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烟消云散
姜明宇在某个瞬间还是会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依然处于在一场梦之中,毕竟这种假象出现太过多次。只是后来经歷了物理治疗后,他就打消了这个猜疑,因为身体的疼痛根本无法形容,如果只是梦,他根本不会有这种锥心之疼的感觉。
在他终于能下床哪怕无法站立而是坐在轮椅上时,也已经是他醒来的一个月后。
身体像是被逐一拆开,再重新组装,越加復苏的感官知觉让他倍感难熬,而给他带来的疼痛不仅只是生理层面,他心理上也饱受折磨。
在醒过来的两个月后,姜明宇还是会有灵魂出窍的错觉,那种不实又飘渺的处境让他根本无法控制,上一秒还在説话,下一秒就发现自己又再次被困在幽暗謐静的空间,他诚惶诚恐的四处飘散,最后必须花费很大的精力,才可以回到自己的本体。
他把这种情况告知梁安泽,梁安泽听了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说:「这只是你的幻觉。」
姜明宇思绪半响,随后抬手唤他过来,梁安泽走上前时,姜明宇就拽着他衣领问:「我是不是还有什么留在你的身体里?」
姜明宇感觉自己缺失了一部分,他怀疑自己走得不干净,三魂七魄,好像没完全归位。
梁安泽剋制着愤怒的情绪,把他的手拽开道:「没有,你什么也没留下。」
姜明宇躺下盯着天花板,「那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很不对劲,就好像…魂魄不齐。」
梁安泽沉默几秒,好一会才説:「你需要一些时间恢復。」
「要多久?」
「不会很久。」
「要是总是这样,都不会好了呢?」
梁安泽淡定道:「我会想办法。」
姜明宇目光质疑的看着他,正要説什么时病房门就被打开,他们顺着方向看去,是林跃星过来了。
梁安泽向林跃星点头示意,就离开病房,说去出去打通电话。
「你今天气色不错。」林跃星给他带了一些进补的食品,姜明宇看一眼,头都昏了。
「你别再给我带这些补品来了,我这几个星期天天都在吃这些东西。」姜明宇无力的瘫倒在床上,续而想到什么,眼睛一亮的看着他,「能不能给我带块蛋糕?还是什么甜品都可以。」
林跃星答非所问:「谁给你天天带补品?」
据林跃星所知,李琦和裴逸琛都已出国工作,至于姜明宇的母亲,倒是在他醒过来时来过一次,最后一次来的时候是在两个星期前,生疏拘谨的坐在一边,说他看起来好多了。
林跃星想当然也知道不可能会是他母亲带来,排除这些可能性,他其实心中有数,但还是想得到证实。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梁安泽挂断电话走来,他看见桌上的食物,客气跟林跃星说:「以后不用麻烦你带来,这里有专业的医疗团队会提供。」
林跃星把带来的东西收一收,趁着梁安泽走远时,他靠近姜明宇小声道:「我一直想问你很久了,这个人到底跟你什么关係?」
梁安泽听到了,但仍如无其事的拿起一颗苹果掂了掂,然后坐到一边慢条斯理的削着苹果。
姜明宇漫不经心道:「你没问他吗?」
林跃星说:「之前问了,他叫我来问你。」
姜明宇瞄了那人一眼,随后收回目光,声量不刻意放轻的回答:「债主。」
林跃星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嗯。」姜明宇点点头,「我是他的债主。」
梁安泽动作一顿,然后神色凌厉的盯着他。
姜明宇淡定的撇开视綫,梁安泽把苹果削好后,将小刀的刀刃直接没入苹果之内,然后捧到姜明宇的面前,姜明宇神色自若的接过,梁安泽再次走到病房外接听电话。
林跃星质疑的目光从他身上来回打转,「什么债主?他到底欠了你什么,大手笔把你调到私人医院,还请了专业的医疗团队。」
「我以前帮过他的。」
「以前?」
姜明宇把小刀拔了出来,咬了一口苹果,「退团那时候。」
林跃星聼他提起以前的事,心里一惊,姜明宇在受伤昏迷前的那段日子经歷太多不好的事,他们虽然不清楚具体的来龙去脉,但都知道那是他最黑暗的时刻,姜明宇醒来后一直没提起,他们都以为他忘了,所以对于他受伤的前因后果也没多追问,想着让他能重新生活。
「以前…」林跃星不安的看着他,「以前的事情你都记得什么?」
姜明宇沉默几秒,随后笑了笑,「其实不太记得,记忆都很模糊,有时会闪过几个片段,但退团的事我是记得的。」
「其实…」林跃星犹豫该不该説时,姜明宇承接道:「其实记不起也是好事。」
他说:「有些事情忘了更好。」
林跃星对此言在认同不过。
反正伤人的徐生也已受到法律的制裁,姜明宇无需受困在他的阴影之下,至于之前的人格分裂的情况,林跃星至少到现在还是看不出什么端倪。
姜明宇被他打量得有些不自在,「怎么了?」
林跃星摇摇头,转移话题,「这个梁安泽看起来就不像是知恩图报的人,李琦跟我説了一些关于他的传闻。」
梁安泽是怎么的人姜明宇还不清楚,他摆摆手,「你别去聼信那些传闻啦,他…挺好的。」
姜明宇说这句话倒也不是完全昧着良心,毕竟梁安泽在自己治疗的这期间到是很上心。
「挺好?那为什么你昏迷了这么久,他一次都没来看过你?」
「他…他不知道我受伤了。」
「而且説来奇怪,他一来,你就醒了。」
「嗯…」
姜明宇后来猜测,自己这些年来一直没办法苏醒,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的灵魂被梁安泽带着穿梭到了2023,所以导致他的肉身一直处于空置的状态,直到那一天,承载着灵魂的容器来到他躯壳前时,他才能过归回本体,儘管也是命悬一綫,但最终还是顺利归位,只是这一来一回,就已花费了十八年的时间。
十八年太长了,他的梦想,他的舞台,全都随之而去,全都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