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正式开播后，姚曳和纪尹又回到了当初那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只是这次，他们的关系不再是过去那种绝对以她为中心的雇佣关系了。而且有时候，在纪尹表演不到位的时候，姚曳还有权力指证她。
    那时曲燕还调侃着，她这是能抱一箭之仇了。可亲身体验后她才发现，纪尹的演技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她表演起来，比姚曳预想的结果，还要好上几分。
    因此，一天下来，姚曳跟她都说不了几句话。如今她能想到的纪尹跟她说过的话，也只有第一天时，那几句了。
    “想不到编剧是你，要不是齐哲看好这个剧本，打死我都不愿意接。”
    姚曳听了干笑了两声：“彼此彼此，我也是一点都不想看到你出演我剧本里的角色呢。”
    纪尹当时听了，表情略微有些僵硬。不过她掩饰的功底很好，所以没一会就恢复了冷静。
    后来两个人就没有再交流。现在回想起来，姚曳只觉得太阳穴一阵一阵的抽痛。她现在看见纪尹，就跟吃了隔夜饭一样，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不过在场的人可没多少知道他们彼此间微妙的关系。在他们眼里，她是纪尹的老熟人，是她当初的助理。他们的关系，应该非常熟稔才对…….
    一场雨中的哭戏，纪尹表现的格外的好。夜幕下，被磅礴大雨浸湿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她漆黑的头发耷拉在额前，配上她迷离绝望的眼神，让在场的人不知不觉就被带到那个情境中。
    “卡！”导演喊了声，语气中也充满了满意和兴奋。他拍着手，然后看向姚曳，笑盈盈的开口道：“姚编剧觉得怎么样？”
    姚曳呆了一呆，她那时也沉浸在纪尹的演技中。呆滞了片刻后，才回道：“表演的很到位呢。”
    “哪只是到位啊，这场戏很难，因为没台词再加上环境很恶劣，所以很难入戏。不过…..”说着，他看向了纪尹，笑容又大了不少：“不愧是演技派的，拿捏的太到位了。”不知道是不是他太兴奋的关系，所以他并没有听出姚曳语气里的僵硬。
    纪尹听了，云淡风轻的笑笑：“那也是编剧写得好。”
    导演听了立马应和她：“说起来姚编剧以前还是纪尹的助手呢，真是有缘分呢。”
    纪尹听了抿嘴轻笑：“是挺有缘的。以前我就觉得姚曳是个人才呢，没想到那么快我就跟她有合作的机会了。她能有今天，我也觉得脸上有光。”
    姚曳那时候只觉得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江倒海的倒腾。她拼命的掩饰，才维持住她脸上的笑容。
    …….
    顾肖因为光芒被遮住了，所以也不怎么待见纪尹。闲暇的时候，她经常会找姚曳来闲聊，那亲切自然的样子，全然忘记了她们之前有那么多不愉快。
    “姚曳，你跟纪尹不怎么对盘吧。”姚曳正吃着盒饭，听到这话，她手上一顿，然后凉凉的回道：“你哪听来的？”
    顾肖娇嗔的笑笑：“这种事那需要听别人说啊。看你的反应不就全知道了吗？每次导演提到纪尹的时候，你那表情就跟石化了似的。”
    姚曳哼了哼，没有接下去。顾肖察言观色的能力不差，一下就看出了自己是惹到别人不高兴了。但她也没表现出无措，大方的说声她去忙了就往外走了。不过走了几步，她又折了回来，冲着姚曳，露出一抹自然大方的笑容：“姚曳，过去我们虽然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但我觉得你还是很对我胃口的。希望你别为过去的事介意，我……还是希望我们能再有合作的机会的。”
    姚曳额角抽了抽，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碰上的人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在这样尴尬的环境下，她不由得佩服起自己还能表现的那么处变不惊了。
