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他拉起许格的手,同她十指交握,屋子里光线昏暗,许格看不清他眼底究竟有多少血丝,眼下有多重暗影,只感受到他握着她时,充满力量。“茉茉,”他哑着嗓子低声道,“目前的形势很混乱,我不想瞒你,德怀陷入公信力危机,有人刻意为之,许墨凡在独撑大局,朱莉早上联络我,希望我带你去瑞士,我想,你有选择的权利。”
我想,你有选择的权利。
这句话一出,许格的鼻子就酸了。
从小到大,只除了那次意外,许家对她的照料绝对是无微不至的,她同样爱她的家人,只是家人给她的爱却沉重得令她挺不起胸膛。在他们眼中,她再大也是应该呆在他们羽翼下面的,有任何的风雨都不需要她站出来承担,自有人妥善料理一切,她要做的,就是一无所知地躲在后面开心玩乐,他们什么都不肯告诉她,更不要说会给她自主选择的机会,就如同这一次德怀出事,许家人第一反应是将她远远送走保护起来,在他们眼里,她永远都是弱不禁风不堪一击的小女孩。
而江司潜现在却说,你有选择的权利。她就觉得,他能真的明白自己。这是一份被人信任的感动,这也让许格觉得,自己不再是拖油瓶,活得有价值。
“瑞士我们以后再去,好不好。”
“你决定了吗?”江司潜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他自然想要护她一路周全,只是人生路上坎坷难免,温室中的花朵并不能真正活得恣意畅快。真心要给予保护,不如就教她学会生存。
许格郑重点头。
“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相信我。”
“好。”她几乎是丝毫没有犹豫地吐出这个字。
又将她扯进怀里,江司潜的手紧了紧,如鲠在喉,却不得不说。“爸病了,病了很久,这次病倒了,现在正在隔壁房间接受治疗,我保证爸不会有事,你也不准,这是第一个考验,能做到么?”一口气说完,他惶急地等着她的反应。
她没有不理智地冲去病房,更没有哭得像个孩子,她只是急切地拉开自己,异常冷静地问我爸什么病。
他咬了咬牙,拳头握紧松开再握紧,他也茫然了,原来他江司潜也会有茫然无措的时候,他忽然就不知该如何跟许格说了,说什么,怎么说,从哪里开始说。说齐绍维枪伤已无大碍,棘手的问题是需要换肝脏?还是说爸爸的病症恰巧跟齐绍维一样,也被称之为遗传性代谢肝病?或者干脆就直接说他们是父子,齐绍维其实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
江司潜紧紧盯着许格,看她眉头紧蹙等着自己开口解释的模样,他忽然就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估摸着再有两周这文就完结了,这两天终于休息了,全力码字中,谢谢蹲坑的妹子们不离不弃的守候,爱你们!╭(╯3╰)╮疑惑的地方会一个一个解开,谢神兽终于开始正面得瑟了,那个陌生号码让格格快去医院的短信其实就是谢神兽发的。(注意到这个细节了喵?)格格是不是吃素的相信你们都了解。
第66章 chapter66
许格一直握着老爸的手,静静地看着他,呆坐了两个小时。
江司潜被许格关在门外,她说想跟老爸单独待会儿。他不想拒绝却也不敢离开,就不声不响地仰靠在外间套房的沙发上,关注着里间的风吹草动。
走到今天这一步,他都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不认得自己了。原来,当他看见她在伤心的时候,他的心疼,竟然是真的,并且这般深刻,凛冽。
到底是什么时候迷失的呢,他自己亦毫无头绪。爱情这个东西,他信过,只是同样的错误,对于他江司潜,断不可能会犯第二次的。可似乎,他实在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到许格,还是郑茵茵死缠烂打地跟他说认识了一位令她也甘拜下风的新朋友,还一定要拉他去看上一看。他跟郑茵茵虽说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但郑茵茵这个妹妹实在讨喜,性格风风火火,瞥一眼就知道她肚子里头装着几根肠子。在可给予的范围内,江司潜都是很宠郑茵茵的,所以那天,他应邀去见了郑茵茵的新朋友,许格。
