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3节

    这般剑道手段，曾经在柳毅手中，名震天下。
    而今柳毅在玄天宗当中悟道不出，修为也达到了道君层次，天地之间罕有敌手，能值得柳毅出手的修行之人，已然不多。这数十万年以来，天地之间只存有柳毅的威名，他却有数十万年，不曾有过亲自出手的机会。
    今时今日，这等浩瀚无双的剑道大神通，终于在柳毅门下弟子手中，重现天地。
    无数剑气围绕着西门吹雪盘旋，形成一道剑气星河。
    每一道剑光都雪白无比，灿若星辰。
    孟成神爆退十余里，他被剑道威视震慑，不敢轻易靠近了，只得远远观察。不过，当孟成神悄然抬起头来，凝视着血光褪去之后，变得霜白朦胧的天空，当他看到了天空尽头，悬在宇宙当中的星河景象之时，一股惊诧之极的神色，出现在孟成神眼中。
    只因西门吹雪周身盘旋的剑气画面，竟然与宇宙虚空当中，星河画面，一模一样。
    每一颗宇宙星河当中的星辰，都能在西门吹雪头顶剑气星河之内，找到与之相对应的剑气。
    “这般剑道神通，竟然如此玄之又玄，为何在此之前，本座从未听说过？”
    波旬大魔王眼神当中，出现一抹骇然。
    他乃是万古之前，就已经修行的高手，时至今日，他修为已经达到了道人层次，属于芸芸众生的巅峰存在。这无数年来，波旬大魔王也曾征战四方，见多识广，上古时候诸多惊天动地的大神通，波旬大魔王哪一种不认识？
    可今日西门吹雪这三声剑来，这一道剑气星河，他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莫非……莫非这一量劫以来，出现了什么绝世天才，创出了这般剑道神通？莫非是那柳毅？也不对！柳毅与雪羽大尊，乃是结义兄弟，柳毅一身剑道手段，肯定是源自于雪羽大尊，肯定是得了雪羽大尊剑道的道统，这才修炼成了道君。哼……这普天之下的生灵，只要与雪羽大尊成了结义兄弟，哪怕是顽石与粪土修炼成精，哪怕资质再如何低劣，也能威震天下。那柳毅不过是沾了雪羽大尊的光而已，怎么可能创出如此剑意深远的剑道神通？至于眼前这个西门吹雪，也只是寻常人族子弟，体内全无半分上古生灵的血脉，资质寻常，哪里能创出如此玄之又玄的剑道神通？可是，这三声剑来的剑道神通，若不是柳毅与这西门吹雪所创，又是从何而来？”
    波旬大魔王眼神惊诧莫名，心中念想纷纭，“雪羽大尊功高盖世，连鸿钧道祖都不肯轻易与雪羽大尊硬碰硬大战，这剑道神通若是源于雪羽大尊，倒也合情合理。可雪羽大尊的剑道神通，素来孤高绝傲到了极点，素来满是鸿蒙剑意，风格最是鲜明，最是好认。可眼前这剑道神通，分明中正平和，分明没有半分鸿蒙剑意在里头，绝非是雪羽大尊的剑道，这剑道神通到底是何来历！”
    当他心中盘桓，左思右想之时，剑锋已然袭来。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空中大半剑锋，本是源于波旬大魔王。
    可是到如今，这些剑锋却被西门吹雪掌控，宛若是无数飞雪，无限星辰，朝着波旬大魔王迸射而去。
    轰！轰！轰！……
    一波一波剑锋，轰击而去，大得波旬大魔王节节败退。
    剑道锋芒铺天盖地，就连地面也被席卷一次，地皮被刮深百余米，就像是豆腐被剑锋扫过，变得平坦无比，坦荡如砥。
    唯有一座长得像是馒头一样的大石头，突兀的出现在平坦的地面，看上却十分显眼。
    西门吹雪趁着剑锋击退了波旬大魔王的时机，放出神念，朝着下放探查一番，霍然发现了，那馒头一样的大石头正面，紧贴着一块石碑，石碑上雕刻各种上古铭文，乃是一个个又鲜血凝结而成的字迹。
    最中间，竖着几个大字，十分显眼。
    西门吹雪看了字迹一眼，神色勃然一变，死死盯着远处正在飞退的波旬大魔王，眼中竟是出现了一丝惊诧。
    孟成神活了数十万年，自然博闻强识，认得这些上古字迹，此刻他口中已是把中间竖着的字迹，念了出来：“波旬大魔王之墓！”