    厉玦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很容易就察觉到她的情绪。他声音沉沉的，却带着一股让人觉得安定的温柔。
    “在片场不开心吗？怎么觉得你听起来很没精神？”
    姚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呆，有气无力的回道：“吃不你做的饭，觉得不开心。”她随意撒了个谎。
    厉玦轻笑：“盒饭不对胃口？那要不要我明天给你送饭？”
    姚曳听了在床上翻了个身：“才不要，被人拍到了，关注点就在你身上了，而不是我的作品上了。”
    厉玦：“真是低调。说吧，为什么不高兴了，纪尹找你麻烦了？”厉玦自然是不相信她刚才编的烂理由的，所以调侃了几句后他就直入主题了。
    姚曳叹气，心想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她对着手机，有些委屈的抱怨：“每天跟两个不喜欢的人面对面，心堵得好厉害。”
    厉玦一下子就想明白是谁惹得她不愉快了。想到她现在在没他的地方受别人的夹板气，他心里也是有些不快的。
    “谁让你那时候不肯让我来投资的。不然的话，你想选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又来！”姚曳佯装不快，不过他这话又激起了她心底某些自卑的想法。于是，情绪又变得低落起来:“导演一直在夸奖纪尹，而且她演的真的很好，比我写出来的感觉好多了。”
    虽然不喜欢纪尹，但姚曳对她的优点还是全然认可的。而她的优秀，也成了扎在姚曳心上的一根很深的刺。
    “你也很优秀。”厉玦软着嗓子安慰她，声音缱绻的让姚曳化成了一股水。
    不过迷糊了半天，她还是回到了现实:“也就你会夸奖我。你没见今天片场的雄性动物注意力全放她身上了，她模样又好看，表演起来更是我见犹怜。”
    厉玦被她的说辞弄得哭笑不得:“你什么时候也在乎这些事了。我记得我们出去约会，一帮女的看我，你也没那么大的反应啊！”
    “那不一样，谁叫她特殊。”姚曳自己也知道这种计较很没有意义，可女人有时候就是那么斤斤计较。自己的男人曾经喜欢的是个女神，虽然落魄了，可现在也东山再起了。不是姚曳想比，可她潜意识里总会不由自主的拿自己跟纪尹比较。
    “我没觉得她有什么特殊的。她是漂亮，是有才华。可你也有自己优点，你踏实，又有上进心。跟你在一起，我觉得很圆满。姚曳你别总是那么妄自菲薄，现在在我眼里，没人会比你更耀眼。”
    他这话就像是给她打了针鸡血，让她整个人都飘飘然了。可她还是维持住矜持，淡然的回道:“你那么护短，当然会说我好了。可别的人可不会那么以为，你信不信，你现在找个人告诉他我是你女朋友，人家一定会觉得你掉价。”
    厉玦嗤笑:“谁敢提出来，除非他活腻歪了。”顿了顿，他把话又接了下去:“脑子长在别人身体里，你管人家想什么干嘛？”
    “笨!”最后一个字，他说的格外的有气势。
    ☆、第七十三章
    姚曳每天为剧组的事忙的焦头烂额的，却不想在这种时候又有突发事件了。
    而这事，真是让她欲哭无泪了。
    她舅舅打来电话，跟她说她那后妈又捅了大篓子。厉玦本来帮他们在另一个城市安排了住处和工作，却不想她那后妈竟然赌瘾强成这样，屡输了几次后，欠了一大笔钱，逃回到a市后，被那里的债主打成了高位截瘫，去掉了半条命。
    本来因为苏茵的事，她跟舅舅已经好久没联系了。可她爸爸出了事后，就找上了舅舅一家。她舅妈本来就因为苏茵的事不待见她，现在她那爸来了，自然是不给他好脸色。话里带刺的告诉他他女儿傍了个大款，他想要过好日子，先去找她。
    她舅舅虽然心里也有结，但到底是明事理的。叮嘱姚曳让她注意些，说她舅妈已经把她的联系方式告诉了他。让她做好准备。
    姚曳听后只觉得大脑一片眩晕，她闭着眼缓了好一会才缓过来。稳住情绪后，她内心变得挣扎。
    果然，有些祸是躲不过的。她那不靠谱的爸爸，还是追上了门。