那时看到她,帽子压得极低,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在帽檐下面闪着慧黠的光芒,瘦成一副搓衣板,说起话来笑嘻嘻的,这种女孩子,他向来不喜欢,因为当初的谢筱依,正是这番模样。
说起来,在谢筱依之后,他有过许多女人。也说不上是自我放逐,毕竟当一个人在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之后,打击来临时的力量便也算不得打击了,而关于那些女人,他只是在经历许多事之后忽然觉得,能够举手投足都毫不掩饰爱上你的财富地位的那些女人,其实拥有最坦率真实的灵魂。
所以那段时间,他消沉在一片花红柳绿之中,他不爱她们,她们自然也不是只爱他这个人,可是这种明确赤/裸心照不宣的关系,却奇迹般地令他犯疼的心脏渐渐愈合,直至结痂。
他跟谢筱依交往四年,其实他是一早就洞悉她的真实目的了的,只是那时年岁青葱,还有幻想爱情如何美好如何纯粹的勇气,所以他只是不言不语地等,等她对自己说出真相。然而最终,时间却证明了他到底有多愚昧。
江司潜一直觉得,许格跟郑茵茵打成一片亦是出于某种意义,所以第一次见面,他对她说了一些不温不火的话。而后某日,郑茵茵又忽然拽他开车去时代广场接人,到了地方才知道,要接的人居然还是那个许格。
那天她从拔足狂奔到钻进车里,始终也不曾抬眼看他,只顾着自己十万分委屈的哭,他从后视镜里看她,一面啜泣一面还不忘对郑茵茵表示感激之情,含混不清地说郑茵茵你这个人很讲义气,下回你有事我也一定第一个赶到。后来才听出似乎是为了因为失恋才这样痛哭流涕,可是听到最后才恍然大悟,原来竟然恋也没恋过。
那一回许格精明城府的形象在江司潜心里漂白不少。
直至跟秦征在尊享又偶然遇到许格,江司潜才终于承认,原来这世上也是真的存在会令他看走眼的人的。
那天他跟秦征看见许格的时候,她似乎已经喝了不少,脸颊上似乎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坐在那里左摇一下右晃一下的,倒也平添了几分柔弱的妩媚气质。秦征对许格是一早就动了歪心的,早在地下停车场那一次,许格三拳两脚地将郑茵茵的保镖踹倒在地,那时候秦征只两眼放光地瞪着车窗外边儿凶悍的许格,咂着嘴巴说了一句这女的勾起了我沉睡已久的欲望。
其实秦征看上谁他江司潜都是没兴趣插手的,过去秦征也经常在尊享里面往外带女人,说起来,还真的就没有秦征勾搭不了的货色。可是这一回,秦征却失了手,她喝了不少,脑袋却还是十分清醒的,还能非常稳妥地端起杯子,然后丝毫没有犹豫地将坐在她身边的秦征从头顶淋到脚底。
秦征那一身cerruti毁的迅猛壮烈。
然后许格摔了杯子,指着秦征骂了一句就凭你也他妈想带走我,说着便抄起吧台上一瓶92拉菲,晃晃悠悠就要砸向秦征。那一次若不是他拦着,估摸着秦征直到今天还得躺在床上扮演植物吧。
而后即刻有巡查经理跟waiter惶急跑来,有两个waiter硬是将秦征搀去了楼上的休息室去整理西装,江司潜原本也是要走了的,这种脾气火爆的姑娘他向来就是兴趣缺缺,只是尊享的巡查经理却面色和善地称呼她为许小姐,还客客气气地问许小姐,要不要派车送您回去,还是通知许家的司机过来接您。
这个晚上,许格在江司潜心中无关紧要淡得连路人甲都算不得的形象忽然就日渐清晰起来。他是从尊享经理口中无意得知其实她是许德怀的女儿的,这个真相无疑令江司潜讶异了好一阵,而这个秘密他也一直守口如瓶,即便是在许格面前,只是态度却已然不同。
可是他对许格的态度转变,也并非突然爱上她,他看中的,是德怀旗下的那块地。当年竞投的时候,他们江城以一票落空最终没能标到地皮,而这一票,是政府出面强投的。德怀是以构建孤儿院养老院的名义标到这块地皮的,可是多年来,却始终也没有动工的迹象,而他们江城的户外运动项目,此时正发展得如日中天。现在国内几大主要城市皆是寸土寸金,往往有钱也买不到土地,若是能跟德怀实现合作关系,无疑就是锦上添花。