    咦？
    孟成神眉毛一皱，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口中言道：“难怪这波旬大魔王目中无人，语气猖狂至极，丝毫不把玄天宗放在眼里，原来他是上古之时就已经身死道消之人，只不过是被人施展出六合聚首诀才再度活了过来，错过了这数十万年来由柳毅道友惹出的壮阔波澜，不识得柳毅道友的威名，这才如此猖獗。”
    可正当孟成神说完之后，那一座袒露在星月光辉的坟墓之上，已是开出了一条条裂纹。
    咔嚓！
    咔嚓！
    坟墓炸开，四分五裂。
    有一道身影，平躺在坟墓当中。
    波旬大魔王！
    竟然是波旬大魔王。
    “他明明已经被六合聚首诀复活了，明明已经重临天地之剑，怎么还有一件尸体，躺在坟墓之内？莫非刚刚与西门吹雪道友交战的波旬大魔王，只不过是一个由元神显化而成的分身么？”
    孟成神倒吸一口凉气。
    连区区一举分身，都如此厉害，那么波旬大魔王的本体肉身出世，又该如何厉害？
    正当孟成神胡思乱想之时，一道山间冷风吹来，吹在了坟墓当中。坟墓里那一具肉身被风一吹，竟然皮开肉绽，皮肉之间出现了一条条裂缝，裂缝里流出了脓水，爬出了一条条尸虫……
    另有一股股尸臭，无比刺鼻，朝着四周扩散而去。
    既有尸虫，那就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既有尸臭，那就是腐烂得不能再腐烂了。
    这坟墓当中的尸首，分明就是一具万古腐尸！
    可这般景象，与孟成神以及西门吹雪所知的六合聚首诀，迥然不同。
    顿时，一股森然气息，缓缓呈现在西门吹雪心头，这剑神西门吹雪顿时感觉到，此间发生的一切，都变得诡异起来。
    第一千二百五十一章：尘世
    六合聚首诀！
    这神通顾名思义，是让身死道消魂飞魄散的修行之士，能将散去的魂魄与肉身微粒，再度聚合在一起，哪怕是灰飞烟灭化作了亿万微尘，哪怕是位于八荒六合深处，也能再度合二为一，重临于天地之间，死而复生。
    若是以六合聚首诀复活，为何还会留下这万古腐尸？
    依照常理而言，这万古腐尸理当在六合聚首诀的作用之下，再度复活过来，怎会留在魂魄当中。
    莫非这万古腐尸，并非是波旬大魔王本人的尸首？
    西门吹雪摇了摇头，他且不去想那么多，也不会去管那么多，只驾驭着周身剑气，朝着波旬大魔王飞退的方向，飞驰而去。
    而那个原本被轰推了的波旬大魔王，也再度飞驰而来，回到了战场。
    他原本高达三五米的身躯，已然消失不见了，反倒是化作了一只血色的剑锋，锐利无比，向着西门吹雪刺杀而来。
    剑锋之上，有两个上古铭文，灼灼发亮。
    修罗！
    霍然就是修罗二字。
    剑气锋芒，灼眼无比。
    剑锋鲜红，宛若是一轮燃烧着的血色太阳。
    有一股子浩瀚无边的气息，从剑锋上冲撞而出。
    这种剑道气息之强，让西门吹雪为之一窒，眼神不由自主就眯了起来，他已是感觉出来了，这种剑道气息，比之他师尊柳毅手中的阿鼻元屠二剑，已是相差无几，而且散发出来的剑意，与阿鼻元屠二剑，也异常相似，似乎是同出一源。
    “来得好！”
    西门吹雪眼神一亮，迎着剑锋就冲了过去。
    远空遥遥传来波旬的声音，随着剑锋一同，震荡而来，“此剑名作修罗！想当初，我老祖冥河，创修罗一族，有修罗八部，西方佛教阿弥陀佛与准提两位教主，模仿我老祖冥河，也创立了佛门八部天龙。若非那阿弥陀与准提二者，都是教主，他们这等模仿的行径，足矣笑掉天地众生的牙齿！如今修罗八部众已然不存，唯有此剑长存于世，你若无绝世之剑在手，今日必死无疑。”
    随着话语说完，剑锋瞬发及至。
    这波旬大魔王的声音，并非像凡俗世人一样是说话发声，也不是传音之法一类的神通。