    接到她爸电话，是两天后的事了。不过他这次打电话来，语气没有以前那么蛮横了。有的，只是浓浓的疲惫，苍老的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多岁。他一开口，并没有像从前那样，声色厉荏的喊她的名字，而是软着嗓子恳求她救他。
    想起上次见他时的样子，姚曳并没有对这表现的惊讶。
    姚曳抽了个空回了c城。到了长途汽车站的时候，姚曳按着他说的地方找了过去。就见他蹲在一个便利店门口，神色呆滞的抽着烟。
    他的头不知道多久没洗了，上面都积起了灰，砸烂的像是枯草一样。不仅如此，他的状态似乎比上次姚曳见他更差了。眼窝凹了下去，额前也有几道深深的周围。姚曳跟他站在一起，简直可以说是爷孙了。
    姚曳没先叫他，面无表情的站着看了他好一会，直到她父亲反应过来，姚曳的脸上才浮现一抹肃穆。
    “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了？”姚曳问他。
    姚刚从地上站了起来，大概是因为蹲久了的关系。所以他即使站了起来，膝盖还是略微有些弯曲，双腿也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他抹了抹头上的汗，才开口。
    “你的事我听你舅妈说了。姚曳啊，你能出息，我这当爸爸的……还真是……”
    “你想要什么就直说吧，不需要跟我这样绕弯子。”姚曳语气冰冷，表情也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她爸被他的话一堵，表情变得讪讪的。他窘迫的搓了搓手背，犹豫了一会才说道：“也不想麻烦你的。可你妈她出了点事，你舅舅他们家日子也不好过，所以想找你……”
    没等他说完，姚曳就打断了他：“什么妈？她是姚平的妈，不是我的妈……”
    “好好好，不是就不是……”姚刚陪着笑，换了以前姚曳敢那么说，他早就一巴掌抽上去了。可现在…..
    “姚曳，你阿姨惹上了点麻烦，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医药费先不说，你弟弟现在也因为那些追债的人，连学都上不了了。连你爸我都差点被打死，要不是那次逃得快……
    “够了！”姚曳厉声打断了他，看着他一身邋遢的样子，姚曳帮他到店里买了一身换洗的衣服，带他去宾馆洗澡。
    等洗净出来后，她爸的样子才好看了些。显然好久没过那么舒心的日子了，姚刚出来后，脸红红的，表情就跟扬眉吐气了似的。姚曳冷淡的坐在床上，刚才他洗澡的时候，厉玦给她打了电话。姚曳也没瞒他，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跟他说了。厉玦正巧这时不在c城，听她那么说，离开担心的问她需不需要他派人过去。
    姚曳安抚他说她可以的。厉玦虽然不放心，但也知道她心里是有数的，就叮嘱她要小心，有什么事就立刻给他打电话。
    姚刚现在对这个女儿是一点都琢磨不透了。以前她也倔强，但也忌讳着他这个做爸的，即使心里再不满，她也不敢发什么牢骚。可谁知才一年多没见，她完全就变了个人了。
    她舅妈说她现在成才了，有了个有钱的男朋友，听他们形容，似乎是个当老板的。想到这，姚刚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这些有钱人最爱面子了，只要他闹上一闹，以后铁定能过上吃香的喝辣的日子。
    到时候就不用过上这四处躲藏的日子，也能抬头挺胸的过生活了。
    姚曳扫了眼从浴室出来的父亲。没错，人是精神点了，可那表情怎么看，怎么让人不舒服。
    “那个姚曳啊，我这洗也洗好了，你什么时候……”
    姚曳拎起包从床上站了起来。她撩了撩头发，站到她父亲面前。人虽然是洗干净了，可那状态并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姚曳估摸着他应该好一段时间没吃过饭了。
    “我们出去吃点东西，有什么话，边吃边说吧。”
    姚刚不敢有什么异议，应了一声后就老实的跟在了姚曳后面。不过说实在的，他现在也的确是饿了。姚曳这话，也是遂了他的心意。