他很早就知道许德怀有个女儿,但江司潜所认知的名字却是许茉含,这位小姐在圈子里从不露面,却也颇有名气,因为传闻许家的人是把她关在笼子里来养的。当时站在许格面前,江司潜就觉得,传闻有时候也并无完全虚假,脾气这么暴躁是应该关进笼子里,不然放出去也是一不怕事儿大的街头恶霸。
然后就看见她气恼不已地央着尊享经理给齐什么维打电话,让他过来接自己,还甚是骄傲地调出手机照片嚷着这是她男朋友。江司潜顺便瞥了一眼,赫然发现照片中的那个男人似乎是秦羽目前正在交往的对象,论实力的话,秦家不知要输许家多少倍,可是单纯论人的话,许格从头到脚从外在到性格都是远不及秦羽的,至少那时候的江司潜还这样笃定地认为。所以当时他站在那里还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心说我要是这个齐什么维,自然也不会选择你。
然而在秦征从洗手间回来之前,江司潜还是把许格带走了。其实究竟为什么要带走她连他自己也理不清,只是想跟她扯上关系,跟德怀扯上关系罢。那幢别墅,是他亲自设计建来送给谢筱依的礼物,本打算跟她求婚的时候用,可到头来也只是成了一砖一瓦的房子而已。他那时已经很久不来这里了,那晚把许格送来之后,她已经昏睡得不省人事,哪里有半点儿精明人的样子,江司潜都觉得,说她精明简直就是在打他自己的脸。
许格睡得相当没有形象,这绝对是有史以来他见过的最最最最最没有形象的睡姿,一个占满整张床的大字,对于一位千金小姐来说,这姿势骇人得可以了。那晚他站在床边琢磨了许格半天,从头发到脚趾的,都被江司潜的目光强/奸了一遍,他虽然没有正眼好好瞧过许格,但他记得头几次碰到她她的头发都是短成兔子尾巴的,怎么这回又忽然这么长了,还穿了紧裹屁股的小短裙。
江司潜鲜少对女孩子上心,那会儿他对许格也是真的上了心,却无关风月。他后来查了她的资料,大学前的记录一片空白,倒是读大学的那四年,生活还算得上是丰富多彩,身边一直有个男人,大概就是她口中的齐绍维了。江司潜那时候很好奇,许格是许家唯一血脉,将来德怀集团必定是要交到许格手里的,就如同江城一样,可是许格的大学却是在s市的s大读的,并且一毕业就跑来他们江城滑雪场工作,根本没有出国研修的打算,对圈子里的生存法则来说,这无疑是个大乌龙,就连张氏那个不成器的纨绔子弟都被丢去国外镀金了,德怀集团没理由不培养自家血脉。
后来他曾故意调看过监控,第二天许格下楼梯时,两手警觉地在身侧勾成随时可以将身后来犯的贼人过肩摔倒在地的姿势,脑袋也是草木皆兵地四下观望,他当时站在一大片显示器面前,笑到嘴角抽搐,他倒是完全没料到许格会是这种反应,相较于一般人惊魂未定地大声呼救,她冷静自持的反应中却又掺了不少强装镇定,那时候江司潜就觉得,这姑娘逞能功夫一流。
那时候,他已经亲自把许格开除了,倒不是因为她打了梦琳,只是她的气焰实在太过嚣张了,那么多人围观,还把他这个江城当家的也顺便围了围,他就觉得不拿出点威严来这姑娘简直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而后江司潜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许格在被开除的时候仍然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跟一般满腔热血的大学毕业生不同,她是德怀千金,又怎么会在乎区区一份工作,江司潜在得知许格的真实身份以后,一度这样以为过。
而后交集忽然多了起来,江司潜不否认很多都是他在刻意为之。就比如亲自打电话邀请许格回来江城雪场上班,他在这圈子混了这么多年,德怀的朱莉他自然认得,只是之前也没仔细想想为什么朱莉带着孩子来了以后,点名就要许教练教滑雪。只是越接触下来就越觉得,许格这姑娘就算不是许茉含,她似乎也完全能够做出那些惊世骇俗的事情来,在她的脑袋里,好像根本就没有要顾全大局的那种意思,不然也不会众目睽睽的就将梦琳拎着丢进了游泳池,都不带犹豫事后也完全不见胆怯的。
