里人介绍我和里瑟尔森的？”
    “事实上他们也是刚刚知道你的存在，我告诉他们说你是我室友的弟弟。”
    我爸妈他们知道我从学校宿舍搬了出来，但我谎称我和几个女生合租了一间房子，我还让他们在视频里见过玛丽，并告诉他们玛丽是我的房东。在他们心里，我还是那个主意很多，但总体乖巧省心的好女儿。
    “哦，弟弟。”莱希斯特很快把苹果啃得只剩了一个核，他一个投篮精准得将苹果核扔进了垃圾桶，“比起继子听起来亲近不少。”
    “至于里瑟尔森……如果有一天他不小心闯入我的镜头，也许我会说……他是我的教授？”对于我爸妈来说，教授可能是比室友的家长更安全的身份。
    莱希斯特嗤笑一声，“出现在你房间的教授？你确定要这么介绍他吗？”
    “嗯……还是杜绝让他出现在我爸妈面前的可能性吧。”
    想想我这一年，颇有天高皇帝远，给自己自由过了火的架势，撒起谎来已经是驾轻就熟了，但至少有一点我没有骗我的家人，就是我今天的确是要去唐人街。
    我去年的时候就发现，在这边华人聚集的地方，无论是学校里的华人联合会，还是城市里的华人社区，一到过年前后，年味甚至要比国内还要弄。去年我是在学校度过的大年叁十。
    学校的华人联合会不仅摆摊教路过的人如何包饺子，写春联剪纸，还举办了春晚。春晚上的节目有来自留学生和当地华人学生的自己编排，也有来自汉语社团其他种族的学生的表演。
    这时候天朝人人多团结力量大的优势就体现得淋漓尽致，至少其他东亚国家的学生谁也没能声势浩大地举办起这么热闹的庆祝活动。
    学校也很给面子地特别安排了一场小型的烟花秀，特地庆祝天朝的新年。
    而今年是授唐太太的邀请，去参加华人商会举办的春晚。虽然我受邀肯定是因为里瑟尔森，但唐太太还是很贴心地单独给我发了带有我名字的邀请函。
    里瑟尔森现在还在外地，晚一点会直接去晚宴。莱希斯特前两天就到了，我带着他这两天亲自给家里做了大扫除，给所有的门上贴了春联，窗户上贴了窗花。
    我原先还怕贴了春联的大门会被邻居投诉，但没想到这个社区里华人还不少，还有热情的邻居送了我两个大灯笼。
    出门前，我把挂在阳台上的灯笼打开了，大灯笼红色光在白天不怎么明显。
    “灯笼要整夜开着。”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还是向莱希斯特解释了一下这个习俗。
    灯笼红色的光在白天里不怎么显眼，但到了晚上能把阳台照得红通通一片。我有点担心会造成光污染，但想到万圣节对门邻居两米高带着闪耀的灯球的鬼怪模型，我觉得他们应该能包容。
    我们到了唐人街，好几只舞龙舞狮的队伍在不同的商家门口表演，一路上更是有许多装扮成财神爷的演员，派发着装着小礼物的“利是”。唐人街里不仅有穿着汉服唐装的华人，也有许多慕名而来的当地人。几乎每一家餐厅，小吃摊前都大排长龙。
    我在这个拥挤的环境里如鱼得水，不仅拉着莱希斯特在人群中窜来窜去地看表演，还抽空买了不少小食。但说句实话，除了糖葫芦还可以之外，其他都不怎么样，煎饼果子更是难吃到令人发指。
    我带着莱希斯特来唐人街只是让他，或者说是让我自己感受一下过年的氛围。我们转了一会儿，就去了一家韩国人开的沙龙店，为晚上的宴会做造型。
    我们学校的“春晚”可和这个“春晚”的级别相距甚远，不是靠我自己的化妆技术能搞定的。不仅有华人联合商会的人，还会有外交部的代表和片区的议员参加。
    我实在欣赏不来欧美化妆师画出来的亚洲人，所以肖恩帮我安排了这家沙龙店。
    感谢万能的肖恩！
    我和莱希斯特刚进店就被分开招待了。
    先是学徒上来帮我洗脸洗发护肤，造型师拿出了一个平板让我选造型。我的礼服是淡粉色的，剪裁很灵动的同时又淡雅大方。我把礼服的照片给造型师看了看，并再叁强调了我要哑光的妆容。
    “明白！”造型师自信满满地答应道，“我看了几十遍《甄嬛传》，我明白你们审美。”
    虽然我不明白这句话的逻辑在哪里，但我相信每一个爱看《甄嬛传》的外国友人。
    化妆做头发一共花了接近叁个小时，好在最后成果还不错。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觉得造型师说她看了几十遍的《甄嬛传》是真的，这个妆容真得很符合我的审美。妆面浓淡合适，让我看起来既水灵灵的，但又不失端庄。我换上造型师他们帮我打理好的礼服，只有耳坠和脖子上空落落的。
    “我们这里也有些配饰，您要看一看吗？”
    “不用了，一会有人给我送过来。”我问造型师，“跟我一起来的人做完了吗？”
    “早就准备好了，他只做了一个发型，现在在休息室等您。”
    我点点头，在离开房间前，我又看了镜子里的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妆造的问题，我感觉我整个人的外表是发生了一些变化，无论是五官还是身材。
    就像之前，我觉得最适合我的装扮就是短裙加吊带背心，看起来就像是会在篮球场边等男朋友打完球一起回家的小女孩。
    而现在的我五官和身材的线条更明显了，褪去了那股小女孩特有的圆润的钝感，穿着这身抹胸开衩的礼裙，完全不会有小孩穿大人衣服的不搭，反而透露出一丝风情来。
    也不是像我家人说得我变得更漂亮了，只是我好像真的长大了。
    我靠近镜子，虚空吻了吻镜子里的自己。
    无论什么样的我，我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