    虽然她知道虎毒不食子，她这爸虽然再怎么不靠谱，也不会对她做出什么危险的行为。可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觉得他们到公众场合比较好。
    姚曳找了个餐馆。现在不是高峰期，所以人不是很多。姚曳拿过菜单点了几个菜后，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她爸搓了搓手，只说给他来瓶啤酒就好。姚曳嘴角微挑，给他点好后，又加了几个菜。
    菜上来后，姚刚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自从家里的钱都被败光后，他就没吃顿像样的饭。好几天了，都只能咸菜配白馒头过日子。不单是他，连儿子姚平也吃不上一顿像样的，天天嚎着嗓子喊饿。儿子这样，他这个当爸的自然是难受的不行。他不由得有些后悔，儿子现在还在家挨饿呢，早知道这样，他就该带着他一起来了。
    吃了个半饱，姚刚回过神来，想着该进入主题了。他看着姚曳，陪着笑道：“姚曳，爸爸的事，你看看能不能办？”
    姚曳叹了口气，虽然觉得一阵阵无力感，可她还是耐着性子问他：“要多少。”
    姚刚干笑着：“其实本来没多少的，就几万块。可那群龟孙子实在不是东西，我们没办法一次性还，他们就给我们涨了好几倍。你阿姨现在还在医院里，我又没有工作，所以……”
    “要多少，说吧。”姚曳不想听他诉苦，就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三十万吧。”
    姚曳深吸了一口气。她现在算是明白，被气的背过气去是什么感觉了。现在的她，只觉得胸口发闷，连带着呼吸都急促了起来。虽然她现在事业起步了，可三十万对她来说也不是小数目。她本来的打算，等她有了自己稳定的工作后，在经济上就不用依靠厉玦了。可她这爸，上来就跟她漫天要价。这一次还好，以后三番四次的来要她拿经受的了。
    她当然明白，凭厉玦的条件是能堵得住她父亲的胃口的。而厉玦，只要她一开口，肯定是毫不犹豫的掏钱当冤大头的。可对于这种事，姚曳本能的抗拒。
    “你也太大胃口了。三十万，你当我是开银行的啊！”
    姚刚显然没想到女儿会抗拒，立刻就急了起来。同时，他也在心里暗骂起这个女儿没良心，抠门。自己发迹了，也不想着孝敬孝敬她老子。虽然他现在很不满，却还是堆着笑，低姿态的恳求姚曳。
    “爸爸也知道这做的不对，可这不是没办法吗？谁让你阿姨手气不太好，逢赌必输。开始我们输了，再赌只是想把本钱赢回来，可哪知道会越输越多，这窟窿也补不上了。”
    见姚曳板着脸不出声，姚刚更急了。他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语无伦次的说：“姚曳，你帮帮我们吧，你总不能见死不救，看着你爸被打死吧？”
    姚曳揉着额头，她抬眼看了眼姚刚，只觉得心中作呕。她真不知道她上辈子是遭了什么孽，所以这辈子要现世报了。
    思忖了片刻，姚曳放下手，又恢复了开始时的冷静了。
    “我可以帮你。”
    姚刚听了面露喜色，正要感谢的时候，姚曳出声制止了他。
    “不过我有个条件。”
    听到还有条件，姚刚心里骂了声娘，却还是陪着笑，跟她说他什么都答应。
    “我给你四十万，你把钱还了后自己做点小本生意，以后不准去赌。”
    姚刚连连答应，本以为是多难的事呢想不到她给的更多。姚刚心里不由得打起算盘，心想他这女儿现在这么大方，看来她那男人应该很顺她。这要是等以后结婚了，他就是人老丈人了。到时候问女婿要点零花钱，万把块还不是小意思？
    他高兴还没多久，姚曳的下一句话就把他打回了地狱。
    “这是我帮你的最后一次。就当是吃了你多年的饭，我一次性还给你。”
    赵洁这人以前就说她，虽然看着好说话，但绝情起来比谁都绝，而且不会给人留有余地。虽然他们是父女，但多年的亲情缺失早就让她对父爱母爱失去了信心。她不稀罕，也不会为失去他们而感到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