他就觉得挺有意思,许格四处惹事八方生非,却不见许家来个人出面阻止,晶华苑都舍得给她闹上一闹,可见许家宠她是宠上天的。后来的几次接触,彻底驳了江司潜的面子,他终于肯定终于看清终于愿意面对现实,这些年过去,他识别女人的功夫已经退化到出厂阶段了。
作者有话要说:估摸着今天会更个万把字。
第67章 chapter67
跟她结婚,他虽也闪过这种念头,但短期内却绝对没有这种打算。
若不是被派来跟踪他的娱记偷拍到不雅照片,他们之间,也断不会这么快就扯上关系罢。那个娱记已经跟了他快四年了,其实江司潜心里有数,知道是谁的眼线。只是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手段罢了,还不成气候,他也无心理会。
说起来,那晚在晶华苑停车场的时候,江司潜是知道的,知道有记者躲在暗处偷拍。其实他当时若想揪出狗仔也是十分容易的,毕竟许格这种段数的都不是他的对手。可是他却不想,不管是鉴于日子的天翻地覆还是对躲在暗处密切注意他一举一动的敌人,他都想对偷拍的事听之任之。
相片印出来的效果还算令他满意,够唯美也够暧昧,任谁见了都会想把闺女嫁给自己的那种。许德怀也不例外,更何况许格还是他的眼珠,报道才出半个小时不到,德怀那边就给他来了电话,说董事长想约您见面,他欣然前往。
跟许德怀最近的一次碰面便是那场竞投会上。那时候江司潜跟他都是经商身份,许德怀是长辈,也是竞争对手。而眼下,江司潜即便年轻却也能够辨得出,对面坐着的这个人,只是一位父亲,笑容慈爱真诚,丝毫没有商场上的试探迂回,只开门见山地问他,是不是真的在跟茉茉交往。
江司潜自然知道茉茉是谁,也无意骗他,只诚实地回,没有。
这两个字一出,江司潜却看见许德怀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他默不作声地看,终于确定那并非是自己的错觉。
许德怀静默了好一阵,然后说了一番推心置腹的话。他讲了很多关于许格的过去,害怕纸巾的原因,想去找妈妈的经历,被许家人七十二小时监护在家里的过去,江司潜听得气息不稳。
最后许德怀说,我不是溺爱她,茉茉真的很懂事很单纯,我奔波了大半生,很多事也终于能看得清明,以后茉茉能不能接手德怀,都不重要,我只是希望她能平安开心。我虽然做公益事业出身,却也到底是个平凡的老爸,这个社会,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走不到最后,我纵然很钦佩那些敢于不屑身份地位的爱情,可是若轮到我自己的宝贝,那却是万万不可的。你的父母即便嘴上不说,心里也定是这样想。
江司潜并不开口,因为不知道该如何接,他只是静观其变地坐在那里听,然后听见许德怀问他,司潜,你对茉茉有没有一点心动的感觉。
他就怔住了。
想嫁进他们江家的女人自然不少,他自认长得算是能够吸引异性的那一种,亦算有钱有势,只是许家比起他们江家,纵然算不得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也绝对是旗鼓相当的,说起来,就是许德怀眼里最标配的门当户对吧。
只是他对她有心动的感觉么,他似乎寻不到蛛丝马迹,那就该是没有罢。他第一次多看了她两眼还是因为那闪着慧黠光芒的眼睛像极了谢筱依,他看着觉得刺眼,他若再听不出许德怀这是想把闺女嫁进江家,那简直就是耳聋眼瞎了,只是江司潜一时之间理不清原因。
那日他跟许德怀一直把太阳聊到下山,其实也不能算作聊天,因为他一直在做听众。离开的时候,他心事重重,却并未后悔自己的决定,娶她。
秦征出院以后,对她的殷勤越发明显,他对秦家向来戒备,如今再看,江司潜识男人的眼光还是相当精准的。于公于私,他都不能让秦家跟许家沾上关系,所以他跟许格结婚的理由,便也又多了一条。
只是事态的发展却再度出乎江司潜的意料。肠子悔青的人,居然是她。
