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 深浅 (07) end

    虽然这个氛围让我很不自然，但自己也不能太没礼貌，于是我努力友好地笑了笑说，「凝儿学姊怎么会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可以坐下吗？」
    「当然可以啊！」我的语气有些急，看着失笑的学姊，不禁有些慌张。
    「我既然来了呢，也不想拐弯抹角，就直接说明来意了。」学姊在床沿坐下，和我并肩，眼睛没有直视着我，我却侧过脸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淡淡地忧伤，「学妹，我会把他还给你的。」
    老实说，我不喜欢装傻，所以我完全理解学姊所说得话。
    我的眼睛微微睁大，有点不敢相信，人和人之间总是存在着某种连结，但是我却无法看懂学姊此刻的淡定和从容，如此云淡风轻，好像她要放弃的，是一个从来就不属于她的东西。
    可是，我明白她对何子恩有着极大的执念，那为什么现在又突然说要放弃呢？
    「学姊，你怎么会……突然对我説这些呢？」我不解还有些激动地看着学姊，此刻已经无法顾及自己是否失态了。
    学姊嫣然一笑，「不是突然，我想了很久了。」她俏皮的偏着头，「让我想想，认真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大概……大概是从那次篮球赛子恩匆匆忙忙得追出去找你的时候吧。」
    我心一震，忍不住脱口而出，「原来那么早就知道了吗……」
    「不是呢，大概是从第一次看到你，我就知道了。」学姊看着我吃惊的面容，笑容又扩散了些，依旧是温柔婉约，我却看着觉得有些苦涩，「女人的第六感是很准的！只不过就算那时候我知道了，我还是不想就这样放弃子恩，但现在看来……是不得不放弃了呢！」
    我现在心里五味杂陈的，看着学姊的脸，既有想痛骂她的心情却也心疼她……
    「学姊，既然当初都决定要追了，那为什么要放弃呢？」我侧过身，把她的侧脸完美的收入眼底，连声音都不住地颤抖，「你怎么了吗？你不爱他了吗？」
    「没有不爱，只是觉得自己任性够了。」学姊不假思索的回答，专注且真诚地看着我，然后细细地说，「在那件事情之后，我又回来找子恩，发现自己还爱着他也很想念他，而且他也毫不介意的接受我、对待我，这让我更加无可自拔，离不开他。」
    我从凝儿学姊的身上感觉不出任何一丝谎言，她好像在替何子恩的善良解释，实则却是在替自己辩解。
    「即使我自己也很清楚，他不爱我了。」
    听到这里，我只是淡淡一笑，说出从脑海一闪而过的想法，「学长是一个很好的人……」
    「是啊，但就是因为他的这个个性，让我觉得他的温柔其实很狡猾呢。」学姊没有否认我的说词，反而极度认同，「就是这样，才会让人越陷越深，不是吗？」
    学姊最后的问句是朝着我问的，而我也诚实地点头，除了学姊，连我也是对何子恩无可自拔。
    窗帘随着微风摆动，我感觉学姊今天能够这么心平气和地和我这般谈话，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我很敬佩她，放弃何子恩，这大概是我永远都做不到的事吧。
    沉默了一会儿，学姊的表情很是温柔地开口，「学妹，真的很对不起，让你们彼此错过了这么长时间。」
    其实学姊也是个很好的人，将来，一定也会出现一个足以与她匹配，能够给予她幸福的人吧？
    「学姊你不用道歉的！」我挥着手，又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傻缺，于是沉沉的发出了个气音便继续沉默了。
    学姊轻笑了声，「我该道歉的。不要觉得对不起我，我才该对你愧疚，像末凉这么好的女生，一定会很幸福的！」
    我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于是抬起了头，「学姊，谢谢你。」
    「谢什么。」
    「那……你不会后悔吗？」我畏畏缩缩的问着。
    「说不会谈何容易？」
    明明也会遗憾甚至不甘，明明就不能那般洒脱的转身离开，可是她最后还是选择了把何子恩给我……
    真的，我是一个最自私的人，都让自己身边的人捨弃一些重要的东西来成全自己。
    我有些哽咽，喃喃的道，「你不用这样的……如果捨不得，就留下吧。」
    「学妹你真可爱！不过来不及囉！我过不久就会跟我前男友去北京。」我的瞳孔瞬间放大两倍，激动的下意识就握住了学姊的手，学姊愣了愣，随即把自己柔软温暖的手与我的手交叠，「他对我很好，虽然关係不会像之前那样子了，但至少还可以互相照应，对我来说也是个很好的机会。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是真的打算把子恩彻底归还给你了，真的。」
    「归还？」
    「是啊。」她轻笑，「就算以前拥有过，现在已经不属于我了。他很早以前就已经是你的了，而我却硬生生的把他从你身边抢了过来，现在当然是归还。」
