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话: 哥哥

    书房瀰漫浓烈的香烟味。窗帘拉上，只允许微弱的阳光穿透，把幽暗空旷的房间照得诡异。
    黑木站在办公桌前。桌上的檯灯亮起，打在男人的背后给他营造了一道诡秘的阴影。
    「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东西要跟我说？」若头双手插在裤袋，儘管语调随和，但是盯着樱贺的目光完全不掩饰敌意。
    「学长。关于雅也-」
    「你就是他口中的恋人？」
    「......是的。」
    「呵呵。」哥哥森然冷笑。「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我不是已经说过黑木组会给予你和crimson保护？难道这样还不够？」
    对于对方的挑衅，樱贺依然保持有礼的微笑，「学长你误会了。我对雅也是单纯的喜欢而已。」
    「呵呵。不会吧？骏，我们成为朋友，其实只是为了彼此利益吧？你经营crimson，也是为了帮你爸做骯脏事。我认识了你这么久，你哪一次做事是单纯的不讲动机？」
    「跟雅也在一起的这一件事。」
    「荒谬！」黑木组若头愤然怒吼，房里都响起他的回音。「雅也他或许是gv导演，但是他绝对不会是个同性恋！」
    「雅也是不是同性恋，没有人比他本人更清楚。」
    「放屁！」
    「刚开始我接近他的时候，他已经不拒绝我。我们是-」
    「所以是你勾引他囉？！」黑木从裤头拔出手枪的动作十分俐落。
    樱贺与枪口，只相隔一条手臂的距离。
    「学长......」
    「雅也是我的弟弟！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自然知道他不可能是同性恋！」就算若头情绪激动，但是握着手抢的手依然丝毫没有颤动。「你马上跟我离雅也远一点！要是让我知道他仍然-」
    「学长，我是不会离开雅也。」樱贺肯定地告诉。
    他爱他，这是没有可以再作其他选择的馀地。
    「学长，就算你收回黑木组对crimson的保护，就算你威胁我或者公司的安全，我也不会放开雅也。」
    砰！
    「什么声音？！」门外传来男人紧张的话音。「樱贺？！」门把被疯狂转动，却是房外的人就是进不来。「为什么锁了？！樱贺？！......」黑川奋力拍门。
    刚才的那一声，在黑道中长大的黑川是最熟悉不过。
    枪声。
    有人开枪了。
    有人中枪了。
    就好像那个时候一样。有人要为了保护我而受伤了......
    「樱贺？！」黑川叫喊的声音渐渐听得出眼泪。「哥你们在里面做什么了？！樱贺快回答我！......」
    黑木愕然看着上锁的房门。指向地面的枪口仍在冒烟。「你把雅也带来了？......」
    「......」樱贺愕怔地望向那道门。
    刚刚的那一枪，黑木瞄准了男人身后空白的墙壁。
    然而当樱贺转头回望的时候，却发现子弹洞距离自己的影子没有多远。
    「是的。我觉得学长也应该跟雅也谈一谈，所以就把他带来了。」樱贺的话音出奇地平静。
    「我自然会跟雅也谈谈......但这些事情用不着你管。」听到房外的弟弟抓狂地叫唤，黑木也显得有点愕然。
    他没想到黑川会在屋里，更没想过弟弟的反应竟然会这么激烈。
    现在只听到有人不断撞门的声音。
    还有黑川肯定已经崩溃了的哭喊。
    「学长。我知道你以前对雅也做过的事情，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自责。」
    「......你什么意思？」
    「雅也的取向，并不会因为你曾经抱过他而改变。」
    哥哥渐渐露出恐惧的表情。
    樱贺淡然续道，「雅也其实一直以来都很敬爱他的哥哥。他一直都没有责怪过你，也没有觉得那件事对他有任何影响。所以希望学长你不必担忧。你不需要为现在的雅也而负责。」
    「你说什么！-」黑木再次举枪，但是这一次，房门砰地打开了。
    「樱贺！」黑川衝到樱贺身前，几乎就要把自己绊倒在地上。「樱贺！......」他把樱贺的头紧紧按在胸口上，将男人护在怀里。「樱贺......」
    老闆感到对方整个人都在发抖。「雅也......」他轻柔回抱。
    「你没事太好了！......」黑川的话音颤抖得很厉害。「樱贺......！」
    「雅也？」身后的哥哥语调森冷，「你是怎样进来？......」然后他厉目瞪向此刻走到身旁的优希。
    孩子一凛。怯怯地高举双手的时候，看到他手心有一串钥匙，「我用黑木先生给我的备用钥匙开门了......」他双眼晃泪，好像是对于眼前这个黑木组若头感到害怕。
    「唉......」却想不到黑木的表情缓和下来，「算了。你先出去吧。」
    「黑木先生......」
    男人突然凶恶的一声「嗯？」，让孩子不禁骇得跳了跳。
    「黑木先生......请您不要再生黑川先生的气吧？......」
    「嗯嗯行行行。这里没你的事，你快出去。」
    「黑木先生......」
    「优希......」忽然一声虚弱的叫唤。眾人撇脸看过去，只见黑川仿佛刚从恶梦醒过来的样子，他整个人都软瘫在樱贺的手臂间。「放心吧。你先出去，啊？」他慈柔苦笑。
    儘管不放心，但是优希不想增加黑川的负担，唯有不捨地退出书房。