她曾义正言辞地对他说,我是不会嫁你的。那时候许格眼睛瞪得圆圆的,却掩不住眼底的惊慌失措,还鬼使神差地嚷着,一定还有更好的办法,大不了她去跟媒体澄清。
他听了之后,火气满腹,因为没料到这货居然不想嫁给他,他是人不是神,再说还是自尊心极强的男人,这种挑战尊严挑战底线的话,让他的绅士风度统统见鬼去了。那时候,他忽然就有种要刻意为之的变态心理。
有天秦征突然门进来,面色不善地问他怎么可能这么冲动,是不是对谢筱依腻了。
那会儿江司潜甚是好笑地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一起携手并肩的兄弟,也终于觉察到秦征对许格的感觉绝不只是想玩玩而已那样简单。可是这些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他不可能让秦家沾上许家一星半点。
所以江司潜违着心说了谎,他说,不这样做,她又怎么肯主动回来。
凭着多年来他在秦泽生眼皮底下的谨言慎行,江司潜不信秦征会对他产生怀疑。已经隐忍了这么多年,眼下这种至关重要的环节,又怎能大意。权衡下来,娶了许格只有利没有弊。那时江司潜就是这样想的,无关情爱,甚至他更以为,这一生他再也不会为谁真的动心。
然而,总归是人算不如天算,或者说他实在向来习惯高估自己。曾经高估了自己在谢筱依心中的地位,而现在,更高估了自己自以为的掌控,恣意。
连他自己都理不清究竟是何时,在何处,为何事,对许格失了心。
那一回她疯疯癫癫地给他打来电话,听筒里面疾风呼啸,她在那头豪声豪气地大喊,齐绍维,姑奶奶再也不要喜欢你了,老子不喜欢你了,你滚吧。那时他并没有听见她一星半点儿的啜泣声,可想也知道,定是痛哭流涕的。而后冲动拉着他去民政去花了九块钱,她倒是说话算数,说请客就请客,利索地掏了九块钱。
后来江司潜常想,若不是那日许格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冲动跟他领了证,估摸着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可能有兴趣嫁进江家。
她对他的不感冒已经可以用登峰造极来描述了,在许格身上,江司潜永远也感受不到或爱慕过垂涎的目光,对她来说,他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用来赌气的工具而已。他眼睁睁看着她为齐绍维担心伤心动心,忽然就很好奇,如果他肯稍稍花点心思,那么这样的姑娘究竟会不会爱上自己。
于是他开始不再同她针锋相对,也会偶尔用那样温柔的目光注视她,与她说话的时候也多了些许柔声细语,只是演着演着,慢慢就成了真。
他们的婚礼,并不隆重,甚至没有宴请媒体。她穿的那件婚纱,是许多年前,谢筱依还未成名的时候就构设好的,谢筱依成名之后,这套礼服被炒成了天价。既然是做戏,不如就全身心的投入,他亦是想看看,江家真的跟许家走到一起,秦家下一步会有怎样的动作。
可是许格明知道那是谢筱依设计并亲手剪裁的礼服,她穿上之后,脸上却一片泰然,江司潜根本寻不到半分醋意。那时候他终于相信,许格真的是心无旁骛的姑娘,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满心满眼就只有对方而已
第68章 chapter68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江司潜也不知道自己在外间坐卧了多久,许格轻声开门出来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手机,就快到护士查房的时间了。若继续停留下去,说不定会造成不必要的困扰,这些,许格都是明白的。眼下的境况已然混乱不堪,没有解决的能力,至少也不该平添麻烦。
“江哥,”许格已经说不清心里究竟是怎样一种滋味了,麻木多过心疼,冷静满过慌乱,因为哭也没用,害怕也没用,该面对的,迟早都会来。“我现在能做些什么?”