    这等声音，乃是凝成了一个念头，传达至西门吹雪心中，轰然炸开，散碎出无数讯息。在西门吹雪心中响起这一段声音的同时，又有滚滚幻象，无尽魔音，缠绕在西门吹雪脑海当中。若非他心志坚定，跟随柳毅修行许多年，心神早已坚定到了一种难以想象的地步，若是换做寻常的天尊，只怕在这一波魔音灌耳的冲击之下，就已经心神受损，未战先败了！
    “绝世之剑？”
    西门吹雪一声冷嘲，迎难而上，“绝世之剑又如何？那十柄绝世之剑，虽然震慑世间，无与伦比，虽然灵性十足，威凌天下。可绝世之剑，终究只是古剑而已，再如何厉害，也比不得修行之士钟灵神秀，更比不得我剑道修士，与我西门吹雪相比，更是望尘莫及！”
    言下之意，剑是死的，人是活的！
    但见西门吹雪身上气息一震，围绕在身上的剑气星河，全然轰了出去，他已经是放手一搏。
    这一道声音，西门吹雪也是以剑意释放而出，功效与那波旬大魔王先前的魔音，实则相差无几。
    可西门吹雪在波旬眼中，却已经是一个死人。波旬大魔王已是大道中人，位于道门之内，而在他眼中西门吹雪只是道门之外的修行之人而已，如何能以剑气发音，伤到他心神？
    “这修罗剑出世以来，尚未饮血！”
    波旬大魔王言道：“你是柳毅门下弟子，修为也有天尊层次，在剑道一途，也算是有所造诣。用你的人头精血，用你修行的剑道，用来给这一柄修罗剑开锋饮血，也不不算辱没了此剑！自今日之后，世间名剑，不再只让绝世之剑独占鳌头；自今日之后，世间除了绝世之剑以外，还有一剑，名作修罗！”
    只见得一道血色剑锋，将西门吹雪释放出的无数剑气形成的星河，冲得四散分裂。
    空中袭来的，只有波旬大魔王放出的修罗剑。
    而波旬大魔王的声音，也是从剑中传来。
    至于那个原本高达三五米的波旬大魔王身躯，则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也不知是用了变化之法变作了微尘藏起来，还是施展隐身术隐了身，又或者是藏在了修罗剑之内，反正是杳无音讯，找不到他的踪迹。
    满天剑光照射，照的天地之间纤毫毕现，就算波旬大魔王隐藏身躯，就算波旬大魔王化作了一粒微尘，也会无所遁形。
    这一刻，已是到了决战的关键时刻。
    西门吹雪一脸淡然，朝着东北方向拜了一拜。
    玄天宗，就位于东北。
    西门吹雪朝着玄天宗遥遥叩拜，并非是要施展出冲霄拜剑诀，而是诀别！
    此战，不生则死。
    他要在战死之前，诀别师门。
    西门吹雪散去了一身剑道锋芒，只留下剑气光柱，悬在头顶，直上九霄。
    “我有一剑，叫做尘世。”
    西门吹雪忽然转头看了孟成神一眼，一道念头发出，立刻就有话语如潮，澎湃而出，灌入孟成神心头，“此战，前辈与我或许会陨落在此，前辈不妨在我施展出这一道剑诀神通之后，立即用传讯之法，将今日之战的画面，传达给我三位师妹，也好将我这一道剑道神通的真谛画面，传回玄天宗。若有我玄天宗后辈弟子，能学到我这一道剑诀神通，我西门吹雪的道统，也不算失传，如此一来，多少也不算枉费了师尊对我传道授业的一片苦心！”
    当西门吹雪回过头去，再度正对着修罗剑的时候，他脸上冷峻的神色，已是荡然无存。
    这一瞬间，有一种无与伦比的温柔，出现在西门吹雪眼中。
    在成为修行之士以前，他在凡俗世间当中，本有妻室。他有一座山庄，叫做万梅山庄，山庄当中有一种可以让他养家糊口衣食无忧的产业，就是做饼，饼子叫做“老婆饼”，是西门吹雪家中特传，如今西门吹雪离家数十万年，老婆饼的名号已经传遍天下，可天下人却早已忘记了，这种饼子的主人，原本叫做西门吹雪。
    他想起了万梅山庄，想起了无数梅花，想起了与叶孤城大战紫禁之巅的那个冬天，想起了铺天盖地梅花一样的飞雪。
    十分难得的，西门吹雪又想起了自己的媳妇。
    那是一个姓孙的女子。
    长得不算倾国倾城，却十分的秀气，温婉可人。
    西门吹雪甚至没有在心里完全念出他妻子的名字，就怕思绪太浓，就怕乡愁太稠，就怕这样会让他心神受到影响，从而影响到他正在施展的剑道神通。