    「末凉，他是你的。」
    话落，我微怔了怔，如此那样不真实的话语，此时此刻之后是不是真的就能成真了呢？
    我想，可能我们都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放手，但人除了要学会拥有，也要学着失去。
    「好了学妹，就这样了吧，我该说的都说完了，虽然遗憾，但感觉自己心里也舒坦了点。」
    学姊刚起身，我才惊觉，立马起身抓住她的衣角，大声的说，「学姊！一路顺风！你一定要好好的！」
    「嗯。」她的眼眶没有红，柔情地对我微笑，我却好像看透她眼里强忍着的悲伤和泪水。
    我撇过头，沉闷的说，「学姊，你一定要幸福……」
    「会的。」语气云淡风轻，宛若没有一丝情感，却又像那般坚定的承诺和誓言，「一定会的。」
    「再见。」
    「再见……」
    看着学姊坦荡消瘦的背影，带给我的感觉，就好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顽强地停留在花上的花瓣，似乎只要风一吹，就会随风相融在漫漫天际中。
    是那样坚强。
    我紧绷的身子缓缓放松，悄声地坐回床沿，沉旭在那之后没有回来。
    温柔的风和煦的吹来，自己不知不觉就慢慢地沉淀下来了，思绪顿时变得很透明。
    就像深深浅浅的海洋，被阳光折射的海平面是那样温暖、藏在几万呎下的深海则是那样深不见底和冰凉。
    我们都是浮游不定的生物，飘飘荡荡、孤苦无依，徘徊在一个未知的领域。
    却又都同样渴望被爱。
    ／
    后来我坐着坐着就睏了，打盹到一半，一个偏头重心不稳醒了还差点跌倒，同时马上发现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带来好几抹人影。
    「末凉！」何子恩满头大汗地飞奔来我身边，让我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
    「末凉没事吧？」宋茗和黄赖学长也担心的问道。
    何子恩还略微喘着气，用眼神扫过我的全身上下，最后抓着我受伤的胳膊，还仔细看了其他几个微乎其微的伤口。
    「疼吗？沉旭说你受伤了。」我听出来了，他的语气带着自责。
    「没事啦，只是不小心跌倒了。都是小擦伤而已，不要担心。」我看着何子恩可怜兮兮的模样，明明是我受伤，可是我却觉得我更应该好好安抚他……
    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安慰他，只好摸摸何子恩的头，语气尽量放轻，柔声地说，「我真的没事了啦！放心！我刚刚听到你赢了很多项目，超厉害的。」
    何子恩抬起头朝我微笑，最后伸出手揉乱了我的头发，接着把我紧紧的拥入怀中，「傻瓜，以后小心点，我会心疼。」
    闻着他怀里令人安心的味道，加上他有力臂膀的环绕，我有种自己找到依靠的感觉。
    伴随着周遭细细传来的窃笑声，我才惊觉自己是在很多人面前被何子恩抱着，连忙推开他保持距离。
    何子恩也不怒，笑意更浓，「末凉害羞了。」
    我正打算反驳，何子恩又说，「你的脸已经出卖你了，好红喔。」
    「烦耶！」我已经害羞的完全说不出话来了，连何子恩的脸都不敢看。
    这个举动倒是把宋茗逗乐了，她可爱的说，「末凉你们好幸福喔！学长对你真好！」
    一旁被遗忘的两个男人突然勾肩搭背，颇像天涯沦落人般的对视了一下，然后异常有默契的摇摇头叹气。
    「看吧，就说死不了，还有力气在这里放闪。」林杨说。
    「早知道就不帮她包扎了，应该拿刀划几刀的。」沉旭说。
    「连我的分多划几刀。」
    干。
    你们怎么都不去死一死啊。
    我怒瞪他们，突然大家都笑了开来，气氛变得好不和谐。
    终于忆起了重要的事，我凑近何子恩的耳畔轻声问，「你知道凝儿学姊要去北京的事了吗？」
    「知道，她和我道别过了。」他的语气一下子沉稳起来，温柔的嗓音搔痒着我的耳尖，此刻的情绪是那样浓烈，「所以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未来，我不会再让你走，要把你锁在我身边一辈子。」
    「求之不得。」我压抑不住地主动抱住何子恩，管不了其他人了，「何子恩，我爱你。」
    「我也是，我也爱你。」何子恩回话的同时，除了周遭起鬨的笑闹声，我听见的，是彼此心跳契合的那份感动。
    我笑着，笑着的同时，眼眶似乎有些模糊，紧接着是唇瓣上轻柔的触碰和帮我逝去泪痕温暖的大手。
    我突然看向在周遭的每一个人想着：以后大家穿起西装白纱走上红毯的时候，会不会还记得这段时光？
    儘管这段时光充满着无数令人意想不到的火花，我想我不会忘记。
    相信他们也是。
    青春里都有那么几个人是用一辈子去记住的；但有一个人，却是要用一辈子去守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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