熬到现在,他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了,可就如江司潜自己认知的那般,同样的错误,不能出现两次,他要亲眼看着她平安无事才能安心。起身站定在许格面前,伸手帮她戴上口罩,一字一顿说得清晰有力,“我送你回去休息,剩下的,都交给我。”
他没说,关于那些秘密,他终是一句也说不出口。江司潜自己都分不清了,他原以为,只是贪怀过去的感觉罢了,谁知道,到头来却上了瘾着了魔。
许格也不拒绝,只郑重点了点头,跟着江司潜往外走。她脑子里很清醒,前所未有的清醒,她老爸不能有事,德怀也不能有事,可是她却没有那种力挽狂澜的能力,那么眼下,她便拼上一切地信他,因为再别无选择。
“艾伦说,”他忽然停住脚步,像是踟蹰许久,终于决定全部吐露的那种无畏姿态,“他就快醒了,过两天情况稳定稳定就会安排再次手术。”
许格一愣,随即不由自主地伸手抓住他的胳膊,“谢谢。”
这总归算是一个好消息,可对她来说,这也只是一个消息而已。齐绍维身边已经有了共度一生的人,他们两情相悦,情深意浓,她也不便继续误人误己,造成不必要的困扰。其实这些道理,许格一早就明白的,只是情难自禁,若真的能够控制自己不去对他好,那还算什么爱情。
他不再说话,只大步走着,她在后面快步地跟,他其实还想说些什么,却很怕自己一开口就再也忍不住要吐露某些秘密,可又矛盾地侥幸想着,或许他不说,她便永远都不会知道。她也想再说些什么,只是千言万语,她满腹的感激又如何能用言语表尽,许格想着,如果江司潜愿意,如果他真的对自己有几分心意,那么待这一切喧嚣过去,她便不会再继续做梦了,她也愿意就这样陪在江司潜的身边,即便她还不爱他。
白天堵在医院门口闹事那些人不知何时已经散了,江司潜的助理已经把车开了过来,他要亲自送她回去,却被许格一把按住。“我们许家的人目前似乎不适合出现在公共场所,所以江哥,”许格仰起头,只露出两只灿亮的眼睛,“我爸爸就麻烦你暂时照料了!”说着,还将身体弯成谦卑的九十度,这二十几年来,她还不曾对谁行过这样虔诚的礼。
他心中莫名刺痛,急忙伸手去接,将她抱进怀里。抱着许格的时候,江司潜的心里一阵踏实一阵后怕,他很庆幸最后偏离了自己的初衷,还走得愈发遥远。然而他也很后怕,怕错失这样的许格。
“江哥快放手,说不定有记者。”许格扭动两下,眼睛四处瞄了瞄。
他抱得反而却越发紧了,有很长一段时间江司潜都在想,去他妈的江城德怀金钱土地,他抱着的这个世界,已然是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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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司潜没收了许格的手机,并把自己专线的那只手机交给许格,只允许她接自己的号码,其他人一律无法联络到她。许格很配合,原本她在意的人就只那么几个而已。江司潜的助理没有送许格回新房,而是去了庭院别墅,许格从回来便一直在关注新闻,最后窝在沙发里稀里糊涂睡着了。
后来佣人给她盖毯子的时候许格忽然就醒了,醒来就急急忙忙地四处找手机,并没有电话打进来。然后佣人对她说江先生刚刚来过电话,嘱咐太太要是醒了,就给他回个消息。
许格愣愣地说不出话来,一个人若肯为你心细如此,究竟还有何所求。
发了条简讯过去,也只十几秒的功夫,便又回传过来。许格匆匆按亮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一张江司潜跟她老爸的合影,她老爸醒了,精神还很好,江司潜拿了汤匙在给她老爸喂水,两个人都看着镜头,冲她笑着。
许格的手都抖了,哆嗦个不停,这种感觉,她从来就没有体会过。那一刻许格笃定地相信,这世上,再不会有任何男人会重要过照片上的这两个了,对于江司潜,她只觉语言能力忽然就匮乏得可以了。除了感激,仍是感激,还是感激,哪怕是齐绍维,也不曾待她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