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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我了解圈圈和董承业,他们两人是幼稚而自私的,只会顾及自己的感受,而不会考虑到对孩子的伤害。
    小猴子是我的全部,我会尽全力保护她。
    董承业在电话那头冷笑:“宁真,就算我要带我女儿去和她见面,那也是我和女儿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这话很熟悉。
    月子里,董承业忙着与圈圈厮混,鲜少回来看望小猴子,当时我愤而指责他,他却冷冷回道:“这是我和女儿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当时的我麻药打多了,智商严重下降,居然找不到话来反驳。
    而此时此刻,我道:“没错,这确实是你和女儿之间的事,应该由女儿来决定。那么我们就等到女儿长大到她知道你和圈圈之间的关系后,再让她决定是否要回d市,是否要去见圈圈好了。如果到时候她愿意,我宁真绝不阻拦。”
    董承业几乎有点咬牙切齿了:“宁真,你这完全是借女儿来发挥了,当初不是都说好放下了吗,怎么现在说话还带情绪呢?”
    我哑然失笑:“你的意思是说,我还在嫉妒圈圈,还放不开过去那段是吧。这你可误会我了,我这绝不是留恋,是隔绝。你知道两者的区别吗,不知道也没关系,宁老师教教你啊。留恋的对象都是美好的干净的,隔绝的对象都是肮脏的丑恶的。说得这么清楚你应该明白了吧。我现在在参加朋友婚礼呢,得主动隔绝脏东西,所以我得赶紧把你电话挂了啊,别生气啊,拜拜。”
    我知道,电话那头的董承业绝对气得发疯,肯定恨不能砍我两刀。
    现在的我,喜欢被恨胜过被同情。
    恨表示着我伤害了别人,而同情表示着我被伤害。
    人都是自私的,我心甘情愿选择前者。
    我知道自己变了,在这人世艰辛风雨里,我被洗刷成了新的一个宁真。
    以前的宁真就是一鼻涕虫,又软弱又粘腻,被伤害了也只会哭哭啼啼找人诉诉苦也就罢了。
    现在的宁真也学会了睚眦必报——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但若是你刺我一刀,那我绝对会拿把菜刀追砍你九条街。
    现在面对董承业我也是一样的态度,他若讲理我便能心平气和当以前的事从没发生过和他好声好气交谈,但若是他蛮横那对不起我也可以瞬间爆发为一条母大虫。
    婚宴快开始前,我进入大厅,坐在最角落的位置躲着。然而顾容易不愧是医生,那眼睛比猫头鹰还好使,硬是将我拉到婚宴主席上。
    我瞬间就被无数双眼睛盯住打量,低调的气质就这样被顾容易给毁了。
    “爸妈,这是宁真,是插画家,对了,饭做得特别好吃。”顾容易说这话时是揽着我肩膀的。
    我就这样硬着头皮被顾容易介绍给了他妈妈和继父。
    顾容易妈妈长得ting漂亮,虽然都是一老太太了,但看上去面庞秀美,眉目温和,ting好相处的。顾容易继父满头银发,笑声爽朗,也是一好老头。
    两老对着我很慈祥地笑了,算是过了关。我这是第一次做戏,整个人僵硬地成了块石头。
    坐下后,顾容易凑我耳边,低声道:“放轻松点,回去后我特许你吃一天的零食。”
    我觉得顾容易是把我当成小猴子了。
    况达的妈妈ting开朗的,笑着问顾容易:“容易啊,你看妹妹都嫁了,那你和宁小姐什么时候准备办喜事啊?”
    这句话成功地又将全桌的注意力吸引到了我身上,我只能装娇羞地低头。
    我以为自己演技算是ting高超了,没想到顾容易的演技胜我一筹——他居然握住我放在桌上的手,情意绵绵地道:“快了快了。”
    快你妹啊!有这样吃临演豆腐的吗!
    我暗暗咬住小槽牙想要挣脱他的手,但顾容易力气ting大,我使尽全力也没撼动他分毫。我气得头ding生烟,脸上不动声色,却用脚上的高跟鞋狠狠踩住顾容易的脚。
    顾容易却跟钢铁做的似地,脚上不躲,手上也不放。
    我也放弃了,握就握吧,反正我孩子都生了,他还是一黄花大小伙,算起来是我占便宜。
    顾容易父母对我态度很好,热情得恰到好处,我为自己对他们的欺骗而感到愧疚。
    下次把我打得死去又活来我也不会冒充顾容易女伴了——太欺骗人两老感情了。
    ☆、第43章
    第四章(11)
    这时吉时已到,婚礼仪式正式开始。
    婚宴大厅门开启,苏羽穿着露肩婚纱顺着红色地毯缓步走入。苏羽以及顾容易的皮肤都遗传自他们母亲,白皙清澈。此刻的苏羽穿着洁白婚纱,整个人有种圣洁的光。
    在主持人的引导下,婚礼仪式稳步有序地进行着:领导证婚,感恩仪式,交换戒指,倒香槟美酒,喝交杯酒……
    看着看着,我想起了我和董承业婚礼上主持人说在开场前说的一段话:他们是两只飞鸟,由缘分牵引,从各自的城市飞到一起,相遇相恋。
    我忽然觉得困惑。
    我和董承业本是陌生人,因为爱情与婚姻成为最亲密的恋人,又因为爱情与婚姻的消逝成为仇人,而如今随着时光洗刷又转为陌生人。
    绕了一大圈,我们回到原点。
    我只觉徒劳和艰辛,对爱情与婚姻也产生了怀疑。
    爱情存在的意义是为了产生多巴胺令人愉悦令生命璀璨,虽然美妙,但它有着期限,不可能永远保持。
    那么婚姻存在的意义是为了什么——名正言顺抚育后代,给女人安全感,给男人社会归属感。
    可是对女人而言,如今的中国式婚姻并不能保证什么:男人离婚成本低,法律对婚外情的惩罚强度小。
    在中国式婚姻里,女性永远是弱势一方,安全感仍旧需要自己给予。
    那么爱情和婚姻究竟能带给我们什么呢?