    「......」哥哥望向互相拥抱的二人。「你为什么会哭成这样......？」黑川此刻的样子，实在憔悴万分。他双眼红肿，要是没有樱贺抱住，可能连站都站不稳。「雅也......」哥哥慢慢走到二人身前，伸出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抱住了弟弟的脸庞。「你真的这么喜欢这个男人么？......」
    「哥......」黑川已然无力号哭。他慢慢转身，回抱最钟爱的哥哥。樱贺只得放手，让哥哥把弟弟接过，把人拥进怀抱里。「哥......我会跟他分手......所以请你不要伤害他吧......」
    「雅也？！」樱贺﹑黑木两人一同感到惊讶。
    「别伤害他......哥哥不喜欢我是同性恋，那我就跟女生交往吧......只要你放过樱贺......！」
    弟弟在肩上啜泣轻诉。
    哥哥不自觉地看了看面前的男人。
    却是意外地，这个他一直以为只以利益为前提的俱乐部老闆，居然会露出如此真摰的心痛表情。
    「......雅也。」黑木轻抚弟弟的头发。「跟女生在一起，你会开心吗？」
    他只是没有跟女生交往过而已吧？
    一旦交往了可能会觉得喜欢......？
    「哥......」枕在肩上的黑川，停下眼泪苦笑道，「现在根本不再是男女的问题了......」
    不是男女的问题......？
    「呵呵。没关係......」黑川站直身子，颤手把眼泪抹乾。「只要樱贺没事，其他的，都随哥哥吧......」
    「雅也......？」
    黑木伸手捏紧黑川双肩。总觉得眼前的这个弟弟，比以前更加冷淡﹑更了无生气。
    「呼......雅也。」黑木颤声吐气。到了这个时候，那个他一直以来不敢面前的话题，要是现在不说清楚，黑木觉得自己将会永远失去弟弟。「你对男人產生兴趣，是因为......因为哥哥曾经对你做过那种事么？......」
    「嘖呵......呵呵......」黑川反了个白眼忽然冷笑。「你妹的......开什么玩笑？！」黑川终于按捺不住情绪，愤然把哥哥狠狠推开。「你这个混蛋！我喜欢男人跟老哥你有屁关係呀？！」
    黑木一脸懵然。
    要不是气氛凝重，这突如其来的发展一定会让他忍不住要喷笑。
    黑木从来都没有看过自己的弟弟这么生气﹑会说这么粗俗的说话。
    只听黑川继续叱骂，「干你！-黑木你给我听清楚！你可能影响了我很多方面的事情，但是唯独这个，跟你这个混蛋绝对没有关係！」黑川说得双手挥动。
    站在他身后的樱贺怜爱地微笑。他小心凑近，把黑川抱在手臂间柔声呵哄，「冷静......」
    「......」黑川也没有抵抗。他吐出一口仿佛放弃的叹息，让自己背靠在男人怀里。「呼......」他反手回抱爱人的手臂，目光望向哥哥坚定地告诉，「我喜欢樱贺。但要是老哥会因此而伤害他，那我愿意离开。」
    今次，该换我保护樱贺先生吧......
    「雅也......」老闆轻柔低语。唇瓣来到男人的脸颊，在哥哥的眼前大胆地吻了下去。「我不会让你离开。」樱贺撇眸盯紧黑木，眼神之中满是挑衅。「我会把你绑架拐走。就算这意味着要我放弃我的家人和事业，我也会跟你在一起。」
    「嘿呵......白痴......」黑川摸上男人的脸颊，手心珍爱地抚蹭。「你这样做一点也不值得......」
    「值得。」樱贺霍地回答。「毕竟，你是我的谁了？」
    「......老婆？」
    「......」可惜黑川被抱在胸前看不见。不过樱贺现在脸颊羞红的模样，怕是百年难得一遇。老闆面对哥哥狐疑的目光，连说话都不禁变有点结结巴巴，「嗯哼......我原以为你会回答"恋人"，不过"老婆"这个答案好像是更不错......」樱贺蹙眉坏笑。
    「呵呵......」黑川也已经不再激动。他对黑木说，「老哥，对不起。我喜欢樱贺，但也喜欢你。你是我最尊重﹑最敬爱的老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不用放弃你们任何一个......」
    「雅也......」黑木但见眼前的两人仿佛面临生离死别。而知道自己是他们痛苦的原因，黑木并不感到好受。「你真的喜欢骏？不会后悔吗？......」
    万一有天弟弟发觉自己不喜欢骏，发觉自己只是被身边的同性恋gv所感染......
    「嘿。」黑川不忍微笑。「其实我还不是很清楚。不过我的确很喜欢跟樱贺在一起，而且他对我很好。你身为哥哥的，不是应该为此而感到安慰么？！」
    「......」弟弟与男人互相依偎。黑木明瞭，男人的一个微笑，已经比起自己做的任何事情都更能让弟弟高兴。
    这一点，让他想起了那位已经不在的女人。
    曾经，她的一个微笑已经足够让自己感到无比幸福。
    她的存在，会让自己觉得世界上没有艰难的事情。
    与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是会令人感到平静安逸。
    而黑木，也希望他的弟弟能够感受到那份快乐。
    因为，这是他欠他的。
    就算弟弟说没有责怪过自己，但是黑木就是无法解开这个心结。
    「滚......」
    「......哥？」
    「别在我面前出现。」哥哥转身背向二人，「我需要时间......去接受你们。」
    「哥？！......」
    「骏。」即使看不见脸庞，若头的气场不减威严。「你要是敢伤害雅也，我下一次开枪就不会打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