    这么一深入,我有点羞愧——怎么能在别人的婚礼上想这些扫兴的问题呢?
    正羞愧着呢,顾容易忽然将我拉起,几乎是拖到玻璃t台上。我回过神来,才发现婚礼已经进行到了新娘丢捧花的环节。
    传说,谁接到捧花,谁就是下一个即将结婚的人。
    “我都结过了,干嘛要凑这个热闹?”我赶紧着想要下去。
    然而顾容易却将我牢牢拉住,他的声音在欢快的音乐声里显得沉稳清澈:“结了也能再结。”
    “胡闹!”我有点恼了,暗自掐他的手。
    顾容易望着我,那双眼里有着清雅而安静的光:“宁真,抛开你无聊的自卑行吗?”
    他的声音很轻,然而力量却重,我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包裹着棉花的大锤击中,不疼,却有种震撼感。
    顾容易的眼睛很毒,他看出了连我自己也忽视的内心。
    在内心最隐秘处,我确实有自卑的情感。
    那种自卑源自于婚姻失败的打击,源自于恋爱失败的挫折,源自于社会对男女双重标准文化的浸淫。
    我常常以失婚妇人自嘲,而自嘲的底下,也隐藏着自卑。
    意识到这点,我一时忘记挣扎,只平静站在原地。
    此时,台上发出一阵欢乐的呼声,随即一团白色直直朝着我们飞来。顾容易不愧是拿手术刀的人,很精准地接住了。
    那是新娘的捧花,白色的玫瑰浪漫高雅,花语是纯洁的爱情。
    顾容易嘴角蔓过无声笑意,将捧花放入我手里,我愣愣地接住,呆呆地听着周围人的鼓掌声。
    那种喜悦的气氛足以融化寒冰,在这一刻,之前在我心里的疑惑似乎得到了解答。
    爱情是短暂的,婚姻也是缺少保障的,但男男女女仍旧奋不顾身坠入爱情跳入婚姻,只因为爱情和婚姻能给人带来无法比拟的幸福感。
    因为爱情与婚姻,人生才有无数的精彩。
    中午婚宴完后,留下的人全去二楼麻将厅打麻将。苏羽估计是闷在家里久了,精力十足,硬拉着我打成麻,说他们三缺一,就差我一人了。
    “三缺一”比“嫁给我”还要难拒绝。
    我坐上麻将桌,顾容易也端了小凳子挨我旁边坐下,开始我以为顾容易不会打,但接下来他出声指导我,让我连赢好几场。
    “你为什么不坐上来自己打?”我问。
    顾容易用一种淡淡的鄙视眼神望了眼场中麻将,道:“太多细菌了。”
    场上正在玩牌的四人包括我在内全都有瞬间的僵硬。
    这顾容易果然是拉仇恨的一把好手啊。
    我打麻将属于技术不好运气好的人,而顾容易是属于技术好运气不好的人,而如今我们两人通力合作,居然大杀四方,赢得荷包满满。
    我对面是苏羽的一个朋友,当即调笑道:“苏羽啊,你和况达夫妻同心应该其利断金才是,怎么也输了?”
    苏羽望着我和顾容易,眨巴眨巴眼睛道:“他们俩也是同着心的啊,而且恋人间的激情比夫妻间的激情多多了,怎么能不赢?”
    这话里的意味太明显了。
    我原本以为苏羽和况达应该很清楚顾容易今天找我来就是当临演,没想到就连这两人也开始乱点鸳鸯谱起来。
    我用胳膊肘捅捅顾容易,想让他说句话澄清下,可这人却清清嗓子,嘴角含笑道:“别搞小动作,大家都看着呢。”
    说完,在场几人全都用“哎呀不要在我们面前秀恩爱啦”的眼神望着我俩笑。
    我觉得自己今天简直被顾容易给坑死了,下次做饭一定要在他喜欢的菜里多放点盐咸死他。
    晚饭之后,大家各自回家,我自然是与顾容易同路。
    夜幕降临,街上灯火辉煌,顾容易将车开到中途,忽然道:“我们去看电影吧?最近好像有新上映的美国大片。”
    孤男寡女看电影?也未免太惹人闲话了。
    我拒绝之后,顾容易又道:“要不去逛逛街?或者你想做什么,我陪你。”
    我忽然醒悟,顾容易说的什么看电影逛街,不应该是情侣才做的事吗?再结合今天他的所作所为所言,我心中有些忐忑——这顾容易不会是太过入戏无法自拔了吧。
    我觉得有些话还是早说为好。
    斟酌了下语言,我道:“算了,被别人看见会误会的。”
    “你是说,他们会误会我们是情侣。”顾容易转动方向盘,白皙手指与黑色方向盘形成鲜明对比,他停顿片刻,重新开口时声音又静了几分:“被误会和我是情侣,对你而言是种困扰吗?”
    此时,车在斑马线红绿灯前停下,黝黑夜色中,行人匆匆在车前快速走过。
    就像是人生。
    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无数人经过,你永远不知道,哪些人是短暂停留,哪些人是长久驻留。
    我望着前方,淡淡道:“我只是觉得,这种误会对我们双方以及各自的伴侣而言都是种困扰。”
    话音落后,我看见顾容易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有瞬间的用力,骨节处白得透了明。
    接下来,我们没再说话,各自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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